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鸟闻气息而去,未至山谷,先见到一方怒势瀑布,水声浩大冲下,遮眼浮云被层层拂去,恶风夹潮而来。【ㄨ】
地上呈尸近百,惨不忍睹,尚有几只“恶狼”在饕食残骨,被我和大鸟如法困入阵中。
在那些空凌六合阵附近设下枯尸阵后,我重新列了一个太清沐行阵,又一块石头被煞气所染,颜彩并不浓郁。
我拢眉,深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不可以被牵制在这。
大鸟这时一凛,抬头朝远处丛林看去,我循目远眺,又闻数声尖叫和怒吼。
大鸟回头望我,我咬牙,道:“去看看吧。”
漠北草木稀疏,哪怕长山水源附近,林木也少得可怜。
零丁叶落里,无数弩箭嗖嗖而过,数十个身着劲衣的男人被“恶狼”所围,正在激战。
河边横斜着几具“恶狼”尸首,扎满了弩箭。
这些男人应是暗人,但不是我见过的杨家和左家。
杨家的弓弩习惯佩戴于臂上,虽小却力大,精巧无比。
左家的暗人惯于使剑,这些人却以大刀为主。
他们落了下风,模样疲乏,大鸟带着我冲下,我脆声叫道:“我干扰它们,你们射它的眼睛!”
大鸟展翅拍向“恶狼”,那些暗人飞快分为两组。
一组执刀上前,拦挡“恶狼”。
一组握弩于后,瞄准着那些“恶狼”的眼睛。
得出空隙,他们之间的配合瞬时变得默契了起来,战斗很快便结束了。
鸟儿落下,呜咽了声,伤势不轻。
几个暗人上前在那些“恶狼”身上补刀,一个握着弓弩的暗人上前,双手抱拳:“多谢前辈及时出现相救!”
我正在替大鸟包扎,侧首问道:“你们是哪家暗人?”
“盛都魏氏。”
我看向河边的“恶狼”尸首:“你们在追捕它们?”
“对,不过不慎被另一群盯上了。”
“它们打哪来的?”
他回眸看向身后高山。似要将它望穿,道:“那边有群恶鸟,它们从半水而来,将这些畜生扔的到处都是。哪里人多便往哪扔。”
我大怒:“怎如此穷凶极恶!”
“半水就要开战了,各方兵马都在调动集齐,那些人这么做无非是想干扰我们。”他再抱拳,“前辈不多说了,我们还有要务在身。多谢相救,就此告辞。”
我郑重道:“你们小心。”
“是。”
那些暗人略略收拾了下残局,捡了还能用的弩箭聚来,同我道过谢意后转身跑离,很快消失在林中。
我轻皱眉,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大鸟翅膀轻触我。
我抬起头道:“你们属于昆仑哪个宗门的?”
问完觉得这句话有点为难不会表达的它了,我又道:“昆仑上如你这样的鸟儿多不多?”
它轻摇头。
“那,现在上边十只有吗?”
它点了点头。
“你能不能叫它们过来?”
它微偏头,似有些不解。
“我想将这群畜生扔回去。”我道,“我需要你们帮忙。”
它点头。微拍翅膀,示意我上去。
我摇头:“我不去,你去带它们来,我有其他事要做。”顿了顿,我有些犹豫,道,“能不能,不让其他人知道?”
它温和低叫了声,翅膀轻抚我。
“谢谢。”我由衷道。
它回身,展翅朝西空飞去。
我在附近捡了许多石头。蹲下定阵,随后我摸出匕首,起身看向地上“恶狼”的尸体,眼眸变冷。
那些尊圣尊上。你们来了多少?
我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太轻了,我很快就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你伤人一指,人断你一臂,什么叫恶果自食。【ㄨ】
约莫半个时辰。天空传来清鸣。
我割掉手边的几根“恶狼”断骨,浑身恶臭的站起抬头。
数十只大鸟从云层飞下,羽色各不相同,有些甚至如披七彩霞衣。
为首的鸟儿翅上和脖子缠着布条,落在我身旁挨着我,朝那些碎骨望去。
“这些煞骨为阵,会很厉害。”我轻声道。
它脆鸣了一声。
一共三十七只大鸟,最大的展翅达四丈之宽。
我不知道我的话它们会不会听,便让大鸟帮我,将它们分成了三组。
一组去寻找“恶狼”尸体,并将它们带来。
一组将“恶狼”尸体啄碎,血肉越模糊越好。
一组替我去衔木枝和找坟墓。
我将它们衔来的木枝编成数个长长的篓排,摘了许多树叶捣出汁液,混入坟中之土,在篓排上绘下幽冥鬼哭令。
几只大鸟找到数座刚起不到一个月的新坟,回来找我。
我随它们一起过去,让它们帮我一起挖开,我将棺木里的尸水带回,与那些“恶狼”的碎肉搅拌一起,推上篓排。
前后忙了一个时辰,终于准备好了。
漠北比汉东要冷,天色也暗得快些。
我在河边稍稍清洗了下身子,从包袱里拿出干净衣裳换上,将头发重新束起。
残阳一气连江色,大野清平同山吞,可能这是我最后的宁静之时了。
转身回去,大鸟们渐渐觅食回来。
我在地上以树枝绘了几种阵列,同它们一一介绍着暗号和排布方式。
它们安静听着,我不知道它们记不记得住,想要说第二遍时,陪着我一起的鸟儿轻叫了一声,对我点头。
我一笑,伸手抹平地上的泥土,道:“那走吧,要辛苦你们了。”
每个篓排由四只大鸟共同带起,整整九张。
在夜色和避尘障的遮掩下,我们悄然往东方而去。
山河大地如云过眼,那些阔长达五十多里的大城在高空俯瞰下就如一页翻过。
我们没有直接去半水,而是从三州交接之处抄一脉绵延古山去了半水迭城。
全城戒严,东南处灯火通明,北边的外城门残破的厉害,连片连片的屋宇坍圮在地。
街上的人皆以疾奔代步,许多士兵直接睡在街边,枕戈待旦。
北边城门三里外堆满尸体,火光明明暗暗透出,分不清是人是魔。
“他们既然是冲化劫而去,便应不会再举兵大犯东边这些城宇吧。”我轻声道。
鸟儿低鸣。
“我们下去吧。”
其它大鸟暂停云上,我们在城外落下,我从鸟儿身上跳下,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它轻点头。
我微微一笑,抬手抚过它的脖子:“谢谢。”
它偏过来蹭了我一下。
我将包袱背在肩上,借着星光朝迭城走去。
渐渐靠近城门,远处城墙上一人高喝:“是谁!”
我抬起头看着他们,距离很远,他们背光而立,我只能模糊认出他们身上所穿的是盔甲。
“说话!”另一人喝道。
我右手握着包袱布带,停下脚步:“我为昆仑长老,受了重伤。”
他们手里的弓弩没有放下,道:“长老?”
“我不进城,你们派个能说话的人下来,再给我点纸笔。”
他们对望了眼,没有说话。
“如不放心,可以令一百个人以弓弩对着我。”
阵不敌攻,法难御箭,就算是师公,除了遁逃,他也做不到一顺对付一百支一齐发出的强弩。
城墙上的士兵彼此互望,其中两人低头商议了一番,道:“我去请示,你稍待。”
“多谢。”
他们转身跑开。
我安静等着,过去良久,一人跑上城墙,道:“把你的包袱放在那里,自缚过来。”
我轻皱眉。
他双手抱拳:“眼下情势严峻,我们不容有一丝怠慢,还望见谅!”
我将包袱放下,从里面拿出一根腰带。
我转过身去,双手背后对着他们,各捏着腰带一端,当着他们的面将自己的手腕连同前臂一起绑做了死结。
我回过身去,仰首道:“可以了么?”
他转身朝向城内,做了个手势。
不多时,城门被打开,一队人马从城里出来,朝两边扩散,手里执着弩箭,紧紧的对着我。
两个衣着官袍的中年男人走出,走在一旁的个子略矮,手中托盘上呈着笔墨。
城墙上一个士兵喝道:“你自己过来!”
我抬步走去。
个子略矮的男人温声道:“我为迭城县丞,这位乃我半水州府长史。”
“两位大人在我身份未明时能出来见我,值得钦佩。”
长史望了眼远远包围着我们的这些弩箭,笑道:“我有将士,何足为惧。”
我笑了笑,道:“我长话短说,现在云上有诸多大鸟,它们身上带着邪物,若投到那些魔畜身上,能将他们浇为血水,一次死个数百不在话下。你们替我松绑吧,我将制作这个邪物的方法记下来给你们,它们以鬼哭令为辅,只对煞气戾气入骨者有用,所以你们触之不会有任何伤害,不必觉得害怕。”
他们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长史道:“大鸟?”
“这些大鸟为昆仑灵鸟,它们愿意留下两日,我不懂作战局势和利弊分析,它们在你们手里,应该能发挥更好的作用。”
“这可真是,真是大喜一件啊!”县丞高兴叫道。
长史缓了过来,语声不掩激动,道:“你,你真是昆仑的长老?”
我一笑,回过身去,微动了下手。
“快,快去松绑!”长史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