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徐小姐我是没见过,但是,从傅景睿的嘴中也明白,不是什么讨喜的人物,如今看来也是个不大聪明的人了。
我猜测啊,她一准是觉得了林昊宇接管了原本属于傅家的一切,从公司到房子,她认为林昊宇的太太肯定与傅家的人不对付,为了自己,她急匆匆地撇开关系,没想到刚好顺了方楠的意思。
让她借着开了刀,这下子好了,林昊宇与傅家的事情那不叫恩怨,那叫做商场,商场如战场,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儿,不牵扯到个人恩怨。
方楠以林太太的身份抱着她那珍贵的猫咪,在聚集了满城权贵太太小姐的宴会上,狠狠地教训了徐小姐这种拜高踩低,跟红顶白的人物,不但好好地露了一次脸,还帮着林昊宇收买了人心。
原本傅家在繁城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即便此时破产,怕是这人情关系也不可能全部断掉了,如李家、路家那都是多年的交情,类似的人家还有好些,对林昊宇肯定是面服心不服的,他们要是一直这样就容易吃人的暗亏,方楠来这么一出,让大家都知道,她的丈夫只是侥幸在商场上赢了一场,并没得什么算计与窃夺。
林昊宇在这边两年多,没得什么大成就,沙曼珠华这栋与傅氏合作的大楼,也只是让他稍微露脸而已,没想到他不动则不动,一动就直接把傅家给踩倒了,能够让人不咂舌吗?
这就好像突然就改朝换代了啊?这跟着看风向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林家在这次金融风暴之中也损失不少,所以才举家迁回了中国,怕是说不上话了,但是这方家可是名声在外,无论在哪里都有人得给他们几分薄面。
我想这也是林昊宇会让方楠过来的原因所在吧?
不地道,一边享受着人家带来的好处,一面又不领情?
真是接受了别人的施舍,还觉得不好吃?
我想着这些事儿,没想到手上用劲儿了,不小心把方楠的头发扯了一下,她“哎哟”的叫了一声,二小姐说:“干什么呢?梳个头发不会啊?”
“干什么啊你……如玉是你姐夫请来的人,你客气一些。”
“姐夫请来的人怎么啦?那不会干活,你还不能说上两句了。”
我抱歉道:“对不起,林太太……”
“别听我们家这个小丫头胡说,她啊,就会狐假虎威,没有我,没有她哥哥,她拿什么威风?”
二小姐不服气地说:“哦,敢情爸妈的都是你们的啊,我一点都没有,我的都是你们给的啊?还不是爸妈给了你们,你们转手给我的,是我该得的,哼,我就命好,怎么着吧?”
方楠推了她一把,说:“贫嘴没人是你的对手,说不得你两句了。”
二小姐笑着出去了说:“知道你疼我,要不我喜欢姐姐呢!”
等着她出去了,方楠对我说:“如玉,你不要介意暖暖说的话,她口无遮拦的,我介意很多女人,但是我不介意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自问自答说:“因为你是他处得最长时间的一个女人,平常若是有女人,我随意做点手段,他就分了,但是他对你,却不是这样,既然如此,我也就明白了,我不能动你,我要是动了你,那就是踩了他的底线。
他这个人,本身就对我没什么好感,我要是还敢犯他的忌讳,那他就更没什么好脸色给我看了,既然我不能动你,那我为什么不跟你交好呢?只要你们不太过分,我是可以忍受的。
毕竟这女人啊,也要会想,我若是得不到他的心,那我就得到他的人,若是连人也得不到,那我得到他的婚姻与财富,享受林太太这个头衔给我带来的光辉与荣耀……”
我笑说:“我明白的,您在等,我也在等。”
“嗯?你等什么?我又在等什么?”
“您在等他不要我,我也在等这个。”
她回头吃惊地瞧着我问道:“你这么想?”
“我从未想过与他有未来,也从未想过会跟他的太太见面,我、我有我的路要走,他也有他的路要走,我们的路不是一样的,虽然你们的路也许也不一样,但是你们迟早会‘殊途同归’的,因为你们是一类人。”
她听着这话有点类似,又将头转了回去问道:“这话怎么说?”
“打个比方,如果我是林太太,我去参见今天您参加的聚会,您觉得会怎样?”
我自问自答地说:“我会成为一个笑话,就好像今天的徐小姐一样,我是一朵漂亮的话,可是我只能开在一品红楼的舞台上,在那个舞台上,我才能够看到男人羡慕的目光与青睐的眼神,换个地方,我就是个笑话……”
她反过来安慰我说:“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如玉,你别这么看自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我还记得当年你对我说过的话。“
我问:“我当时说了什么?”
“你说‘爱上不爱自己的男人,这就是下场’;你说‘左手是舞厅,右转是后门’;你说‘她以为最高树枝是最好的,实质是最不安全’……你说的每一句话对我而言,都有很多启发,所以我不怨你,相反我很感谢你。”
我自己说过的这些话,我都已经忘记了。
“不管是我当年,还是现在,我跟昊宇都是成年人,我们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所以,我可以成全你们,前提是,你们也要成全我。”
我搁下梳子说:“我不明白这话。”
“我想假设命运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也依旧会选择跟昊宇结婚的,因为这就是我……我就是这样的女人……”
我就是这样的女人?哪样的女人?
她去更衣室换衣服,我就下楼准备晚饭了,方君不知道在哪里转了一天回来了,正与林昊宇说这话。
“你真要来繁城?”林昊宇问道。
方君瑶瑶头笑笑说:“不一定的,不过,上头的调令,我也不能违背不是。”
“你要不想,你自然有你的办法。”
“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啊……”
“提醒你一句,这个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你要求稳,不要求快,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就是你们整个家族的兴亡了。”
方君笑道:“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我们方家要是败了,你就可以在楠楠那边翻身当主人了,从此以后,你想把她怎样,还不是凭着你的心情来?”
林昊宇“哼”了一声,说:“你小看我了。”
“哦,是小看你了,你是我们方家的女婿,你也是方家的人,我们方家要是倒台了,你也可能也要受牵连的,是吧?”
两人说着不知为何就笑了起来,我张罗着人摆饭,端着几道菜出去,人都已经到齐了,二小姐还在饭桌上说方楠今天参加宴会的事情,说着徐小姐的等等丑态。
她问道:“姐夫,我姐姐做事做得漂亮不漂亮?”
林昊宇笑说:“你姐姐做的事儿,就没有不漂亮的,只除了一件……”
他们好奇地问道:“哪一件啊?”
“她自己知道,我就不揭她的短了。”远远看去,四个人说说笑笑,倒是挺像和睦的一家人。
我端着那一大碗鲫鱼豆腐汤过去,放在了桌子的最中间位置上,那一个熬得如同白玉一样的鱼汤,就好像一把刀,直接砍断了他们的笑声。
我瞧着方楠脸色立刻给变了,她抬头瞧着我,再瞧了一眼林昊宇,方君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鲫鱼豆腐汤,大补哦。”
方楠喊道:“芸姨……”
芸姨上前一看,冷汗都快要吓出来了,问我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家大小姐不吃鱼,饭桌上不能出现鱼吗?”
我一惊道:“您什么时候说的啊?”
“嗨,我说过你的话,你不记得,你反过来当我没说过?”芸姨急了。
我说:“这是先生爱吃的,所以我就吩咐做了。”
芸姨还打算说什么,方楠喝道:“闭嘴……”
林昊宇道:“算啦,把汤端下去,记住了,以后只要太太在饭桌上,不准出现鱼这道菜……”
我急忙想着把鱼汤给端走,但是方楠道:“慢着,你喜欢吃,你就吃吧!不能为了我的这点忌讳,就耽误你的胃口不是?”
方楠冷冷地道:“芸姨,繁城与隽州总是不同的,气候不同,风俗不同,规矩也不同,我看您还是回隽州去吧!”
芸姨有点难受地说:“大小姐,我真的说了这事儿。”
方君给她夹了一个藕盒子说:“不是想吃吗?昊宇特意找厨师回来给你做的,味道不错的。”
“谢谢哥哥。”
不过是一锅鱼汤而已,至于嘛?
这顿饭再没人敢说半句话了,芸姨可能也觉得委屈吧,直接就哭哭啼啼了。
这天晚上,方楠没来找我,我以为我可以睡个好觉,但是,我发现我更加睡不着了,因为我一想到她跟林昊宇在一间房里,林昊宇也是个正常男人,而且正是壮年。
方楠过来了,他总不能乱来吧?身边躺着一个这样的女人,他真的能够忍得住?
这漫漫长夜,而且还有点燥热的,所谓天干物燥的,连地上的虫儿可能都要躁动了,何况是人呢?
我想他们若是发生关系了会怎么样呢?会不会更加割舍不清楚了?
不,林昊宇会不会爱上她呢?林昊宇若真的爱上了她,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命运会发生什么改变呢?
林昊宇把我搁在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这就好像悬崖峭壁,我稍微不留神,搞不好就粉身碎骨了。
我对自己说:“朱颜,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要羡慕方楠的这份富贵命,这是她的本事,从投胎开始就得到了这样高配置的人生。
你只是个工薪家族的孩子,就算你家没有变故,你再怎么努力,你也得不到这份顶天的人生,人不能好高骛远,你永远也上不了林昊宇的书柜的,没有方楠,还有别的女人。”
想着想着,我就哭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个没有前途的人,我一直都活在自己的监狱里,直到了今天,我依旧没有逃出去,我没有自己,我的自己早就死了。
我就好像是浮在水面上的一根树枝,身子太轻了,沉不下去,只能随着风、随着水,漂到哪里算哪里,我落不了叶,也生不了根。
我即便把所有的化妆品往脸上化,也画不出方楠骨子里带出来的优雅。
我就算把世界上最名贵的首饰戴在身上,我也得不到方楠的那份从血肉里渗出来的高贵。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有男人不爱呢?
就算不爱,也渴望拥有吧。
就好像美丽的婚纱,也许穿着并不舒服,但是穿着她的确好看。
而我,就好比一个绣工美丽的红肚兜,再好看,也只能贴肉穿着,终究外面还得套着衣服,总不能逢人就说:“你瞧,这是我的肚兜,多好看啊?”
肚兜再好看也没人会夸你,人家会说:“你就是个流氓。”
你就真的穿着肚兜到处走的话,那人家也就看不到肚兜的美了,人家只会说,这是个疯子。
所以,不可能有人会穿着肚兜出门的,越有身份地位的人,越是不会,何况,我还是别人穿过的旧肚兜……
可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连瑶瑶都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为什么不能呢?
难道我这一辈子就真的一点盼头都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