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梅西抬起头,濮晋依然像当年一样,浑身都洋溢着阳光,瞬间便照亮了他周遭的世界,只是比当年更加成熟,更有男人味了,程梅西痴痴地看着他,一刹那,多少前尘旧事都泛上心头,程梅西的鼻子泛起一股酸楚,直冲上鼻翼。
濮晋似乎懂得程梅西的心思,他一步一步走近程梅西,程梅西浑身的肌肉一点点紧张起来,濮晋的自身似乎便带有特别的气场,在有他的气息里,程梅西幸福地颤栗着,那酸楚而又幸福的酥麻感,让她沉沦而迷醉。
濮晋放下手中的果篮,俯身朝向仰面期待的程梅西,近至咫尺时,却只如蜻蜓点水般在程梅西柔发上印下一个浅吻,花房外观察的程妈妈原本欲起身进来,见濮晋浅尝辄止,便又停住了脚步,继续在玻璃墙外安守。
程梅西见濮晋又停住了之前的动作,先是有了一丝失望,而后却却感觉更加甜蜜了,那期待了又期待的美好,迟滞了又迟迟滞的幸福,总是会让人更为期待和甜蜜,爱最美好时,总在即将开始时。
濮晋伸手摸了一把程梅西的头发,从前他就最爱程梅西一头长发,黑亮顺直,手抚上去如同丝缎般柔滑,程梅西闭上眼睛,回味之前幸福的感觉,濮晋却只是将程梅西头发归置到胸前,而后便在程梅西对面坐下。
这久违的身体接触,已经让程梅西情难自抑,脸上泛起潮红,浑身都如同进入云端一般,轻飘飘的有失重的眩晕感,濮晋静静看着程梅西:“梅西,有些事情,我必须给我解释清楚,我们之间有很多的误会,我都没有机会告诉你,现在我要全部都跟你说清楚。”
程梅西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融化,这一切是横亘在她和濮晋之间不得不说的事,虽则她一见濮晋就感觉幸福,然而内心的怀疑和隐忧都在,此时濮晋打算和盘托出,她便洗耳恭听。
濮晋低头,再抬头时,却是满脸阴郁:“我以前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家庭的事,我只跟你提过我爸爸,却没有提到过我妈妈,你对我的家人都一无所知。”
程梅西点点头,濮晋看着程梅西的眼睛:“当年的我,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十分阳光,实则因为身世的原因,有很多说不出口的秘密,所以对于我的家庭,我一般都不轻易开口。”
程梅西忆起,当年濮晋确实从未主动跟自己提过他父母的事,就算说起来,濮晋也是旁顾左右而言他,从未正面回应,程梅西迟疑着开口:“大家都传说你的父母都在美国,你到了寒暑假经常去美国探亲。”
濮晋摇摇头:“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我的父母都没有在美国,我母亲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女,是我外公唯一的女儿,我父亲在他们家公司工作的时候,我外公看上了我父亲诚实能干,所以作主让他们结婚,在我两岁多的时候,我母亲爱上另外一个男人,所以就抛弃了我父亲和我,跟那个男人私奔了。”
程梅西张大嘴巴,当年她和濮晋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却一直未听他提起过这些伤心往事,她有些意外:“以前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这都是家丑,我又怎么会提起呢,有一个抛弃自己的母亲,怎么都不会是愉快的事情,母亲离开以后,我父亲一蹶不振,不再去公司上班,反而常常以酒精麻痹自己,那时候我奶奶还在世,在十岁以前,有奶奶的照顾,我的日子还过得不错,奶奶过世以后,只剩下我和父亲相依为命,而最让我伤心的是,我童年少年时候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去城市的各个角落找回我酒醉的父亲。”濮晋忆及往事,不胜唏嘘。
程梅西没有想到,在濮晋光鲜亮丽的外表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痛苦的往事,她有些震惊:“对不起,我当年一点儿也没有发现你承受着这么深重的痛苦。”
濮晋爽朗地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过是为了解释之前的一些事情,所以必须要跟你做一些交待罢了,都时过境迁了,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软弱的小男孩了。”
濮晋收住笑:“我母亲有遗传的家族疾病,就是每一代人都会有一个人为情所困而至癫狂,但非常特殊的是,这种病传女不传男,故而当年我外公得知我母亲诞下的是个男婴时,几乎喜极而泣,以为那个魔咒在这一代会失传,然而没有料到我母亲会爱上另一个人,抛弃我父亲和我。”
那些尘封的往事,让濮晋情绪激动,程梅西把自己的杯子递给濮晋:“喝点儿水,再继续讲吧。”
濮晋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下半杯,情绪略为平稳,放下杯子,继续讲述:“我母亲是在厦门去旅游时,偶遇了一个音乐人,一个星期后,她便决定要跟那个男人一起生活,于是连家也不回,直接寄回离婚协议书,打电话给我外公宣布她要离婚,通知我父亲她爱上了别人。”
程梅西有些不解:“你外公为什么没有阻止你母亲?当年不是已经有你了吗?”
濮晋苦笑:“正是因为我母亲有着隐藏的家族疾病,我外公担心如果反对,会让她犯病精神失常,所以凡事都依着她,便只能给我父亲做工作让他同意离婚,外公虽极力挽留,我父亲还是带着年幼的我,离开了外公的家,外公承诺我的所有生活和学习开支都由他来负担,也会在大学毕业后送我去美国留学。”
“那么大家传说的你毕业后就会出国留学的事情,是真的了?只是并不是你的父母在美国,而是你的外公?”程梅西有些明白了。
“是的,在母亲婚变之后,我和父亲也离开了外公,他便变卖了家产,在美国生活,我寒暑假也会去美国跟他团聚,陪他生活一段时间,所以大家的传言也并非完全是捏造。”濮晋点头。
“我跟外公说过我和你的事情,外公的意见是我先去美国,等我安顿好之后,他会安排你也来美国读书,可是我到美国两个月后,他去突发心肌阻塞死亡,我初到美国,人生地不熟,我母亲的现任丈夫到美国料理了外公的后事,由于外公走得仓促,并未立下遗嘱,而我当年已经判给我父亲了,所以他的遗产全部是我母亲和同母异父的妹妹继承了。”濮晋说。
“先不说你到美国之后的事,你先说说为什么你走的时候,都没有跟我说一声?”这才是程梅西最为关心的事情。
“我走之前,给你打过好几次宿舍电话,都是陆子卿接的,她说会让你给我回电话,我却到走的时候,都没有接到你的回电。”濮晋解释。
“不可能啊,我当时应该就在宿舍啊,她为什么没有叫我接电话呢?”程梅西回想起濮晋离开之前几天的情形,突然反应过来,陆子卿经常接到所谓的骚扰电话,难道,那都是濮晋的来电?
程梅西恍然大悟:“原来都是陆子卿阻拦了你的电话,每次电话响起,她都抢着去接,然后生气地挂断,说是打错了。”
“确定去美国的日期后,我便去找你,结果你既不在教室,也不在宿舍,打宿舍电话却永远都不在,我父亲又因为我要离开天天醉得不醒人事,我忙着办理各种手续,又要收拾东西,我离开当天最后去了一趟你们宿舍,还带了一篮牛奶草莓,在楼下遇到陆子卿,她说你不在,她带给你,我说我要坐当天的航班去美国了,她说你回来后会让你赶去机场送我,可是我等到飞机起飞,也没有见到你的影子。”濮晋口中仍满是遗憾。
“当时,我正在偷偷租的公寓里收拾,原本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我回到宿舍时,陆子卿说她买了牛奶草莓给我,我虽然有些奇怪,却不疑有他,原来,她根本就是骗我的?”程梅西恍然大悟。
“公寓,你偷偷租了公寓,我怎么不知道?”濮晋十分意外。
“是的,我们不是约好毕业后就结婚吗?你每天忙着出国的事情,所以我便想自己准备好给你一个惊喜,没有想到的是,你却突然离开了,那个公寓便成了我疗伤的地方。”程梅西黯然。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收拾啊,一起营造我们的浪漫小窝啊,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做?”濮晋责备程梅西。
“再浪漫甜蜜有什么用?还不是没能留住你?你还不是悄悄走了?”程梅西依然有丝丝怨恨。
“我一直到离开的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找你,可是却阴差阳错没有找到你,到了美国后,外公却突然生病,我日夜不息地照顾外公,还是没有能留住他,之后我的经济来源彻底断绝,只能靠在饭店里打工维持生活,期间我给你宿舍打过电话,你们却已经离校了,电话永远都无人接听。”濮晋忆起当时的情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