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朗星稀.
夏末残留的流萤在草叶上徘徊,萦绕着,仿佛在努力记住夏夜的种种美好……
晴明出了屋,踩着一地斑斓碎光沿石径信步至院子.
庭院深处,柏木森森.
不远处是一潭清池,划水声清晰可闻.
陶妖坐在池边的樱树下,光足一下下地划动着清凉的水,弄起粼粼银波.
"我这好端端的洗砚池,被你用来洗脚."晴明说着,三两步走到小妖跟前,两人并排而坐.
小妖微微侧过头,月光下,晴明面色苍白,不知是不是身中妖花毒的缘故,人消瘦了不少,整个人透着清光,身影也越发飘渺.
陶妖内心一阵揪痛,却不好显露出来,最后只半开玩笑道:"我可是负责神祗诡的大祭司,你家洗砚池水有幸洗了我的圣足,只怕是更加‘清气满乾坤’了！"
晴明笑笑,却不吭声,也捋起裤脚将双足浸入清水中.
碧水之上,几片落叶飘荡.
秋天还未完全来临,叶子已经禁不住凉意而凋零了.
小妖弯腰,拾起一片叶子,上下那么一对折,贴在唇上徐徐渡出气流.
旋律就这样自唇边慢慢流出,随星星点点的落花飘散于空中,和着几只羽虫,洋洋洒洒,妙不可言.
晴明半眯着眸,神态温雅闲适.
风过,撩起他宽大的衣袖,露出手臂上的淤青和血色的花纹,依旧触目惊心.
小妖一分神,旋律便终止了.
晴明的眼睛眨了又眨,正欲开口让对方继续,陶妖却向他递来一片叶子.
晴明微怔,随即摇头:"我不会."
"我教你！很简单的,保证你一学就会."小妖边说边将树叶像刚才那样折叠,然后递给晴明,"像这样贴在嘴边,让气流自然均匀地从下唇送出……"
这比吹拉弹唱要容易得多,乡下孩子几乎无师自通,一看就会.
然而偏偏事与愿违,小小一片叶却让晴明犯了难,有点无措地看了半天,他只好硬着头皮,提气一吹.
一声尖利刺耳的音调划破宁静的池面……
"果然不行."大阴阳师颇为狼狈地一笑,"不许嘲笑我！"
"是是,不嘲笑你就是了！"陶妖不禁莞尔,"我只是突然间想起了咱刘遇时,你教我吹《无忧》的情景."
"是啊,那时候你实在是笨得可以,怎么教都教不会."
"喂,不带这样的！你不让我笑话你,你自己却在这里打击我！"陶妖对晴明的话很是不满,两只脚使劲踩水,溅起白花花的流潋,"不行,我要罚你！"
"怎么罚?"晴明笑问.
这么多年了,小妖动辄炸毛的特点还是一点没变.
"罚你不学会就不许吃饭."陶妖又捡了片树叶叠好递过来.
难得寻到一个可以打击晴明的机会,她得牢牢抓住！
突然凑近的身体,近到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呼吸……
小妖一头青丝柔顺地垂下,零落了一地的星辉,忽闪忽闪的双眸如幽泉般清冽,映着月华,胸口微微起伏,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撩拨的梵香.
指尖轻触乌黑柔亮的发梢,晴明的声调放缓:"嫁给我,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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