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1)

程家人这短短的一日,可发生了许多事情。柳氏等在庙里用过中饭便立刻回程,回到家中已是夕阳西下,程长清也下衙到家。

程流璟三人人高马大,夹在几个女人中间很是显眼,程长清一眼便瞧见了,脸上的担忧立刻被满满的惊喜代替:“老大老二,怎这么快便到了?”

程流璟已成家,为人稳重,看到多年不见的父亲,虽心中喜不自禁,可是还是先恭敬地行礼问安,程流珅年幼又活泼,看到程长清,一下子扑了上去,“爹,可是好多年没见您,您还是一样风采,儿子中了会元,爹可知道?”

程流珅流着眼泪,看着程长清的眼神充满孺慕和思念,勾起了程长清的愧疚,他拍着程流珅的背,说道:“知道。你做的很好,为父心中甚感安慰,又羞愧无比,这些年不在家中,委屈你们了。”

程流璟免不了有些失落,父亲将注意力都给了弟弟,只看了他一眼,甚至连名字都没叫。

柳氏在一旁看了,打圆场:“大爷和大少奶奶这些年替你父亲和我孝敬老太太,照顾弟弟,辛苦了。”

程长清也回过身,拍着程流璟的肩膀:“你母亲说的对,你做的很好,为父在这里谢过。”

程流璟用手擦了擦眼眶,“父亲严重了,都是儿子该做的。”

程流珀站在垂花门里,瞧着父亲、母亲和三个姐姐跟不认识的人走在一起,眼里都是好奇,莫非这就是他的两个哥哥和未来姐夫?

程心珊瞧着弟弟伸着脖子,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程流璟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这不是活生生小猫儿发现地盘上有陌生人的警惕样吗?她招着手,唤道:“弟弟快过来,这是大哥,这是二哥,这个是……值舟哥哥。”

听了程心珊的话,程流珀放下心,这下子肯定不会认错人,他慢悠悠走过来。他不过一张桌子高,却有模有样的双手握拳,如酸腐秀才一般十分正规的对如小大人一般郑重跟程流璟见礼,“大哥好,我是流珀,今日第一次见,大哥别来无恙。”

程流璟错愕地说道:“别……来无恙,父亲教导有方,十弟年纪这般小,却是端方有礼。”程流璟的大儿子比这小叔叔还大了一岁,可是每日里只知道上树爬墙,哪里会说这样得体的话。

程长清笑着说道:“他确是个小古板,一板一眼,可比为父还讲规矩。”

程流珀不理会父亲的打趣,又小大人般跟程流珅见礼:“见过二哥,我是流珀,敬仰二哥大名。”

程流珅也错愕地握拳,“不敢当,十弟真是……名不虚传。”父亲家书中常言老来得来个小老头一般的儿子,果然如此啊。

程心珊用帕子捂着嘴,挡住嘴角的偷笑,这样子酸萌萌的弟弟,叫她怎么忍得住不逗他呢?

程心珊虽捂着了嘴,可是眼角的笑意可没藏住,程流珀看见了,使了坏心眼,他不缓不急地走过程心珊,到王值舟面前,“今日有失远迎,还请……姐夫见谅。若是七姐姐有什么不妥当,看在小弟的面上,还请姐夫原谅则个。”

这话若是程长清说了,自是无什么,可是程流珀还不到王值舟的肩膀,一本正经说了这样的话,便格外可笑,程长清爷几个笑声一波一波,几欲震飞树上歇息的鸟儿。

王值舟一开始还觉得这未来小舅子挺有意思的,哪里就知道他作弄他们两个。王值舟还是个青葱少年,脸皮薄,别人一笑,他脸色就发红,无措地看了眼程心珊,尴尬地说道:“程家弟弟多礼了。程姑娘……你姐姐很好。”

程心珊原先还挺镇定,可是王值舟在众目睽睽下看她一眼,弄得她也怪不好意思的,莫名其妙涌起被当面打趣婚事的属于十三岁少女的娇羞,她拿帕子捂住红红的脸庞,真是丢了老脸,平日里常作弄弟弟,今日居然被这个臭小子作弄了。

柳氏笑着瞥了一眼程心珊,可不是报应,叫你往日里常欺负你弟弟古板,今日里可是被报复了?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到底怕女儿太害羞,用手轻拍了程流珀的脑袋,替程心珊解围:“你这坏小子,将娘亲的话给抢了,以后娘亲该说什么?一家人快别杵在这,快去大厅用餐要紧。”

一家人团聚,今夜里又月色如水,如此的良辰美景,少不得美酒相伴。程长清拿出珍藏许久的白玉泉,给远途来的三人都斟满:“今日里我们父子四人不醉不归。”

女婿是半子,程长清这样说就是不当王值舟是外人,王值舟听了免不了又脸色发红。他若是如原先一般讨厌程心珊,铁了心要退了这门亲事,自是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可是程心珊救了他,王值舟自喻是学圣人学问的,做不出那般忘恩负义的事情,退亲的事情自然放在一边。这不退亲,一点儿相关的话题,便能让王值舟联想到以后要娶了这圆乎乎胖墩墩的程姑娘。她可真重,若是洞房花烛夜,压着他可怎办?王值舟在心中思考。

他这番想法若是让程心珊知道,可不得挠他一个大花脸,姐姐不就是脸上有点儿婴儿肥,手捏着软乎了点,胳膊圆润了点,怎么就到胖到那个地步了?

月光再明亮也照不出脸上的红晕,程家人察觉不到王值舟的胡思乱想,不过却没人忽视他。从程长清到程流珀都将他看做重要的客人,轮番敬酒。

程长清举杯:“贤侄少年英才,不过十四便是贡生,真是前途无量。伯父敬你一杯。”

程心珍问程心玥:“二姐,什么是贡生?”她跟程心玥都没定亲,程心珊比她年纪小就订了亲,程心珍心中很不忿,觉得柳氏偏心。她找程心玥说话,便是想刺激她。

程心玥回她:“就是得了贡米的秀才,只有名次靠前的秀才才能得朝廷发放的贡米。”

不过是个秀才而已,程心珍在心中嗤笑,不屑地看了程心珊一眼,还以为你娘找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家,这么早便巴巴给你定了。程家程流璟程流珅都是举人,别的几个堂哥哥也是秀才,她便以为秀才是大白菜,谁都能得的。

程长清是一方大员,满身官气,这般郑重给他敬酒,王值舟可是受宠若惊,在家里莫说有一方大员给他敬酒,他连酒桌都不准靠近的。王值舟连忙站起来,一咕噜将杯中的酒喝了,自我感觉十分的了不得:“伯父过奖了,小侄才疏智浅,比不得伯父两榜进士的功名。”

王值舟这般莽撞的样子,看着便是甚少在酒桌上行走的,好在天生有些酒量,一杯白干下肚,虽用手撑着额头显得有些不舒适,可是言语得当,明显脑子是清醒的。

程长清之后,程流璟又对王值舟举杯,“王家弟弟不过十四便中了秀才,为兄多有不如,这杯哥哥敬你。”

王值舟又是一口干了,连菜都不吃,“在下还是个秀才之名,不知什么什么才能中举,比不得流璟哥哥这个会元。”

程心珍看程心珊读不懂她眼神,索性明了,“可不是吗,王家人还有自知之明,中了秀才算得什么。”

程心珊好奇地看了程心珍一眼,“秀才怎么就算不得什么,六姐姐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若是叫六姐姐考,一辈子都中不了秀才。”

程心珍受了刘姨娘的影响,不看中女子的才学,上学特别不积极,确实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她平日到不以为耻,可是程心珊大咧咧说出来,她却觉得丢了面子,气的红了眼珠。

程心珍怄气的用筷子发泄地戳着碗里的菜,又被柳氏严厉的眼神吓得乖乖的什么都不敢做的,程心玥在一旁瞧见了全过程,只在心里吐槽,你说你吵不过人家,为啥总是上赶着找不自在,然后又得主母厌弃,这得冲多少费用才能将智商转正啊?

几句话的功夫,王值舟又跟程流珅喝了一杯,程流珀跃跃欲试想要敬未来姐夫一杯,被柳氏一巴掌镇压了,“你这孩子,往日里看着是老实的,今日才发现焉坏焉坏,怪不得你姐姐爱欺负你呢,可不是好好训训。”

程流珀将小脸埋在碗里,今日里亏大了,七姐姐过两日肯定要报复他,娘亲以后也对他管教严厉了。

王值舟今日里高兴,被当做大人一样被敬酒,喝得又轻飘飘的,他主动拿起酒杯对着程流珀说道:“流珀弟弟,我敬你一杯,你小小年纪就……”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恭维程流珀,王值舟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就……敬你年纪小。”

程流珀看着柳氏,期期艾艾地说道:“姐夫敬我酒呢。”

柳氏瞪了他一眼,给我安分点,然后转过头笑着对王值舟说道:“他年纪小,喝不得酒,这杯酒便由伯母替他喝了。不过喝过这杯,你们都不许再喝了,你们一路奔波,用过饭后,早点去歇息了。”

“好,好,敬伯母……敬伯母做了进士夫人,举人娘亲,秀才丈母娘。”王值舟举着酒杯说道。

这便是喝醉了,若不然也不会说这样的胡话了。

程心玥用戏谑地目光看着程心珊,“妹妹也喝一杯,祝词便是‘敬妹妹做了进士女儿,举人妹妹,秀才娘~子。’”

程心珊心里喷过无数条草泥马,居然就是别人娘子了,可是她才十二岁啊,不过这月色掩饰了她一瞬间的不好意思,她整理了下情绪,用“二姐姐你好无聊居然打趣人家,可是妹妹原谅你的无理取闹”的眼神看了程心玥一眼,然后挑了只龙虾,蘸了酱慢悠悠吃着。

在朦胧的月色和灯光中,程心玥奇异地接收到了程心珊目光的含义,她哭笑不得地想到,居然又被妹妹嫌弃无理取闹,这还是许久以前她们在江城的时候才有的情形呢,在齐州,日子清净,可是却冷清,很是这样热闹。如今远离了故乡,以后又要各自嫁人,怕是只能天各一方呢。程心玥突然心中很有感触,想要斗酒一杯纪念这时刻,她求了柳氏,柳氏想了一下便同意了,吩咐丫鬟拿出一瓶度数低又养颜的石榴酒。于是姐妹几个喝了一瓶石榴酒,连着程流珀也沾了姐姐们的光,泯了几口石榴酒。于是这个美好的夜晚,醉倒了一个又一个少男少女。

程长清醉醺醺躺在床上,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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