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珊近日在江城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了,她性子活泼,很是有趣,又有一手染香的绝活,闺秀们都愿跟她交往,哪家的宴会能请了她,能增色不少,是以她一时间接宴会帖子接到手软。她如今不用读书,管家的事又轮不到她,每日里闲得慌,自是愿意参加些宴会打发时间。她每日里打扮地像只花蝴蝶到处参加宴会,衣服不知做了几套,首饰更是每日里不重样,日子过得很是有些奢靡。柳氏不在,老太太对她也是纵容,听她抱怨浪费了东西,直接又拿出一盒首饰,“姑娘家便该要好生打扮着,些许银两值当什么?不过轻快这几年,再耗费也无妨。等到了你四姐这般的时候,想要出去耍都不行了。”
莫非嫁人便是跳进龙潭虎穴?老太太劝她能放纵的时候就放纵些,柳氏从前也说过,她这几年可好好玩玩,等及笄便要收心准备着嫁人。看她娘和老太太,日子过得也不是十分凄惨,程心珊倒也不觉得嫁人就是人家惨事,不过既然长辈们都这样劝着,她也捡了感兴趣的帖子赴宴。
今日里她又穿上华服,来到李家。李家住在官衙,地方不宽敞,不过景色不错。程心珊先拜见了李夫人。李夫人热情接待了她:“程姑娘莫客气,只当做自己家中。”然后便让李喜敏好好招待程心珊,莫怠慢了。
李喜敏带了来到自己院中,程心珊好奇地发现,今日里的客人居然只她一人。她看了李喜敏,问道:“还以为你设了大宴,原来只我一人。”
李喜敏笑道:“布政使千金可是嫌弃这排场小了?若是嫌弃了,我立刻便发了帖子请个百八十过来。”
程心珊连忙道:“饶了我吧,这段时间大宴小宴花宴诗宴不知参加了多少,可是厌了,我们两个静静坐着聊聊就可。”
“托你的福,可不是如此,这半个月的宴会,比我过去几年赴的宴都多,听到宴会都怕了。”
程心珊心里道,既如此,为何今日里又要设宴约我?不是挚友,也不好直接问着,程心珊只坐着,等李喜敏自己说出缘由。
李喜敏不知是不解程心珊的疑问,还是不理会,她只与程心珊说些衣服首饰的闲话,程心珊也不轻不重地接着话。
李喜敏东扯西扯没个重点,程心珊也无聊,靠喝茶缓解尴尬,一会儿便喝了一杯。看程心珊一杯茶喝完了,李喜敏像是松了口气,问道:“不如续一杯茶雨前明井?”
说道茶,程心珊也是有些话说的,“自是好,我虽不懂茶,但只这雨前明井的名声还是听了的,你若是喜欢茶,我有个好友,于这一道最是精通,有机会可与她一起探讨一番。”
李喜敏尴尬地道:“这个我也不懂,可是我哥喜欢。”
说曹操曹操到,李喜敏话音刚落,李牧黎便拿了茶叶过来,进了门说道:“听说妹妹要喝雨前明井,我亲自跟你送来了。”
程心珊也不是傻的,李牧黎一进门,她便知道约她过来的正主是谁,也怪不得李喜敏一直表现的尴尬又心虚。
李喜敏偷偷瞧了程心珊脸色,看不出什么,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李牧黎期期艾艾看着程心珊,说道:“程姑娘,我……这是上好的茶叶,我给你泡一杯,可好?”
看李牧黎那可怜的小眼神,程心珊说道:“那便麻烦李家哥哥了。”
茶叶在杯中起起伏伏,见之可喜,程心珊心绪也起伏不停。李牧黎喜欢她,看着她的目光钦慕,程心珊看得出来。李牧黎人长得白净,书卷气十足,她并不讨厌,很适合深交,做个蓝颜知己,可是这个时代容不得男女的交情,她只能说些狠话,断了他的心思。程心珊拿起杯子,轻轻吹着,喝下一小口,“真是好茶。李家哥哥真是个会享受的。”
李家兄妹二人都那眼睛瞧着程心珊,见她喝了茶露出个清淡的笑容,心中都高兴。李喜敏想的是不生气便好,她刚到江城,认识的朋友不多,很是看重程心珊的友谊,今日里做出这等事,也是情非得已,程心珊是订了亲的,若不让她哥绝了念想,便是要误终身。李牧黎想的是,喜欢他的茶,那么喜欢他的人吗?
程心珊继续道:“按理来说,李家哥哥款待,我该感激不尽。只是,今日里李家哥哥这样莽撞,让人不喜。我们女子说话,李家哥哥这般大咧咧便过来了,实在失礼。不仅是你,今日里若是过来的是我未婚的夫婿,我也是要生气的。女子的名节最重要不过,不能有一点儿轻忽,若是因李家哥哥的莽撞,败坏了我的名声,我便要恨李家哥哥一辈子。”
程心珊的话说的很重,说的李牧黎面色发白,过了许久他才发出声音:“程妹妹放心,我省得,以后再不莽撞了。”
然后,李牧黎失魂落魄走了。他走后,李喜敏绞了帕子,愧疚说道:“程姐姐,我……”
程心珊拦住她的话头,说道:“我都懂,不怪你。”
程心珊虽然这样说,可是李喜敏心里也没有好受许多,她感觉到程心珊态度冷淡了许多,她预感到自己要失去程心珊的友谊了,可是若教她再选一次,怕是还是会这么做,朋友与兄长相比,自是兄长重要。可是,她很想很程心珊好好相处的,在江城,她最喜欢的便是程心珊。
程心珊望着李喜敏小鹿一般受伤的眼神,心里有些发软,可是仍然说道:“今天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改日再拜访。”李喜敏这样做,若李牧黎是个偏激的,今日里真做出什么,她除了嫁到李家,便只有出家做尼姑的路。李喜敏这样拿她不当回事,她们也没有再往来的必要。好的朋友不容易碰到,如徐文兰的人却层出不穷,程心珊的心警惕了许多。
在王家,柳氏正与王家的女眷说话。不仅王老太爷身子差,王老太太也半卧在床上,神色极差。她见到柳氏,露出个笑容,可是因面色差,那笑像是硬挤出来的,“程夫人过来了,这些年没见,还是这样年轻,可一点儿没变。”
柳氏笑道:“孩子都大了,老了。”
王老太太道:“那也比我这一把老骨头年轻。我这里病气重,大媳妇二媳妇快领了程夫人出去说话。”
柳氏又与王老太太说了便出去了,倒不是怕过了病气,而是怕打扰老人家休息。
王大太太自是知道程长清和柳氏一行人因何而来,她极尴尬,不过须须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留柳氏和王二太太两个说话。
她一走,柳氏便将大房的打算与王二太太说了。
王二太太气得捏紧了帕子,也顾不得柳氏在面前,气愤道:“这大房真是好算计,真当我们二房是死的么?”
柳氏看她面色不像作假,心中放松了许多,“这是两个孩子的事,冲喜的妻子身份低,便是值舟以后前程也是要受影响,他祖父看中他,老爷也觉得他非池中物。我们做父母的,万不能误了孩子。”
这边柳氏将冲喜的事一说,王二爷和王值舟两个听都到下人打探的,气得直跳脚。王二爷也不是个好性子的,当即跑到长房去找王大爷,王值舟也气不过,跟在他老爹身后。
王二爷一进门便将王大爷的书桌砸了,王大爷大吓了一跳,手指着王二爷,怒道:“你,你……你个土蛮子,这里岂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我是土蛮子,那大哥你是什么?你背了我们私去程家说冲喜的事,让我未来亲家找上门来,可是丢了我王家的脸。”
王大爷一脸正气地说道:“那程长清尸位素餐,丢了正经的差事不干,跑到我王家来找麻烦。他程长清不忠不孝之辈,可是我王大爷可是纯孝之人,眼见父亲身体不好,才想出冲喜这等法子,老二你可是不满?”
王二爷又将王大爷做的椅子一踢,“胡说八道,你若是孝顺,就不会将爹气得昏过去,你若是孝顺,怎么不让你儿子冲喜?你不过是想要好处没捞着,恼羞成怒弄出点妖子出来而已,莫当别人都当傻子。”
被道破了心思,王大爷心里发虚,靠嘴里叫嚣:“你这蛮人,蛮人,讲不通道理。”
程长清坐在王家老太爷床前,握着他枯瘦的手,心里长叹气,这样子,怕真是时日无多了,他今日里怕是又给这个油尽灯枯的老人带来打击。虽心里不忍,程长清并没有退缩,问候了王老太爷,与他略微寒暄几句,就将王大爷两封信的内容说了。
王老太爷气得直喘气,一口痰闷在喉咙里咳嗽不止,程长清连忙将他扶起来,使力拍着他的背,折腾了好久,王老太爷才能开口,程长清将耳朵凑到嘴边,”王家会,分家,你答应我,提携我……三个孙儿……”
程长清郑重说道:“王老放心,我程某说道做到,不止三个,王家子弟但凡争气的,我都当我程家子孙一般栽培。若是值舟有能耐,我程家举族之力都可用在他身上。”
听到程长清的保证,王老太爷目光发亮了许多。
连夜,程长清柳氏回了武昌府,而王家在王老太爷主持下,很快分了家,王大爷得了王家大半家财,而二、三、四房三房加起来才得三分之一。王家另三房仍然住在祖宅,只是与大房关系更恶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