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媳妇儿?!”
这话一出,不单单是外面的人被惊掉了下巴,里面的人也被惊得不知作何反应。
这是啥时候的事儿?我们咋都不知道?
徐闵兰素来护短,认准了的人和事,那是绝不容许外人欺侮半分的。
只见她犹如踩了风火轮一般冲进院子,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指着众人,厉着声音喝道,“我倒要看看,到底谁这么大胆子,竟想把我顾家的媳妇儿卖掉!是你吗?是你?还是你?!”
她那细长的指尖,挨个儿的指点着田大爷,田文良,还有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三郎。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到最后,犹如崩断的弦一般“嘣”地一声在最高点戛然而止。端得是气势无两!
被她的气势所慑,小院儿里一时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半天之后,还是田大爷率先反应过来,有些嗫嗫地看着对方那一身华贵的服饰,“这,这位夫人,我们家并不认识您,您是不是弄错了?”
说着,他求助似地看向站在一旁的三爷,想要他出来帮忙佐证,“老三?”
三爷垂了眼不言不动,虽不清楚徐闵兰为什么要跑来说出落落是她家媳妇儿这样的话。但是这样一来,事情明显就对自己有利,他自然不会傻到去开腔破坏。
而田文俭的反应就直白了很多,他猛地一拍脑袋,“啊!我说呢!为啥你一见落儿就要给她玉镯子,原来竟是这个意思!难怪桂香还要我,”
“对啊对啊!那只镯子就是我婆婆当年传给我的,眼下我把它传给了你的女儿,你妻子也是知道的!”
徐闵兰生怕他会说出来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赶紧截断了他的话头,顺口胡绉了起来。
其中她把镯子给了落落是没错,不过是强给的。这镯子也确实是她婆婆传给她的也没错,不过她对落落有意这事儿,目前却还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有杨桂香凭着母亲的直觉,觉出了事情的不对来。她本想着慢慢来,时间总还多,却没想到现在会生出这么一档子事儿。
眼看着再不出声,她未来的儿媳人选都要被人抢了卖了,她哪里还坐得住。
而门外的周紫瑜听了这话,一时不由呆了。一半是惊的,另一半却是气的。
在她看来,她才是最完美的那一个,她才应该是配顾晋文的那一个人,为什么徐闵兰会弃自己而选田落落?虽然她早已经因为顾晋文的心疾而认定他不是良配,可是这会儿见徐闵兰如此维护落落,她的心里又泛起酸来——这一切,本应该是她来享受才对!
而那秦师爷自是知道这顾白两家的实力的,此时看两家轮番为田落落出头,心里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小姐,”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犹疑,有些想退了。
“秦师爷在这儿!秦师爷里边儿请!”
然而正当此时,被派出来寻他的如意坊的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秦师爷,可否让我看看田家三叔给你打的欠条?”白夙臻脸上神情有仍是一如既往的笑嘻嘻的,然而却让秦师爷心里一沉,完了。
“嘿嘿,没事啦没事啦,如果早知道白公子同田家的关系,那点钱,就算是秦某送与田三兄弟的了,哈哈……我们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哈哈……”他堆了满脸的笑,大力的拍了拍田文礼的肩膀。
原本看他进来,田文礼瞬间就苦了脸。
可是没想到他一开口,说出的竟是这样一番话,他霎时就愣了,继而狂喜。
“你说啥?这钱,你不要了?我不欠你了?”
“嗯,我们真是自家不识自家人啊,”秦师爷赶紧点头,开玩笑,现在他还敢跟他要钱?不要命了吧。
然而白夙臻突然插嘴进来,瞬间打破了他的幻想,“哟,你一个姓秦的?什么时候竟跟田家是一家了?”
秦师爷愣愣地呆在原地,怀里突然被人狠狠砸了一个钱袋子进来,“点点!看够不够!金柜子,请田三叔去签字画押吧!”
秦师爷还待说什么,却被白夙臻瞬间冷厉的表情所慑,竟是讷讷地说不出话来,“那个,我……”
“收钱!然后,滚!”白夙臻不耐烦了,这人怎么老这么磨磨叽叽的!
秦师爷瞬间一个激凌,赶紧拿了钱,点头哈腰地就跑走了。
而田文礼呆呆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金柜子扭住了他的手要往那卖身契上按,他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跟杀猪一般地大声嚎叫了起来。
“啊啊啊!我不卖!你凭啥逼着我卖身!方才那秦师爷都说了不要我还钱了!我不欠债了!我不卖啊啊啊!”
然而浑身上下没有四两力气的他又如何是身负武功的金柜子的对手?不过片刻就被金柜子拖按着,眼看着手上就被沾了鲜红的印泥要放那张上按去,田文礼叫骂得越发的大声。
刘杏儿也反应了过来,扑将上来,又是撒泼又是打滚的,势要把自己的男人救回来。
而就在此时,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三郎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夺过那一张卖身契,另一手一掌按在印泥盒里,啪地就印上了!
“卖我吧!父债子偿!”三郎满痘痘的脸上表情木然,用一种平板至极的语气说道。
这下变故突生,二郎五郎齐齐惊叫了起来,“三弟!”“三哥!”
刘杏儿一下收了哭闹,急急地摸索上来,“儿啊!你可不要说胡话啊!这卖身可不是好玩的!卖了,你就是贱籍了啊!往后生的孩子也是贱籍啊!”
“我已经想好了!爹,娘!往后不能在你们跟前尽孝了!对不住!”
三郎倏地跪下,砰砰砰地就是几个结实的响头磕在地上。又转头向自家两个兄弟,“往后还请你们照顾好爹娘,不要让他们再做错事了。”
“三爷,以往是我们家不对,对不住你家,往后,再也不会了!”
低低地说完这些,他就木然地起身,似是已经心死了一般,静静地垂手立在那里等着白夙臻的答复。
不同于二郎五郎,从来都是以父母之命是瞻,打哪儿打哪儿。三郎心里始终对自家对待三房一家的态度有愧,这一回自己亲爹要卖了落儿的事情更是一个导火索,让他心里的这份不满到达了。
来这里的路上,他的心里就一直如油煎火焚着。一方面他恨自己的爹不争气,跑去赌钱输了不说,还做出了偷卖堂妹那样无耻的事情。
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他爹,他就是出生于这样的一个环境,他实在是没法去责怪他。
方才田文礼跟刘杏儿大打出手的时候他就想爆发,但是生生忍住了。到现在,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田三郎一手举着那张契书,一手垂在身侧。
他平平地道,“白公子,还请您答应我吧,我爹,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白夙臻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三郎,突地开口笑了起来,“不错,比你爹有出息,也比你那两个兄弟有出息!”
“行!你就先跟着金柜子吧!叫什么名字?”
“既然卖身,那自然就没名字,还请主家帮取!”
话音刚落,一直被这个消息打击得呆在那里的刘杏儿突然反应过来,扑上来冲着三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你这个不肖子,我养你就是为了你去卖自己的吗?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
到底是个妇人,不管她表面如何泼辣强悍,内里实际上还是一个忧心儿子的母亲。她一边打着,一边就势躺到地上哀哀哭了起来。
就这样把自己卖了,田三郎,田学群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他把目光一一转向了爷爷,大爷,还有爹。
看着他们或哀声,或叹气,直到——他目光淡淡地看着那个名为自己爹爹的男人,目光躲闪着,甚至都不敢同自己对视。
他突然冷笑了起来,冲着自家那个不争气的爹爹冷声道,“爹!今天是把我卖了,你可还只能再赌四回了!”
本来心虚不已的田文礼一听这话,突地就勃然大怒,拔下脚上的鞋子劈头盖脸地打过去,口里一叠声地咆哮,“你个不肖子!今天老子不打死你我就不姓田!你以为你卖了自己就翅膀硬了我管教不了了啊!休想!”
一看这场面,自觉痛失爱子的刘杏儿突然爆发,一翻身就朝着田文礼拱去,“不许你打我儿子!是你在外面瞎混滥赌才害得我儿子从好端端的一个良民变成了贱籍!都怪你!我打死你!啊啊!”
当下两人又扭做一团。
三郎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竟是动也没动。而田家其他人也不知怎么,竟是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要上去拉架,任凭两人在原地厮打得气喘嘘嘘,骂声连连。
田家人自己都是如此,就更不用说白夙臻跟徐闵兰两个外人了,他们俩索性自顾自寻了个座,慢慢地喝起茶来。
正当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人。
只见来人气喘嘘嘘的,伸手扶了膝,语不成句,“快!快,田大伯!你家那牌坊,牌坊倒啦!”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