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除了两枚血指印,和姒黛平时见到的压根没啥不同。
高桑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便使人传来他的心腹太监狐丘,此人年纪虽不大,见识却不少,据他自己提交的简历称:其待过寺庙,混过江湖,大街上打过把式,军营里吹过号角。普遍认同他是目前虞宫里除了隐者神鳖吴某人外最有学问的太监,入宫不过半年,就从御膳房里的小杂役一路飙升为高桑跟前的大红人,成功塑造了新时代太监励志典范的光辉形象。
只是有学问的狐丘也没搞懂这幅舆图的门道,这两地既未置军事要塞,又没有大族当道,实在没有什么值得防范的地方。
姒黛转喜为怒,将舆图扔到狐丘脚下,厉声道:“那贱婢愈发出息了,三番五次含糊其辞,总算来句清楚的,让本宫大费周章,就得了这么幅破图,明天陛下过问,本宫当如何交代?”
正对着姒黛的狐丘眼珠子转了转,抽空偷瞄了一眼高桑,即便有了对策也不吭声。
高桑见状上前几步,挤开狐丘,宽慰道:“夫人莫要忧心,万不可伤了身子,陛下现今在意的,莫过于夫人安好,至于旁的,还不全凭着夫人高兴。”
姒黛虽听着高桑的奉承,视线却是绕过他,将狐丘上下打量一番,她知道这个人,却从没在意过,此刻他的沉默反倒勾起了她的兴趣,此人生得不很出众,肤色稍暗,淡眉细目,单看样貌,比起令她深恶痛绝的赫连琮——就是那位被她和赫连翊合伙搞死的正宗晏国世子,兼她的第一个男人都不如,可不知怎地,听狐丘言谈,再看他举止,莫名的令她觉得舒心,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其实她并不担心孝公追究,想必这个狐丘也明白,没有新的依傍前,不抢自己靠山的风头,这个狐丘,挺有趣,姒黛缓缓勾起嘴角。
见姒黛的反应,狐丘垂了眼皮,遮住眸中闪过的一丝光芒。
心情稍好后,姒黛对此次行动做了个笼统的总结,要让大家再一次见识她的赏罚分明,那个识时务的守门侍卫,提携个侍卫长什么的当当,至于令她火大的贱婢,吩咐高桑一定要去好好‘关照关照’其最在意的下贱娘。
此后,任世子皓绞尽脑汁也没能迈出自己的寝宫半步,他的埙曲渐渐透出哀婉。
七月二十六和二十七接连两天,孝公先后接到两封快马急报,分别是河阳地震和扬州水患,因来势凶猛,死伤不计其数。
八月十四,各地方郡守上报灾民累计近三十万,孝公倚靠着王座的扶手,沉默不语,良久。世子皓拼死冲出寝宫,力劝孝公开仓济民,被高桑押回。
注:好巧不巧,同一时间,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士少叔秉,游走在毗邻虞国东北方的几个诸侯国间,凭一根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以晋国为首的五国合纵,义正言辞的檄告天下:虞公荒淫无道,又私纵妖姬出塔,触天怒惹人怨,晋公替天行道,铲奸除恶……
这其中只有晋国为侯爵国,许、冀、江、韩四个皆为子爵国,合五国之地不及虞国版图六分之一,仅筹兵三十万。
对于三十万难民,孝公无动于衷,可听闻有人组织了三十万官兵来攻打他,却叫孝公慌了心神,忙召三公九卿共商对策,竟分三派,一则主战,一则劝降,还有墙头草若干。
八月二十,是战是降仍无定论,五国联军已破东太行要塞,灾后爆发瘟疫,难民人数持续增多,虽下诏开仓济民,却是虎头蛇尾,供不应求,民心不稳,四下流窜,时有骚乱发生,孝公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八月二十二,镇北将军慕伯恭久候王命不至,急调二十五万官兵抗敌。
注:慕伯恭是个刚直过份的倔老头子,年轻的时候那是相当的彪悍,东征西讨忙得不亦乐乎,给孝公他爹幽公立下汗马功劳,若论带兵打仗,整个虞国没有他的对手;可周旋官场,一个小郡尉都能玩死他,十三年前,幽公以锁妖塔镇守大虞龙脉,大虞局势稳定,随后丢给倔老头两大摞参他的折子,卸了他的百万兵权后降为镇北将军,名为戍边,实为外放,虽顶着镇北将军的名头,其实才给他十五万的兵权,且这十五万也都是些老将残卒,其中居然还包括他国俘兵降将,而他的心腹旧部也都被论功行赏,分派到大虞各地方去了。
虽虞王族姬氏待他凉薄,可他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啊!五国联军一起誓,他就琢磨着跟老部下借兵抗敌,可人还没到齐,倔老头就脑溢血了,不过军中私传,大将军是被人谋害,具体细节,官方发言人保持沉默中。
慕伯恭享年七十八,虽然他很能活,却是个子孙福浅的人,四个儿子死了三,独留一个病瘫子。
当然,这瘫子也是早年随父出征时,战场上被打坏了的,好在身为长子,年岁够到,出征前成了亲,他半死不活那会儿,他夫人给他养了个儿子,取名耕臣。
慕耕臣现年三十又八,娶妻扬州书香门第洛氏长女洛红蕖,育有一对龙凤胎,二九年华,长子慕玉阳天生体弱,死去活来不止三两次,隔个一年半载就要准备一回后事,连寺庙里超度亡魂的众和尚都跟着肉疼。次女慕玉蟾不满周岁时就丢了,慕家苦寻多年,至今仍无结果,生死难料。
综上所述,官民意见难得高度统一:慕伯恭乃天煞孤星耳!
慕伯恭死了,其孙慕耕臣临危受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不过他没他爷爷的霸气,软弱可欺,丧事还没办完,许多贪生之辈便寻到各种开脱的借口,脚底抹油了,慕耕臣时常望着空旷的校场,无语问苍天。
八月三十,孝公获悉慕伯恭身故和戍边将士临阵脱逃的消息,当庭哽咽难言,是夜,下诏:遣使议和。
九月十五,晋公宣称:除非虞公奉上国玺以表议和诚意,其余免谈。孝公震怒,不允,姒夫人为孝公解忧,进言:“晏国与大虞乃姻亲,晏安侯赫连翊骁勇善战,陛下何不善用之?”孝公以为妙极,遂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