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岳托,为什么要放走陈骏德?他乃是父汗势在必得之人,你考虑过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皇太极虽然放权给了岳托,但是当大营恢复平静之后,他也在自己手下的报告中得知了此战的经过。但他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眼见报得大仇之时,岳托竟把煮熟的鸭子放飞了。
“噗通”一声,岳托跪在了开原城县衙的地上,其一直低着的头缓缓的抬了起来,不甘心的脸上却又不显后悔,随即用低沉的声音开口说道:“叔叔,这都是侄儿的错,大汗追究下来皆由侄儿一人承担”!
皇太极“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岳托语气不善的喝问道:“你承担什么?你承担得了吗?就为了这个陈骏德,父汗可谓是煞费苦心。冒着风险,调动了如此多的军队,甚至不惜领兵去攻沈阳城!可是现在人呢?竟然让你这个混蛋给放了!你这么做,让八旗将士的血白流了!还有你的部下以后还如何看你!这些责任你承担不起!你今天必须要跟我说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跪在地上的岳托极为郑重的说道:“无他,只不过是兑现诺言而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叔叔,侄儿不能言而无信”!
皇太极走了几步上前扶起岳托,随即轻声的开口说道:“你我乃是至亲,岂能让你独受惩罚?地上凉,快起来吧。把细节都告诉我,必要的时候我定会在父汗面前为你求情”!
“多谢叔叔!”看着岳托脸上的感激之色,俯下身的皇太极不着痕迹的裂开了嘴角。
沈阳城外的后金将士早已经离开,解除危险的城里百姓便开始重新恢复到正月里应有的喜庆气氛了。张灯结彩可谓是年味十足,街头巷尾之人相遇无论是否相熟都是说着吉祥话,相互拜着年。而与城里气氛格格不入的却是钦差大臣所在的住所,除了崭新的对联与灯笼以外,门可罗雀的模样让人看了都颇感凄凉。
“唉,你说我辛辛苦苦的来到辽东,连过年都没陪着家人,不都是为朝廷办事,为圣上分忧吗?你说这帮辽东的官,一个个的屁都不懂!这他娘的都大年初三了吧,连个拜年的人都没有!老张,你说他们是不是让建奴都给吓傻了啊”!
面对自家老爷不住的抱怨,作为从京城跟着过来伺候张惟贤的管家老张也只能陪着打哈哈。而心中却是不住的埋怨道:不是老爷你一到这就喊打喊杀的,岂能落到此等田地?谁也不是贱脾气,再说人家也不归你管,不骂你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来给你拜年?收不到礼你老知道心烦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没有人来,老子就上赶着给他们拜年去!我倒要看看,老子亲至后他们有何面目见我”!
正当张惟贤气呼呼的起身要借拜年为名去上门要礼品之时,门外的侍卫突然报告道:“大人,当地乡绅冯正武代表商户们来给大人你拜年,现正在大门前候着呢,大人见还是不见”?
“商人?什么玩意,他配见大人吗?赶快把他给我轰出去”!
“等会!”眼冒金光的张惟贤连忙止住管家老张,随后连忙开口问道:“这个姓冯的他有带东西来吗”?
“回大人,他身后可是跟着三辆大车,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反正是看着不轻,大半车轮都陷在街边的积雪里了呢”!
听闻此言的张惟贤激动的站了起来,极力掩饰脸上的喜悦,反而是一本正经的开口道:“老张你这是干嘛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本官代天子巡边就是要了解民生疾苦的嘛,怎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快快请这位冯乡绅进来,那些大车就从后门赶进来吧。街道本就人多,这些个大车占道阻碍通行本官心中不忍!老张你也别愣着了,你去亲自请这个冯乡绅进来”!
看着说到最后脸上笑得像朵花似的张惟贤,管家老张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心里还是不住的暗叹自家的这位爷爱财的毛病是改不了啦,走到哪里就搜刮到哪里。
“草民冯正武拜见钦差大人”!
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冯姓商人,张惟贤的眼睛都快眯到一块去了。这趟公差真是添堵,陈骏德的事变得越来越复杂,本以为自己即将要落得一个人财两空的境地,没想到一转眼这送礼财神爷就到了眼前。心情大好的张惟贤在这一刻打定主意,只要这个财神爷的要求不太过分,自己说什么都要满足他!
“快快起来,老张,赶快给冯乡绅看座上茶”!
得了吩咐的冯正威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来,紧接着连连道谢,屁股只是沾着椅子一角,满脸紧张的接过管家老张递过来的茶杯。
而张惟贤脸上挂着像是对待亲人一般的模样对冯正威说道:“呵呵,本官可是听说过你,乃是辽东有名的大商人!不但乐善好施,而且还对朝廷辽东战事那是鼎力相助,乃是大明不可多得的忠义之士啊。今日相见,乃是一大幸事也”!
管家老张闻言一撇嘴,说瞎话张口就来。只要见到银子,自己老爷那是能把活人说死,银票到了一定的厚度,也能将死人说活。看人家送了东西来,还文绉绉的拽上了。
冯正威一脸惶恐的站起身来恭敬的回道:“钦差大人谬赞了,草民得见大人才是三生有幸之事!大人为百姓劳累远离京城甚是辛苦,故而草民代表沈阳城所有的商户来给大人你拜个年聊表寸意”!
“客气了是不是?”张惟贤故意板起脸来,一脸恭敬的接着说道:“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这些都是本官该做的!本官看你面带忧色,定是有愁事压在心头。不若跟本官说说,为百姓排忧解难即是职责也是义务”!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张惟贤虽是爱财,但却是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人家都送来了礼物,而且还是三辆大车!都讲究投桃报李,自己也不能让人寒心不是?拿人东西不给办事的,那还有一点人性吗?对于张惟贤的表现管家老张可是见怪不怪了,也是由于张惟贤为人“仗义”,所以自家老爷才会被推举为勋贵之。
冯正威脸上犹豫了一下后,终于是下定决心后开口道:“草民今日听说开原城已被建奴占领,而杀虏军的陈骏德也被酋努尔哈赤封官拜将之事,故而特来想请大人网开一面!草民那犬子冯天宇是被陈骏德胁迫才加入杀虏军的,草民求大人高抬贵手放过犬子。大人,草民求你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冯正威,张惟贤的脸上瞬间就挂上了一层寒霜,心里头不住的大骂道:好啊,有了军报又没向自己汇报,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过年不来拜年不说,就连军国大事都跳过自己,看来不给你这个熊廷弼一点颜色看看,你他娘的还真不知道老子是谁啊!
至于冯正威后面所说的什么犬子的事他也没有心情听,一心想去当面质问熊廷弼的张惟贤急不可耐的开口道:“好好好,本官知道了,这个事你放心,本官心里有数了。不巧本官还要去见辽东经略,等有机会咱们在把酒畅谈。老张,快送冯乡绅出门”!
“那就多谢大人了!”冯正威连忙磕了三个头,起身后跟着管家老张走了出去。
“熊大人,过年好啊”!
正在书房里呆坐的熊廷弼被门口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连忙站起身来回礼道:“过年……哦,是国公爷来了啊”!
张惟贤板着脸走进来开口说道:“本官不来,你们也没人去本官那啊。大过年我那冷冷清清的,也只好到你熊大人这来取取暖”!
张惟贤的抱怨熊廷弼并不稀奇,他们这些京师的老爷们臭毛病就是多,你把人都给得罪死了,还指望人家上赶着你啊。但是人家打上门来了,熊廷弼也得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万般无奈的熊廷弼开口解释道:“大人你可别误会,一来同僚们最近忙于战事;二来也是怕打扰国公爷查案不是”!
“你放屁,本官还查个屁啊!开原城传来军报的事你为何又瞒着本官?不用说,你又把军报原封不动的上奏朝廷了吧。熊廷弼,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张惟贤的出言不逊,熊廷弼则是毫不示弱的回应道:“国公爷你要注意你的语气,我熊廷弼虽然没你位高权重,但也不受你的管辖!我如何做事,还不需要你国公爷来指手画脚”!
“你……好!很好!真有你的熊廷弼啊!本官这就回京,看看这手腕到底谁能掰过谁”!
“不送”!
正当怒气冲冲的张惟贤往出走的时候,熊廷弼的仆人正好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心存恶心一下熊廷弼的张惟贤,一把抢过大碗,并且回头挑衅的看了一眼熊廷弼后,大步如飞的消失在了无比震惊的熊廷弼眼前。
而又恢复平静之后的书房中,熊廷弼缓缓的坐了下来,又是接上之前的思绪想着:陈骏德啊陈骏德,之前是我这个做老师对不住你,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贪生怕死,做了建奴的三等公!此等叛徒,日后战场相见我定要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