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你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云天扬盯着傅怜音淡淡地道,“都到这时候了,你也不忘踩人一脚,拉人下水。”
傅怜音一愣,眼角颤了颤,道:“老爷何出此言,妾身所言句句属实,不信您让卓氏摸摸自己的良心是不是与江阴侯勾搭成奸,”她顿了顿,看着云天扬诚挚无比,“老爷,妾身虽说被仇恨蒙蔽,犯下大罪,但我恪守妇道,从没有对不起你,我对您对三房日月可鉴……”
后面才到的风吟潇和云可馨听到傅怜音如是说,前者连连叹气的摇头,云可馨却是看透一切的疲惫和厌恶,若是傅氏能像江阴侯一样,让她来几刀结果了性命,替父报仇,她也毫不犹豫!
“住口!”云天扬不怒自威,“傅氏,你身为三房正室,妯娌不合在前,”又阴谋过继七姑娘,事成还不甘心,竟然联合外人杀我兄长,还说什么‘恪守妇道’,对我对三房日月可鉴?亏你有脸说!”
傅怜吟却突然冷静的令人惊讶,面色不改,静静的听着,这与此前惶惶不知所措简直判若两人——云天扬有些惊讶她的变化,亦是沉默的盯着垂着脑袋的傅氏,无意间瞥见她豁出一切的淡然神情,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报以冷冷一笑。
“老爷,”傅怜音仰头,依旧紧盯着云天扬,细声细气道,“妾身深知罪孽深重,无可救药,愿受一切责罚,只求您开恩让我见见兄嫂和侄儿,还有二哥,就是死也瞑目了!”
云天扬,风吟潇和云可馨眼睛同时眯了眯,讽刺的笑意隐而不显:这傅怜音果然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的家族后盾上了,她自信身为韩王的大哥和时任兵部侍郎的二哥会救不了自己,傅家的种种光环以及与先皇的渊源,看谁敢动她!谁敢拿她怎样!傅怜音哪里是想见什么娘家人,根本就是在**裸的威胁云天扬,警告燕国公府,只是自作聪明的傅氏哪知道由于傅越恒被风吟潇抓到通敌的蛛丝马迹,已然呈报皇帝,秦轲为了稳住局势,也给风吟潇时间,暂没有动手,韩王受了弟弟牵连从此不被皇帝信任,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赋闲在家当起了“闲王”,所有的这一切,傅怜音都音被云天扬禁足在家而得不到任何风声。
“可以,我成全你,”云天扬一眼看穿傅氏的手段和把戏,也不多费唇舌的道,“但老爷我最近公事繁忙,无法亲送你回娘家,因此还得劳烦忍耐些时日。”
傅怜音眼珠转了转,笑道:“妾身知道老爷一向以公事为主,所以从不敢打搅,那么让妾身自己带了筱儿回娘家去见哥嫂便是。”
你还想带八姑娘走,做梦!云天扬的脸笼罩在一团黑雾里,模糊不清,须臾才道冷冷的截断道:“不必,你方才既然都说了对我之心日月可鉴,我若不领情,岂不让你诟病,就这么定了,等我忙完公事再说……”
就这样,原以为会有争锋相对、你死我活的推卸戏码就这样悄然落幕,周氏心不在焉的和风吟潇夫妇说了几句话,便一脸灰黑的随云天扬回了鄂国公府,好几日都不愿出门,二太夫人当时没去,却在周老太把事情经过一说,给生生吓出病来,从此闭门思过,甚而卧床不起。
傅怜音明里还是三房正室,暗里被彻底架空,云天扬命令,任何事务都不允许傅氏插手,如果谁任其染指,唯谁是问,还直接吩咐侍从看好,不许她踏出卧房半步,说是禁足,不如说软禁了。
傅怜音忍了又忍,只想快点回娘家,摆脱现在的处境和困局,但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云天扬那边始终没动静,连出现在门口都没有过,于是,十日后,傅怜音开始绝食,“以死明志”,逼云天扬甚至云家人表态。
云天扬不期而至,傅怜音以为他服软了,傲娇的险些尾巴都要翘到天花板上去,却在接下来注意到云天扬身边身后的跟着的侍卫时,心下一凛。
“老,老爷,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没有,为夫只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云天扬讥讽的说,“你可以去见你母亲家人了,我这就送你过去。”
傅怜音直觉不对,不肯动,警惕道:“你们要带去哪里?云天扬,你别乱来,否则我娘家人不会放过你。”
到此时傅怜音才收起虚伪做作的面孔,和云天扬彻底撕破脸,直呼其名。
云天扬不为所动,只淡淡一句:“送你去天牢见你母亲家人啊?”
声调低,语气却沉重的仿佛掐着对方的喉咙一样,令人透不过气。
“什么?天牢?”傅怜音惊愕的瞪大眼睛,嘴唇动了又动,艰涩道,“云天扬,你别吓我。”
“傅氏,你见过我吓过什么人没有,”云天扬目光冷了又冷,“告诉你,傅越恒犯下通敌叛国之罪,事情败露后,企图畏罪潜逃往边关,被殿前指挥使狭道拦截,斩首途中;韩王一家受此牵累本赋闲在家,却被查出包庇其弟诸多罪状,因而罪加一等,现在一家人深陷牢狱,就缺你这妹子去‘团聚’了,”云天扬毫不歇气的挖苦讽刺,“傅氏,我们夫妻十几年,你还没见识过刑部大牢吧,我可以‘引领’一二。”
“不,云天扬,你一定是骗我的,骗我的,”傅怜音失控的大叫起来,“我的娘家人怎可能出事,一定是你,是你怕我们傅家做大才和燕国公府联合陷害我们傅家——”
傅怜音骂骂咧咧中被几个侍从拽出三房卧室,直到进了刑部大牢,见到了满脸颓废、衣衫褴褛的大哥傅越泽、嫂子王伶还有尚未从家庭变故中晃过神来的侄儿傅一航及侄媳风语露,傅怜音方才如梦方醒:傅氏一族,要覆灭了。
云天扬在铁窗外,冷冷的扫视一眼,转过身去要离开。
“姑父,等一等,”傅一航不顾一切的跑来,双手紧紧拽着牢门栏杆,一手伸出的摇晃道,“侄儿有话说。”
云天扬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转了回去,与傅一航面对面。
“云大人,”傅一航突然改了口,赧然道,“我知道这时候还叫您一声’‘姑父’有些不合适,但我真有事情想请求姑父帮忙。”
“我还能帮你什么呢?”云天扬低声反问。傅家是罪大恶极,但小辈并无过错,且傅世子本质也不坏,但他不会因此有所徇私,因此表情冷淡。
“我想见七妹妹。”傅一航真真切切的说,看到云天扬猝然收拢的浓眉,赶忙解释道,“我不是向她求救,是,是有几句话要对她说,很重要的。”
云天扬沉吟片刻后道:“我可以替你传话,但是七姑奶奶肯不肯来见你,我可做不了主,更不会去勉强她。”
“嗯,好,”傅一航抱着一线希望,笑着点头,“云大人能帮忙带话,晚辈感激不尽,谢过云大人。”他边说边弯下腰去叩谢。
云天扬没说什么,只定定的看了傅一航一眼,又视线越过的飘移进牢里望着失魂落魄的傅家人,半晌无语,随后沉默的走出刑部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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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吟潇夫妇带着月氏还有云恪一起去了田庄小宅子里,在二老爷云天佑的灵位前,云可馨盯住风吟潇手里一个封闭的大袋子忍不住道:
“子岑,你之前说有什么要送给我,现在能拿出来了吗?”
云恪有些紧张,显然他是知道风吟潇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于是制止道:“子岑,我看还是算了,今天祭祀过父亲就好,别拿袋子里的东西吓坏了母亲和妹妹。”
风吟潇想了想,还是坚持己见的道:“这东西我是一定要给岳母大人和可馨过目的,才能算是告慰了岳父大人的在天之灵。”
月氏和可馨直觉盒子里的东西非同小可,一定与父亲的遇害息息相关,于是道:“既然如此,子岑,你就别磨磨蹭蹭的人,快打开来看看。”
风吟潇看了二人一眼,道:“好,不过岳母大人,可馨,你们要有心里准备,别吓着了。”
他让云恪先把她们二人转过身去,等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摆到灵桌上才让转过身来的,而当月氏和云可馨看到灵桌上那两颗头颅时,尽管有心里准备还是小小的吓了一跳,险些呕出来:江阴侯风弘文和卓敏的首级,赫然出现在她们的视野。
可馨想到父亲的惨死,先前有的心惊化为无数憎恨,便一丝惧怕也无了,
她死死盯住那两颗面目可憎的头颅,真想再补上几刀几剑。月氏先是一阵眩晕后方站稳脚跟,别过头,一脸憎恶道:
“子岑,这是老爷的灵堂,别让这两龌蹉肮脏的东西毁了老爷的净地。”
“对,应当拿去大卸八块后喂狗!”云可馨恨极不屑道。
“那当然!”风吟潇表情恭谨,面色冷然,“怎能让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污了岳父大人的地方,”他眸光闪动,一字一顿的铿锵有力的道,“只是拿它们来祭祀,必须给岳父谢罪!”
月氏这才和一双儿女对视了一下,随后三人一起面对云天佑的牌位念念有词的嘀咕着,云可馨叹口气,只可惜四姐云嫣又怀上子嗣,目前待产,姐夫要在王府照顾她,否则真不想让他们错过这一刻。
祭祀完毕,风吟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长剑想串葫芦似的挑起两颗首级,走出门外,长臂一挥,头颅飞了出去,再一听他一声哨响,两只狗儿飞奔而来,分别叼走了滚落于地的首级。
几人走回灵堂,再次祭拜,随后才一同回了鄂国公府,迎面撞上云天扬,告诉他们说,傅一航要见云可馨的事。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