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早晨已经炎热无比,夏侯军挤公车来到花鸟市场的时候衣服都被汗水****了。
他穿着一身有点发白的迷彩服,虽然长得不算帅,不过那一身匀称身材还是给他带来了一定的回头率。
一张总是带着淡淡微笑且红润光泽的脸让夏侯军看起来好像很年轻,事实上他入伍八年,并且已经因伤退役快两年了。
两年的平凡生活似乎磨去了他身上的棱角,飞舞的尘埃也吸走了他满手的血腥味,夏侯军已经不再是那个经常深入敌后完成不可能任务的天剑特战队队长了。
退役后夏侯军迷上了种花种草,今天星期六,他照常来花鸟市场转转,看看有没有中意的花草。
夏侯军逐个摊位欣赏那些花草,并和摊主不时聊几句,这些摊主他大多都认识,大家也都很喜欢和夏侯军攀谈,因为夏侯军很了解花草特性,有些花草长得不好或者叶片黄了蔫了,夏侯军随便指点几句就能让那些摊主如梦初醒,让那些花草起死回生,大家都以为夏侯军在部队是专门种花种菜的,却不知他出任务的时候经常干杀人如割草,埋人做肥料的事。
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争吵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花鸟市场人多杂乱,经常会发生争执,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夏侯军懒得去凑这种热闹,事情经历得多了,夏侯军对世事已经看得很淡。
不过突然传来的一句话却让夏侯军停下了脚步:“老不死的!你不赔我两千块你别想走!”
夏侯军浓眉一拧,转身向争执的人群走去。
尊老爱幼是华夏优良传统,夏侯军执行任务的时候父亲不幸过世,夏侯军没能送他离开,这是他心中一直纠结的痛,谁竟敢对老人如此不敬,今天算他倒霉!
夏侯军没怎么费力气就挤到了人群前列,只见正在争执的是一个穿着花哨衣服的年轻摊主,及一个大约六十来岁的老人,老人穿着朴素的中山装,身旁还偎依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穿得很漂亮,此刻正抱着老人的大腿,偷偷看着那个年轻摊主,似乎并未被吓到,只是很好奇。
夏侯军认识那个年轻人,他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刘蔼,有话好好说,你干嘛骂人啊。”
“对啊,再怎么样也不能骂人啊!”大家纷纷谴责那个年轻摊主。
“没你们的事!”年轻摊主刘蔼不满地说道:“这老头踢翻了我的国色天香,你们看落了一地的叶子,连根都松了,这花眼看是不活了,难道他不该赔吗?”
那个老头并不生气,他耐心地解释道:“年轻人,你的花是被刚才经过的一辆三轮车刮倒的,我只是想提醒一声,你怎么赖我弄倒了你的花呢?而且这花应该不值那么多吧?你怎么能开口就要我赔两千?这不是讹诈么?”
刘蔼大声道:“我明明看到是你踢翻了我的花,你还想赖账,这是牡丹中的极品国色天香!你不懂行就别乱说,我年初买的时候还花了五千呢,让你赔两千算少了!”
夏侯军低头一看,只见那盆处于争执中心的牡丹的确落了不少叶子,而且剩下的页面也显得有些蔫,再看那盆土只是表面有点湿,甚至还有干裂迹象,夏侯军心里就有底了。
夏侯军说道:“你们这么吵是没用的,刘蔼,你要我说句公道话吗?”
刘蔼脸色一沉,他说道:“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他若是把钱赔给我我就向他道歉。”
夏侯军笑道:“你这盆国色天香的确很名贵,两千块也确实不贵,不过……国色天香是一种比较娇贵的花,一个照料不周就很容易枯死,你这盆花显然没照看好,已经快不行了,叶子都蔫成了这样,所以你故意把它摆在最外面,还换了个轻巧的盆子,那些几十块一盆的花倒是摆在里面,你早就盼望着它被人撞倒了吧?”
听了夏侯军的话,围观者恍然大悟,刘蔼却黑沉着脸,因为夏侯军完全说对了,而且分析得很到位,刘蔼想反驳都没有机会。
夏侯军继续说道:“刘蔼,要不这样吧,你这花我两百块买了,你让这位老人家带着孩子离开,别把孩子吓着。”
刘蔼知道夏侯军很会种花,那花若是给夏侯军带走,说不定还能救活,他心里怨愤夏侯军坏了他的事,自己得不到也不给夏侯军得到,他突然拔起那株花,将它从中折断,接着猛摔在地上,刘蔼双手叉腰对夏侯军道:“这下你满意了?”
夏侯军蹲下身,将那株被折断并且摔落了大部分树叶和附根土的花捧了起来,将折断的部位对齐,夏侯军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何必呢……”
刘蔼见状不屑地说道:“我喜欢,要你多管闲事。”
那个老人家并没有趁机离开,他一手抚着孙女的头发,对刘蔼道:“做生意如做人,你这样做是不对的,迟早要出问题。”
刘蔼冷哼一声,说道:“要你管,不赔钱就快滚!少在这里啰嗦,咦?夏侯军,你干嘛?快还给我!就算我把它当垃圾扔了也不给你!”
刘蔼从夏侯军手里夺过那株花,泄愤似的在手里一阵乱揉,断枝纷纷跌落,花叶纷飞飘落。
一片落叶轻轻飘在夏侯军的迷彩帆布鞋鞋面上,夏侯军轻轻一叹,将那片落叶捡起小心地放进口袋,他说道:“刘蔼,花草也是有感觉的,你这样对待花草,花草都会离你而去的,别再这样了。”
刘蔼冷笑道:“我不是小孩子,没那么好骗,快走快走,我不做你们的生意,别站在这里碍事。”
夏侯军摇摇头,怜悯地看了刘蔼面前的花草一眼,他的手不经意在那些花草上轻轻一挥,然后便转过身,背着手走了。
夏侯军没走多远,只听有人在后面叫道:“夏侯小哥,等一下。”
复姓夏侯的人不多,夏侯军停了下来,他转身向后望去,只见那个刚才和刘蔼发生争执的老头带着他孙女走了过来。
夏侯军很客气地问道:“老伯,有什么事吗?”
那老头感激地说道:“没什么事,就是想对小哥你说声谢谢,刚才若不是你仗义执言,那个小刘可就要赖上我了。”
夏侯军笑道:“公道自在人心,他不会成功的,何况他找错了目标,我其实是在帮他。”
那老头哦地一声,眼里异芒一闪,他笑道:“找错目标?小哥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夏侯军笑道:“老人家气度非凡,我能看得出来,还有……”
夏侯军向老人身周一米之外扫了一眼,说道:“那四个亦步亦趋的保镖也不是一般人能带在身边的……”
那老头笑道:“你的眼力不错……是哪个部队的?”
夏侯军摇头笑道:“我退伍两年了,闲得无事就种点花草来玩玩,老爷子,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那老头见夏侯军根本没有半点跟他拉近乎的意思,他心中有些惊讶地再次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同时他微笑着说道:“那好,我就不打扰你了,若是有缘下次再见。”
夏侯军正要转身离开,一直偎依在老头身边的那个漂亮小姑娘却突然问道:“大哥哥,植物真的有感觉吗?”
夏侯军笑道:“是的,植物也是生命的一种形式,所以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有感觉的。”
小姑娘疑惑地问道:“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知道它们有什么感觉呢?”
夏侯军微微一笑,说道:“很简单,你只要仔细去感觉就可以了,哪怕只是一片树叶,只要还没有完全干枯,都是有感觉的,不信你试试,把手放在这片树叶上面……”
夏侯军从口袋里取出了刚才他放进口袋里的那张叶子,将它平摊在掌心里,弯腰放到了那个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好奇地伸出手,旁边冷眼旁观的一个年轻人神色一动,向那老人望去,那老人含笑看着,并没有阻止的意思,那个年轻人也就没动。
小女孩的手掌覆盖在那片叶子上,与夏侯军的手掌心贴合在一起,夏侯军说道:“静下心来,仔细感应……”
在两人掌心贴合之处,青绿色丝线般柔和且不断延长、屈伸就像有生命般的光线从夏侯军手掌透出,那张残叶的页面、筋络与青绿色色丝线连接上之后立刻被青绿色贯通,接着整张树叶都亮了起来。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小女孩的掌心涌入她的脑海,小女孩惊呼了一声,急忙把手拿开,那老头紧张地问道:“小月儿,你怎么啦?”
那被称之为小月儿的女孩满脸震惊神色,她惊讶地说道:“它好难过,那是一种我说不出来的感觉。”
夏侯军将那片残叶珍而重之地放进口袋里,说道:“对啊,她很痛苦,你虽然还小,但早点感受到生命的痛苦倒也没有坏处,好了,我要带她回家好好照顾她,让她重新快乐起来,再见。”
夏侯军转身走了,小月儿满脸崇拜地看着他的背影,那个差点就想阻止小月儿的年轻人来到老头身边,他低声说道:“赵老,那家伙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老头也望着夏侯军的背影,他说道:“你觉得他像傻子吗?这是个真正的高人,难得的是他还那么年轻……”
那年轻人问道:“要不要查查他的来历?”
赵老说道:“算了,有缘自然会再见的,好了,我们继续逛吧。”
那年轻人问道:“那个刘蔼……”
赵老摇头道:“不用理会,这种无赖实在太多,哪里教训得了那许多,迟早他会自作自受的。”
说完赵老便牵着小月儿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