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轩和赵默芝交谈完之后,便来到宁皓的身边,问道:“刚才的表演没有什么问题吧!”
听到秦轩的问话,宁皓说道:“完全没有问题,不管是对情绪的把握还是表演的张力来看,都是挺不错的。”
听到宁皓的话,秦轩点了点头,“那就好,接下来我们还是继续拍摄?”
“嗯,在拍摄一幕,我想今天的任务就差不多了。”
在沙世搭建的掩体后面,一个凶悍的尉官指挥着十几个顽强抵抗的士兵。他们大部分人都有伤,狼狈不堪,但是已经打疯了。众人把死尸和倒塌的沙包挪开,将一门护板被打瘪的平射炮推向射击孔。装填手抱起炮弹,单膝跪地,做好了准备。双方的枪声继继续续,始终没有中断。镜头从掩体外侧拍摄射击孔。机枪纤细的枪口喷射子弹,停止射击之后枪身缩回去,巨大的黑洞洞的炮口悄悄地伸出来。炮弹上膛,咣一声关闭膛口。尉官眯着一只眼调整瞄准器。瞄准镜里的十字交叉线横向捕捉目标,犹犹豫豫地摇向街口的建筑物,谷子地和指导员交错着从街口的隐蔽处探出身来射击,瞄准镜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谷子地:你说你着哪门子急?你就不能等等!你看看让地雷给炸的??
指导员顺着谷了地的视线看过去,死者中的一位看不清面孔,下巴高高地翘在铁皮的边缘,瓦楞槽里汪满了血。另一个是黝黑的娃娃脸,像睡着了一样侧枕在血湟之中。指导员默默地吞咽着唾沫,目光湿润。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多了。
指导员:老谷,打完这一仗,咱俩得好好谈谈。
谷子地:我不跟你谈。我给你包饺子吃。
指导员苦笑:你拿我当俘虏?
谷子地:你们南方人不吃羊肉大葱,真是没福气??说!你喜欢什么馅儿?
指导员换子弹夹,降低了隐蔽的警觉,枪体大幅晃动。
瞄谁镜举棋不定地从谷子地的隐蔽处挪开,摇向了有枪械晃动的街角并最终锁定了它。咣一声巨响。炮弹出膛,一股热流在瞄准镜中撞碎了街角的砖墙,在后面的废墟中爆炸。碎砖瓦砾和指导员的身体高高地飞了起来,一大团烟尘笼罩了街口。
谷子地在烟雾中乱摸乱撞,对身边纷飞的子弹无动于衷。
谷子地:老孙!老孙!指导员!
谷子地大喊大叫,险些被横七竖八的房梁弹倒。指导员窝在碎砖堆里,身子几乎被削成两截儿,胸部以下浸泡在粘稠的血浆和破碎和身体组织之中,眼睛却还大大地睁着。谷子地半蹲半跪,抱住对方的肩膀,想处理烂泥一般的伤口,伸手一碰立即放弃了。
谷子地:老孙!你说什么??耳朵贴上去“你想说什么?”
指导员痛苦地摇头,绝望地张大了嘴巴,却吐不出一个字了。
谷子地高声: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给你包茴香馅儿的饺子!咱们吃茴香馅儿的??
谷子地朝对方频频点头,一只手机械地胡撸对方的肩膀。
两个袭击者借着屋脊的掩护接近了敌人的街垒。姜茂财手持步枪,警觉地走在后面。吕宽沟夹紧炸药包,弓起的身姿颇为怪异。下方传来守军的说话声和金属的碰撞声,俩人蹲下身子,屏住了呼吸。
尉官:炮弹!兔崽子!给我上炮弹!
两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准备破釜沉舟,气氛比刚才更紧张了。敌人的身影晃来晃去。姜茂财努努嘴,吕宽沟拉燃了导火索,运足了气把炸药所用力朝下边一甩。
冒着烟的炸药包大鸟一般从天而降,险些砸倒一个士兵。众人四处逃散。尉官愣了片刻,从容地拎起炸药包想把它甩出去,尚未脱手就被姜茂财射出的子弹击中了。炸药包在濒死者怀里喷着绚烂的火花。
轰然巨响。沙袋和人体在烟尘中升腾并破碎,笼罩了袭击者和周围的一切。炮车的一只轱辘风车一般飞起来,远远地抛落到废墟深处去了。
枪声和杀声大作。残存的连队跨过一具具死尸,从谷子地身后冲过去,扑向了对面那团巨大的烟雾。焦大枞跑过来,喘的跟风箱一样,吃惊地看着地上深红的一滩东西。
焦大棚:连长!给你急救包!
沉默。
焦大棚:你让老不放心??我先领人上去啦!
焦大棚觉出对方的神色不正常,又突然发现指导员已经死去,便怏怏地跑开了。
谷子地跑在血泊中,抱着指导员的肩膀发呆,生者和死者的呼吸一块儿凝固了。
隆隆的部队行进的声音。胜利者和失败者沿着铁路线两侧共同撤离战场。垂头丧气的俘虏办伍旁边是情绪亢奋的攻城部队,一个个挎着背着扛着各种战利品,几乎每个人都要被压垮了。六匹马拉的火炮炮车哗哗驶过,一连跑过去四辆,护板上的青天白日徽格外刺眼。九连的几十个人靠着倒塌的掩体,儇着残破的炮身,一个个衣不遮体疲惫不堪,麻木的眼神儿透出一股酸溜溜地味道。吕宽沟和姜茂财满身满脸都是黑色的污,像一对儿门神似的坐在沙包上发呆。机枪手罗广田抱着一枚亮晶晶的炮弹,用袖子使劲儿擦拭。焦大棚在人堆儿里转着圈点人数,用铅笔头在本子上记录。谷子地靠着废弃的火车车皮,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半截香烟,摸来摸去找不着火柴。焦大棚凑过来。
焦大棚:??加上带伤的,只要没让担架抬走就算一号,还剩46名,117减46??(声音低下去)全连伤亡71。
谷子地捡起一只烧焦的军靴仔细端详它的皮底儿。
谷子地:把阵亡的单子理清楚报上去,别耽搁。
焦大棚叹气:打一回仗报一回丧??往后别让我干这个。
谷子地:你好歹识几个字,你不干谁干?
谷子地向一群俘虏走过去,朝一个军官招招手。宫官走出队列,使劲盯着谷子地的巴掌,生怕冷不丁挨抽。谷子地把对方嘴上的烟卷轻轻拔下来,歪着脑袋对火儿。军官枪了口气,想都没想就把半包烟和打火机拍在他手上,友好地笑着走开了。谷子地板着脸,看了看香烟的牌子,把烟卷一根一根地扔给部下。
谷子地:尝尝??你也尝尝,带锡纸的。
焦大棚用打火机挨个儿给众人点烟。
谷子地:都咬咬自己的舌头,你们要是还知道疼,比什么都强??缴那么多破铜烂铁管什么用!抵不上嘴里一根烟,你们说是不是?
战士们附和地笑着,很给他面子,却笑得很勉强。焦大棚发现姜茂财的布鞋张了嘴,露出了血糊糊的脚趾头,随手替对方扒了下来。他拦住了一个俘虏,把存鞋往地上一扔。
焦大棚:脱。
俘虏不知所措。
焦大棚:脱啊!换你那臭靴子穿穿!
俘虏慌坐在地上换鞋。焦大棚把靴子一只一只地扔给光着两只脚的姜茂财。其余的战士受到启发,纷纷涌到俘虏队列的边缘,用肮脏的毛巾、被打瘪的水壶、半截腰带、烧掉半个帽沿的军帽等等换取敌人的围巾、手套、靴子、铝饭盒、牛皮带、钢盔等等时髦的美式军用品。这种随意的不太公平的交换引起了小小的骚动。谷子地冷冷地看着大家,无动于衷。他紧吸了几口香烟,扔掉烟蒂,头也不回地走向街口。战友们醒悟过来,簇拥着那门平射炮匆匆忙忙跟上去。炮车靠一只右轱辘咣咣滚动,缺轱辘的左轴头上拴着绳子,焦大棚和罗广田用木杠抬着它,四只脚拌着蒜往前走。这支狼狈的人马渐渐恢复了队形,卷入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