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窗外不断响起的杀伐之声,汉帝刘宏静静的躺在明黄色绸缎织成的软垫之上闭目养神,看起来,仿佛睡着一般,之时此刻,他的内心却并不平静。
刘宏一生绝对不算太平,早年登基之初,一手策划了当时名动一时的九月政变,游走在宦官、窦武之间,将当时权倾一时的窦武乃至整个窦氏灭族,也拉开了他帝王生涯的帷幕。
说起来,刘宏绝非历史上所说的那样昏庸无能,只是面对世家大族把持天下的现状,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暗中纵容阉党,同时力排众议,将何婉立为皇后,同时拉拢屠户出身的何进,在朝堂上形成阉党、何进以及党人三足鼎立的局面,维持着天下的平衡。
这一招无疑是一个妙招,奈何队友不给力,被寄予厚望的何进在登上大将军的地位之后,却在那些世家大族明里暗里的拉拢和奉承下,逐渐脱离了刘宏的掌控,有向昔日权倾一时的窦武、梁冀发展的趋势。
万幸,何进终究不是窦武、梁冀,没有两人那般手段,在刘宏大肆启用东观士族以及清流党人之后,重新在朝堂上形成阉党、何进以及皇党三足鼎立的平衡局面,只是这个平衡十分脆弱,以卢植、蔡邕为首的东观党人,这些清流党人除了卢植等少数几人之外,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用处,这一点,刘宏很清楚,但他更清楚,只要这些人在,就是皇室的一面旗帜,一面代表着皇室的旗帜。没有实权,却能够在大义上稳稳将以大将军何进为首的士人阶级。
只是,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他还未倒下,一旦自己倒下了。他可以肯定,大汉皇室将再一次面临与外戚的火拼,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何进必须死!否则,无论是辩登上皇位还是协登上皇位。都难免成为何进手中的傀儡。
刘辩还好一些,终究有那么几分血脉亲情在内,若刘辩性格再刚强一些,刘宏作为皇帝,绝对不会介意放弃与何后之间那一段不愉快。只可惜……在刘宏看来,刘辩性格终究太过软弱,反倒是刘协,虽然年幼,但无论性格还是潜力,都比刘辩更符合一名帝王的标准。
只是如此一来,大将军便更有必要除去,否则。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更大的权利,恐怕这屠户在那些士人的篡夺下妄兴废立之事,那大汉皇室这仅剩的一点尊严。都恐怕会被败光,眼下的大汉,已经再也经不起这种折腾了……
外面的喊杀声渐渐弱了下来,闭目养神中的刘宏陡然睁开了眼睛,结束了吗?
目光期待的看向门外的方向,等待着命运的最终抉择!
“嘭~”紧闭的房门被人粗暴的打开。何进披盔戴甲,一脸庄重的走进来。身上杀气涌动,盔甲上面。还残留着血迹。
“陛下,上军校尉蹇硕密谋作乱,幸得臣及时察觉,如今蹇硕极其一干党羽已被臣尽数拿下,此乃蹇硕人头!”何进将一颗人头扔到地下,对着刘宏插手行礼,沉声说道。
“你……”刘宏怔怔的看着地上蹇硕死不瞑目的人头,手指颤抖着指着何进,喉头突然发出一阵咯咯闷响,随即嘴巴一张,喷出一口血雾,身体一软,萎顿在榻上。
“陛下!陛下!”周围的宫人们一阵慌乱,手忙脚乱的扶起了汉帝刘宏,片刻之后,一名太监上前,对着何进一行人悲呼道:“陛下已经归天了!”
呼~
何进以及身后袁绍等一干人闻言却齐齐松了口气,何进看向刘宏的尸体,若非顾及这里的环境,当真有种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刘宏一死,无论他有什么遗诏都要统统作废,有自己在,是不可能让刘协登上那九五之尊宝座的。
陛下,不是我何进不念恩情,只是您不给我何家活路,看来这到最后,还是我这个屠夫赢了!我那外甥会成为皇帝,您老人家走好吧!何进心中止不住的得意,今日一过,日后,这大汉天下便是自己的了。
“大将军,这是上军校尉的虎符!”亲信将领将蹇硕的虎符交到了何进手中。
“做的不错。”看着手中的虎符,何进心中无比畅快,有了上军校尉虎符,这洛阳满城大军将全部落入何进手中,这是何进最鼎盛时期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皇帝已死,悬在头顶的那把刀也没了,原本何进想要就此完结此事,明日一早,联合众大臣一起将刘辩推上皇位,只是准备打道回府时,却被袁绍拦住了:“大将军,如今正是铲除阉宦的最佳时期,何不趁此机会将十常侍党羽尽数拿下铲除?”
何进内心里有些不太愿意,这些士人们的心思他也大概明白一些,若没有张让一伙的话,这些眼高于顶的士人还会聚集在他何进的身边吗?
挥了挥手,淡然道:“张让等人虽然可恶,但毕竟是先皇近臣,如今先皇刚去不久,便要诛杀先皇近臣,岂不是让先皇心寒?此事暂且不谈!”
袁绍张了张嘴想要再劝,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一名将何府家将急匆匆的跑进来慌乱道:“大将军,大事不好,小人刚刚探得消息,有中常侍高望此前带了五百新军前往凤仪园,目的不明,恐是要对皇后不利!”
“什么!?”何进面色大变,也顾不得再跟袁绍扯皮,厉声道:“还不快集结兵马前去护卫鸾架!?”
“是!”
连忙集结了本部兵马以及刚刚收编的上军士卒,便急急忙忙的朝着凤仪园的方向奔去。
“看来大将军心有顾虑,今夜要铲除阉党怕是难了。”看着何进离去的方向,曹操拍了拍面色阴沉的袁绍一眼,微笑道:“本初也不必懊恼。如今洛阳军权尽数落入我等掌控,一群阉货,料想也生不出什么祸事,某先回去了。”
“孟德慢走。”袁绍点了点头,脸色却依旧阴沉的可怕。曹操见状叹了口气,也不再多做解释,翻身上马,带着本部兵马向皇宫之外撤离。
“本初,我们也走吧。”看着袁绍的神色,许攸微微叹了口气。此次行动,未能一举除去阉党,确实是一大憾事,但在许攸看来,最重要的是。何进已经不像往日那般对他们这些士人言听计从了,显然袁绍当初争夺西园军权的行动,让何进产生了警惕。
袁绍有些不甘,但如今军权都落进了何进手中,不甘又能如何,看了一眼汉帝的尸体,点了点头,准备离去。只是在转身的刹那,袁绍眼角处闪过什么东西,不由微微顿了顿。转身,在许攸疑惑的眼神中,大步走到汉帝尸体的身旁,伸手将汉帝枕下的一张黄绢抽出。
“这是……”看着黄绢上的内容,袁绍脸上腾起一抹狂喜之色。
“遗诏!”许攸失声道,随即惊醒过来。回头向周围看了看,微微松了口气。曹操已经带着他的人马离开,周围的人。尽是袁氏门生,自己人。
“走,回府!”袁绍也立时反应过来,连忙将遗诏收入怀中,这可是日后对付何进的利器,原本因为未能一举铲除阉党而带来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带着许攸以及一干部族匆匆退出了皇宫,事关重大,必须跟叔父他们好好谋划一番,定要将这张遗诏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才行。
永昌宫,凤仪园外,何进带着部队匆匆赶来,入眼之处却是满地尸骸,这里显然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何进甚至在尸体中看到皇城禁卫都尉的尸体,显然在这皇宫之中,还有一支不属于自己和皇帝的另外一支兵马参与进来过。
这洛阳中,既不属于自己,又不属于皇室的兵马,也只有镇北将军府的凤卫营还有北宫禁卫了。
何进眉头微微骤起,实在想不出李轩为插手进来究竟有何目的,而且这满地尸体中,竟没有一具隶属于镇北将军府麾下任何一支人马的尸体,要知道,新军虽然建立不久,但底子却是昔日洛阳各支强军之中的精锐所组成。
“兄长,你来了。”一道雍容的声音响起,何后在几名宫娥太监的护卫下带着脸上满是惶恐之色的辨王子自凤仪园中走出,仪态端庄,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惶惑和不安。
“臣参见皇后!”虽然心中有千般疑惑,但如今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乱了君臣之礼,当下拜道。
“兄长何须见外。”何后伸手虚扶,示意众人起身。
“皇后,这里是……”何进看了看地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满地疮痍,疑惑的看向何后。
“中常侍高望以下犯上,对本宫图谋不轨,幸得凤卫营拼死护卫,才没能让奸贼得逞。”何后眉尖带着一抹冷冽的笑意。
“原来如此,凤卫营将领何在?本将军要好好封赏!”何进恍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欢快,如此看来,那李轩也颇识时务,凤卫营参战,是否也代表着对方向自己释放出的一丝善意,若是如此,倒要好好拉拢一番。
“已经走了!”何后眼中闪过一抹怅然,微微一叹道:“陛下那边如何了?”
“陛下已经归天,逆贼蹇硕已经伏诛,皇宫尽在我等掌握,只是……”何进看向何后,犹豫道:“袁本初似乎有一举铲平阉党之意,只是我感觉,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妥,暂时将此事压了下来。”
“兄长做的很对!”何后冷笑道:“那些士人愿意依附兄长,就是因为有阉宦存在,若有一日阉宦不在了,兄长以为,那些士人还会如过往一般,依附在兄长麾下吗?”
何进闻言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了许多,连连点头道:“还是妹妹看的透彻,为兄险些铸成大错!”
哪里是我看的透彻,若非那人,自己哪知道这些道理,想到赵敏临走时那番话,何后心中微微有些甜蜜,至少说明,那人是关心自己的,看向何进道:“兄长如今还有要务在身,当速速退出皇宫,宫中之事不必担忧,自有本宫料理一切。”
“喏!”何进点点头,当即告辞了何后,往宫外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