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云修,多识些字看些书,凡是多动动脑子呐。女人...不喜欢莽夫的
云修的俊脸唰的涨红一片,躲闪着岳蘅含义重重的眸子,忽的抬眼道:“我要是多识些字,懂的多些...”
话音未落,柴昭听出什么般,左右看了看这二人,“云修,你心里藏着谁?”
云修救助的看向岳蘅,口中吞吐道:“少主想到哪里去了,我胡乱说说的...见少夫人身为女子也是能文能武,只恨自己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无法替少主分忧...”
岳蘅扯了扯柴昭的衣袖,“云修情窦还没开呢,心里能藏着谁?”
柴昭虽还是觉得有些异样,可见岳蘅替云修撇去,也没有追问,挥了挥手道:“你退下吧,阿蘅陪你说了这么久话,也该歇息了。”
云修顺从的正要转身离开,岳蘅忽然唤道:“云修,雍城人只当我和柴昭都死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一定还活着?”
云修转身看着柴昭微微扬起的唇角,垂眉笑道:“我和少主虎穴狼窟逃出生天那么多次,命硬的很,都没那么容易死的,少夫人也是一样。”
帐帘轻晃着坠下,岳蘅若有所思道:“柴昭你甚少真的信任谁,云修这个忠肝义胆的兄弟,你倒是没有看错。”
柴昭轻搭着岳蘅的肩,缠着她的发丝低声道:“天下女子多不胜数,我眼中唯有阿蘅一人;乱世英雄遍地而起,我所信,独云修尔尔。”
雍城
意气风发的离开,悲凉凄然的回来。殷崇旭抬头望着雍城巍峨沧桑的城门,忍不住哀叹了声。吴佐神色黯淡,无力的踢了踢马肚道:“殷都统,时候不早,该进城了。”
殷崇旭目不斜视道:“吴将军,你我一路沙场,我想知道,你认不认我是与你浴血的兄弟?”
吴佐不料他会突然这样问,愣了愣道:“当然认!殷都统虽是豪门少爷,可英雄气概不输军中任何一个将军,运筹帷幄身先士卒,让吴佐由衷钦佩。若是说同行之前心里还有些疑虑难服,经此一役,吴佐对殷都统已经是心服口服。”
殷崇旭宽慰一笑,策马扬鞭直冲进雍城。
帅府
帅府肃穆的压抑让殷崇诀心口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正厅两副楠木空棺已经摆了多日,香烛萦绕,诵经不绝,李重元跪在棺材前的蒲团上,额束白带一身素服,面容甚是澄静,不见哀恸。
听见府外的动静,殷崇诀箭一般的冲出厅外,数月未见的兄弟俩在当下的境遇里重逢,眼眶都是有些微红。
——“大哥!”殷崇诀才一发声喉咙已经哽咽,“王爷和阿蘅…已经…”
殷崇旭跳下马背,手掌轻挥示意弟弟无须说下去,大步上前按住他不住耸动的肩膀,低喃道:“大哥已经知道发生何事,一路上也想好了咱们的打算,既然时不待我们殷家,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大哥?”
殷崇诀正要开口,跪地的李重元已经悠悠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草屑迎向殷崇旭和吴佐,“嘉邺关离雍城不过五日路程,你们一路走了七日…看来真是惊闻王爷夫妇噩耗,悲伤之下步履沉重呐…”
这话一出口,不等殷崇诀替兄长暴怒,一贯温润谦和的吴佐也有些惊慌不解,朝李重元俯首道:“重元大哥,一接到书信我和殷都统就马不停蹄赶回来,天公不作美,半路冬雨下了几场,实在不好走,这才耽误了两日。”
——“驸马爷不过随意说了几句,吴将军不用那么心急解释的。”厅门边娇喏的女声响起,一双梢眼含情带笑注视着新进门的这两人,“殷都统,吴将军,有阵子没见了。”
“沈姑娘…”吴佐有些错愕的看着冒然发声的沈泣月,见她一改往日谦卑低顺,竟在这当口还敢插上话,心里也是有些疑虑。
吴佑赶忙向哥哥使了个眼色,拉过吴佐道:“重元大哥就是随便一问,既然你们都回来了,定是好得很。”
殷崇旭也不愿与李重元多说,挥开未卸的盔甲跪在柴昭和岳蘅的空棺前,深眸凛凛,情深意切——“阿蘅…大哥来看你了…”这一句,只有殷崇旭自己可以听见。
这般长跪许久,殷崇旭缓缓站起身,直视李重元道:“尸骨无存,便用衣冠代替?李驸马就打算扛着这两副空棺材回去见皇上,见公主?”
“还能如何?”沈泣月故作吃惊抢道,“数千军士搜寻了三日不止,哪里还有王爷和王妃的影子?还有就是,你弟弟亲眼所见——王爷被人一箭穿心,已是必死,射箭那人就是差点要了你弟弟性命的那个,他的厉害你弟弟比谁都清楚,除非…”沈泣月梢眼微动露出挑衅之色,“除非王爷和你弟弟一样天生异相…否则,定是必死无疑!”
往日娇弱的沈泣月竟在这等场合一口气说出这些,字字清晰锋利,殷崇旭纯良却不傻,几眼便也看出这女人数月在李重元身边的攀附,冷冷道:“本是驸马爷该说的话,怎么都被沈姑娘抢了去说?”
吴佑面露尴尬,见李重元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打着忽悠道:“沈姑娘说的…也不算有错。王爷夫妇遭此横祸,柴家军哪个不心痛?淮河那头已经找了好几日,确实…一无所获…”见殷崇旭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吴佑忙指着殷崇诀道,“殷都统,雍城今日发生的种种,你弟弟看在眼里,都是知道的,不信,你问他!”
“够了!”李重元高声道,“事已至此,也是诸人的命数。柴家军还有十余万将士,何去何从,可不是在这里斗嘴皮子能定夺的!殷都统不负王爷生前所托,一路高歌猛进直入梁国嘉邺关…我想听听…殷都统的意思。”
众将的目光定在了殷崇旭直立的身上,殷崇旭像是早已经料到,镇定的从怀中掏出都统符印,呈过头顶道:“王爷钦赐的领兵符印在此,殷崇旭愿意交还予柴家军主事。”
——“殷都统!”——“大哥!”吴佐和殷崇诀急道。
沈泣月美艳的俏脸划过一丝得逞的快意,丝帕掩住唇角尽露的笑容略略退后了半步,窥视着殷崇旭发自肺腑的甘愿,还有殷崇诀怒火中烧的不平。
“殷都统大功卓越。”李重元边说着,大手已经毫不客气的伸向殷崇旭高举的符印,“王爷钦赐的领兵符印,你也愿意交出来?”
殷崇旭并无半分不舍留恋,凝视着岳蘅的衣冠牌位,强忍着哀声道:“我们兄弟受王爷知遇之恩,王爷遭遇不测,殷家浴血全当报答王爷恩情,不求回报。崇旭早就无心功名,只想早些回殷家堡,陪伴老父和妻儿,还望驸马爷体谅。”
“早就听闻殷家的大少爷谦谦君子,为子为夫都是没话说,今日看来…”李重元收起符印满意道,“为臣为将也是面面俱到,比起你年幼不懂事的弟弟…实在让人宽心太多,太多…”
殷崇诀怒喘的气息每一个人都听在耳里,沈泣月愈发觉得有趣,也是觉得万分解恨痛快。
“不知你们兄弟二人后头有什么打算?”李重元继续道,“崇诀,上回听你的意思,也是不愿再留在柴家军?可是也早就想好,要和你大哥一同回绥城殷家堡?”
“驸马爷。”殷崇诀收起怒意幽幽笑道,“你…怕是误解了我的意思。”
——“哦?”
“淮河边…”殷崇诀如秀松般挺拔的身姿迎风傲立,“我是回绝了驸马爷的提拔重用之意。可有句话,崇诀听了也记下了——我头一个杀入雍城的功绩传到了京师,递到了皇上跟前?是不是?”
李重元见殷崇诀在众将面前提起淮河边密谈之事已经有些不悦,见他又提及徽城的柴逸,更是愈发愤恨他的狂妄,鼻子里低哼了声却也是无法打断他。
殷崇诀又道:“我殷崇诀没我大哥那么淡泊,大哥已有家室,又刚刚做了父亲,卸甲归心似箭也是人之常情。我追随王爷就是为了成就男儿鸿鹄之志,志未达,愿未成,如何能退?我也想知道,皇上会封赏我什么,就算只是夸哦几句…”殷崇诀轻轻笑了声,“应该也是极好的吧。”
——“你要跟我们回京师!?”吴佑瞪大眼急道。
“殷家两子,有一人守在家中尽孝已经足够了。”殷崇诀回避开哥哥劝戒的眼神,“天大地大,我还没有看遍,就这么回去,实在太可惜。我…愿跟着你们回京,面圣!”
沈泣月揉着丝帕轻轻发声道:“殷二少真是不如你大哥看的通透呐,山河惑英雄,看看王爷便知道此路多舛,暗涌难避。殷二少不愿急流勇退,非要与潮涌一拼高下做什么?你是觉得自己本事大过已陨的王爷…还是不甘心殷家堡出人出力,白白牺牲这么多?”
殷崇诀黑眸炯炯对峙着沈泣月幽冥难测的梢眼,走近一步道:“崇诀眼前一片混沌,看不通透什么,沈姑娘刚刚所言每一字,都可见沈姑娘心如明镜是个能看通透的人。既然如此——为何沈姑娘不设法避开皇家的汹涌暗潮,非要处心积虑与驸马爷同榻共卧…齐赴徽城!?沈姑娘是觉得自己在驸马心中的地位高过与他竹马青梅的公主…还是不甘心白白让人睡了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