踱至清浅身前,容欣将手放在下颌处,若有所思,“你这模样,是想要谁来疼呢。”言罢,她兀自笑得花枝乱颤。
清浅并不理会,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众人。连彦正揽着清洛,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连澈则闲逸地把玩着玉扳指。
无人帮她,她早该知道。
微垂了眼睫,清浅淡淡一笑,将眸中的苦涩隐去几分。
她只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本就不属于这里,怎会傻到去奢望他们对自己有怜惜之心?
是她妄想了。
再度抬眸,清浅定定看向容欣,一字一顿地道:“溺水只是意外,臣女心中并无其他。郡主身份尊贵,莫要因此失了气度。”
“你!”容欣气得跺脚,小脸通红。这女子竟敢暗指她心胸狭隘,无理取闹。
“容欣,莫再胡闹了。”温雅的女声在前方柔和响起,沈如月快步走近二人。
虽心有不甘,容欣却也没再说什么。既是皇后出面说情,这分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咬了咬牙,清浅直起身子,轻轻挣开白衣男子扶在自己肩头的大掌。男人清幽的眸中,有一抹流光不着痕迹地划过。
她吃力地走出几步,谦和地朝男人福了福身,“谢公子救命之恩。”
接着,她又朝众人一福,不卑不亢地道:“请容臣女先行告退。”
沈如月轻轻点了点头,担忧地看向她,“去吧,莫得了风寒。”
“多谢皇后娘娘挂怀。”朝皇后施了一礼,清浅在铃香的搀扶下,转身朝御花园入口走去。
她略显吃力地缓步前行,步伐不稳,脚踝似是在花池中扭伤了。
看着她单薄倔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白衣男子微眯了眼,眸中蕴着说不清的情绪。
“容欣,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往后注意你的言行,莫丢了皇家颜面。”连澈微沉眼眸,缓缓开口。
容欣心虚地看了眼皇帝,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待回到永宁宫的偏殿后,铃香便请了太医前来诊治,万幸清浅并无大碍。
两日后。
清浅正心闲神逸地携了铃香给院中花草浇水,身后响起一道细柔的声音,“苏姑娘,太后娘娘让奴才来捎句话,说是晚些时候让姑娘多备一些茶水送去君兰殿。”
清浅顿住手中动作,朝他盈盈一福,“有劳江公公了,臣女这就去准备。”
待清浅端着茶水踏入君兰殿时,只见正有邻国使节相互攀谈,宴会似乎还未开始。
她漫不经心的目光从殿门处掠过,却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那日救她的白衣公子,身旁还跟了一名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
清浅忙吩咐了铃香几句,将茶水交与她,径自向男子走去。
白衣男子轻轻一愣,浅浅笑开。
女子如玉的肌肤已退却了那日的苍白,如丹的樱唇上亦是凝着点点华光。不曾改变的,是那双状若清泓的眼眸。
清浅对住男子一福,淡笑道:“那日走得匆忙,未曾好好谢过公子,没想到今日有幸再见。”
“姑娘言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言语间,男子沉稳的嗓音如春风十里,不急不缓。
清浅回以羞赧的浅笑,“今日皇上在此宴请邻国使节,想来二位也是吧。”
眼梢一挑,白衣男子颔首而语,“姑娘聪慧。这位是我幽黎国六王子,在下是六王子的护卫颜铭。敢问姑娘芳名?”
清浅暗自吃了一惊,这生得如此俊美男子,竟只是六王子的护卫。
意识到自己失礼,清浅忙又低头福了福,“臣女苏清浅。”
颜铭薄唇轻抿,眼角却蕴出一丝笑意。
清浅不想多做停留,局促地道:“臣女还得为太后娘娘端送茶水,就不叨扰二位了。”
目送女子转身离去的背影,颜铭的眸中闪过几点星芒,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大殿上,各国使节都已入席,静待苍玄国的年轻君王。
连澈目光淡淡掠过众人,举起手中的碧翠盘龙杯,“各位舟车劳顿,路途辛苦,朕先饮此杯,为诸位聊洗风尘。”言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各国使节亦随之恭敬地举杯,一饮而尽。
“我等感谢苍玄国长期以来的庇佑,能为皇上献上绵薄之意,也是我们的心愿。”凌曜国三王子向连澈一揖,率先开口,语气中无不透着对苍玄国的感恩与崇敬。
连澈颔首,“凌曜王近来可好?”
“感谢皇上挂怀。前日边境有外族来扰,苍玄驻军一举镇压外族,父王近日正在休整军队。”
“望你父王多加保重,莫太操劳。”说着,连澈不由得将视线移向殿门处。
一群盛装琴姬与舞姬正从门口踏入大殿,待琴瑟清音从高台飘来,舞姬亦挥动衣袖,翩然起舞。
琴舞交映的风情与大殿恢弘的气势,无不彰示着苍玄国的繁盛与富庶。
酒到浓时,紫林国二王子将目光从舞姬处收回,起身朝连澈一揖,“皇上,我主近日觅得一无双琴姬,此女抚心弦,音清灵,胜似天籁。”
连澈眸中透出一丝兴致,“既是如此,朕定要倾耳细听一番。”
片刻后,一名身着湖绿衣裙的女子携落霞瑶琴走入殿内,她向高台上的连澈一福,在琴台前婉婉落座。
大殿内,众人皆屏息侧耳,静待琴姬的心弦之音。凝了凝心神,女子拨动琴弦,悠悠琴音便在殿内荡开。
琴音婉转清灵,如山涧小溪。待最后一个音阶从琴弦倾泻而出时,殿内飘荡着缠绵的尾音,久久不散。众人沉醉其间,忘了要说些什么。
连澈幽深的眸光落向厅中的琴姬,笑得高深莫测,“甚好。”
此刻,大殿前方传来赞扬之声,众人亦从陶醉中回过神来,纷纷赞叹女子琴艺卓绝。
二王子眸中隐了一丝得意。乘着酒兴,他的眼中有轻傲一闪而过,“这般美妙的琴音,独奏实是可惜。若能得其他表演辉映,想来定是人间一绝。”
“此提议甚妙。”连澈如墨的瞳中转出一抹流光。
沈如月心领神会,朝身后的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宫女颔首,忙转身行至殿外。
片刻后,宫女回到殿内,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沈如月面色微微一沉。
放下手中茶盏,太后轻声问道:“如月,出了何事?”
沈如月转头看向太后,道:“儿臣方才让玉荷去传话,想让韩舞姬来一趟大殿,却不巧,她昨日练舞伤了脚,今日只怕舞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