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经了刚才沐浴更衣一事,已对曜灵略生好感,不过她能活到现在,靠得不是轻易信人,因此当曜灵说不是一伙时,她眼神灰了下去。
“帮我?怎么帮?”她眼里含着寒意看向曜灵:“既然不是一伙,就说不上个帮字。他们至少还帮我进了小园,帮我见了小姐。。。”
曜灵打断她的话:“那你到底知不知道,那起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放小姐出来又为了见谁?”
忍冬眉头紧皱,突然间恍然大悟:“是你们?那人说得大人物,能撬得动宋全明的大人物,是你们?”
曜灵微笑点头,目光真诚看着忍冬:“总算你这一番工夫没有白费,如今若云在这里,她的大仇可算得报,你也一样。”
忍冬顿时遍体放松下来,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她一瞬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手脚不知怎么放了,是坐还是继续站着?眼睛也放地方看了,只在曜灵脸上打转,不敢直视,又不敢远离。
“姑娘你说的,是真是假?”半天,她憋出一句话来,事情终于成了,她却生怕只是一场空梦,自己有这个福气,能等到这一天么?
曜灵走到她身边,如春花解语,面带柔和微笑,轻轻按她坐在凳子上,又顺手给她一杯热茶:“丫头你只管放心,我不骗人,尤其是你这样的,受过苦,经过难的人。”
忍冬呆了半晌,无声的抽泣起来。
梨白进屋来时,忍冬已跟刚才换了个人似的,正与曜灵有说有笑:“。。。姑娘你可不知道,这城里的鸡毛店可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外人我一般。。。”
曜灵看见梨白进来,眼神询问,梨白忙上来回道:“姑娘放心,若云小姐安静睡着,才世子也打发人来问过了,听见不好,说叫请大夫去了,才已来看过,方子也开出来了。“
曜灵有些犹豫:“大夫?”
请外人来好么?若走漏风声,申家未必不会上门来要人,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又不知道,世子刚才与苏州知府谈到了什么地步?这人能靠得住么?
赵留德的人,按说应该能信得过,他不是太后一路的,欲替对方除掉宋全明的么?
想到自己无意中竟做了太后的帮手,曜灵心中百味陈杂。
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梨白见曜灵脸色微变,猜中一半心思,这时便凑到她耳边小声回道:“姑娘放心,这大夫是进得来,出不去的。世子早吩咐了,好饭好菜请着大夫,待若云小姐好些了,才叫放人回去呢!”
曜灵不觉一笑,好些了?怎么样才叫好些了?若云是一时半会能好的么?原来世子糊弄人起来,也是把好手呢!
忍冬闷声听她们说了半天,这时突然开口:“姐姐,我肚子饿了,有饭没有?”
曜灵与梨白皆听得愣住,曜灵先反应过来,想必是好饭好菜这四个字,刺激这位的肚肠了。
“你叫人送些饭菜上来,” 曜灵笑着吩咐梨白,“尽好的上来,咱们忍冬说得口干舌肚肠空,可不该是用饭了么?”
梨白笑着弯了下腰:“是!”
忍冬嘿嘿地笑了,满意之极。待饭菜上来之后,她不觉眼里大放光芒:热腾腾的酱猪蹄尖,红辣辣的酱烧鸭腿,油旺旺的炸肉丸,最后,则是一大碗黄澄澄,金颤颤的三鲜尹府面。
曜灵不觉看了梨白一眼,心想这丫头甚会办事。
忍冬重重咽了下口水,二话不说,当下就操起筷子,大干起来。
常如一听见声音进来看,先是好笑,过后,眼中便有怜悯之情流露出来,他行过军打过仗,知道没饭吃是什么滋味,见忍冬如此,少不得心中勾起些旧情往事来。
曜灵悄悄叫常如一叫到一边,低声问道:“常爷,我心里有一事相问。”
常如一忙道:“姑娘有事只管直说。”
曜灵便道:“常爷从济南来,不知可听闻宋全明,宋大人。。。”
不待曜灵说完,常如一便冷笑起来:“这位大人可真有本事。按说安家三小姐身上还有家孝呢,安大人过世不过经月有余,这位大人就将安三小姐接进自己所居下处了。城里风言风语地就不必说了,可人家是御史,谁管得着呢!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曜灵心里鄙夷,嘴里便哼了一声,过后又道:“安三小姐呢?她就这样进去了?安夫人也没有话说?”
其实曜灵还有个想法,安家还有二个女儿嫁在外头呢,难道就这样不顾脸面了?这叫安大安二小姐,在婆家怎么见人?
常如一愈发冷笑:“这有什么?安义卓一死,安家本就完了,安夫人无依无靠,,安家前面二位小姐更可谓是失了娘家靠山。如今安三小姐巴上宋大人,只怕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抱怨?脸面有何要紧?姑娘难道不曾听闻,一床锦绣被,盖净龌龊事?这可正是,宋大人之写照呢!”
曜灵沉默半晌,眼前出现安三小姐深夜上门,试探求情的模样来,若论外表,确实她是生得一付好模样,可惜,可惜了。
见再无事,曜灵便对常如一道:“有劳常爷了,若云这里不得有失,一切仰仗常爷。”
常如一拍拍胸脯,道:“姑娘放心!比这不易的事我也办过,若与沙场上比,这样的还提不上筷子呢!”
听见筷子二字,正埋头苦吃的忍冬头也不抬,甩过两句话来:“什么叫提不上筷子?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重要过提筷子?!”
梨白扑哧一声笑了,曜灵也笑,却摇摇头,从屋里走了出来。
回到自己下处时,正好青桃从屋里出来,睡了一个下午,她精神明显比早上好了很多,眼里也有了神采,看见曜灵回来,忙上来回话。
“姑娘,才世子爷着人来报,说晚上他要宴请知府大人,请姑娘自行用饭。张家大小姐那里的事,世子也听说了,爷说劳烦姑娘费心了!爷还说,他只管将人带了回来,竟没能想到那些小事,得亏姑娘细心,将一切料理安定了。”
曜灵笑着摆手:“爷是管大事的,哪里想到这些?后院的事,本来就该。。。”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只是前面话已脱口而出一了半,再也不好收回了。
当下她只有回身,为掩饰尴尬,反问梨白:“传晚饭了么?刚才看见忍冬那丫头的吃相,我自己都觉得饿了。”
梨白忙应声道:“奴婢这就去传。”
青桃拦住她道:“你也忙了一下午,该我去了。”
曜灵却笑着叫她:“青桃你留下伺候,叫梨白去吧。园子里她熟,此时天又黑了,你再走迷了,可就难了。”
青桃脸红起来:“姑娘又来趣人!”
曜灵笑了起来,梨白已经去了,青桃只得低着头,不作声地站在曜灵面前。
“你怕见我是怎的?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 曜灵一把拉住青桃,将她拽进屋来。
青桃心里本是难堪,确实如曜灵所说,她有些不敢单独面对曜灵,觉得对不住曜灵,在曜灵面前,只觉得自己不堪。
曜灵却不甚在意,拉她进来后,并不问她前事,只说起忍冬的事来:“。。。那丫头着实可怜,若不是亲耳听她说出来,我竟不信,她能活到现在。”
青桃先是不敢抬头,可听着听着,不觉也忘记了自己的心事,也能答上话来了:“当真她要饭要到京里去了?这丫头竟有这个本事?”
曜灵点头道:“你只别小看她!只看她瘦小并不成个人样,恒心倒真不小!”
青桃却有些不信:“从济南去京里,这一路得多少里?她就算要饭,只怕也难!”
曜灵笑道:“先我也不信,可过后她将一路所见说出来 ,竟与我来时差不离多,且她一个小叫花子,混在花子堆里,许多见识是我从未想过也从未见过的,说出来,倒颇有些惊心动颇。就比如京里的花子歇脚处,鸡毛店。我自小长于京中,也曾听闻有这种地方,可毕竟从没去过。可这小丫头说起来是头头是道,由不得你不信。”
青桃惊道:“我也曾听过鸡毛店这东西,说是最最简陋的小店,花子们晚上睡觉的地方,因为没有被褥,垫鸡毛取暖。”
曜灵叹道:“忍冬她便在那里睡了近一年,在京里时,她只有那一个地方可去。”
青桃不解:“虽说忍冬心里气不忿,可她是怎么想来?一个小丫头跑到京里,又能怎么样?谁也不认识,即便认识,也没人敢替她出这个头吧?”
“她的心思说大也大,说不大,” 曜灵说到这里,脸上竟有三分佩服的神情:“倒也幼稚的很。你猜她想如何?她竟想寻个门路,要去皇帝面前去告御状呢!”
青桃张大了口合不拢嘴,半天才崩出四个字来:“痴心妄想!”
曜灵摇头叹息:“倒也不完全算是。忍冬这丫头虽说人小,心思却比鬼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