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句话,楚修泽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不安的扫视四周,大雨阻碍了视线,却更给人一种窒息的压抑,仿佛那雨帘之后藏着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准备扑袭而来撄。
秦悠脸色凝沉的点了点头,倒没觉得人吃人有多么不能接受,因为她曾体验过那种因饥饿而发狂的痛苦,人在那种情况下别说吃人了,只要能入口,所有身为人的良知与底线连脚下的污泥都不如。
虽然这里的部族并非因为饥饿才口不择食,但因为三观不同,在他们的认知里,吃人与吃牲畜并没有什么不同,便也不觉得这有多骇人听闻了。
“看来我们必须冒雨尽快撤离这里了。”秦悠转头对楚修泽道。
楚修泽望着秦悠平静的脸庞,心中微微一怔,一般的女子见到此情此景不尖叫揪不错了,就算一些心理承受力好的,见到这样恐怖的画面也会有些反应吧,但这一切在她眼中却是如此寻常,让他不禁怀疑起她的经历。
“走吧,我这就回去召集人手准备撤离。”失神了一瞬,楚修泽对秦悠点了点头偿。
不管眼前的女子有多让他意外,在他心中始终有着另一名少女的身影,她看似高贵矜傲,却有一颗细腻温柔的心,在屡次帮助他的同时,还小心的照顾着他的自尊心,值得他用一生去守护。
两方人迅速消失在石山前。
在他们离开后,层层交叠的阔叶灌木从发出细微的晃动,在大雨中并不明显。
宽大的叶片之后悄然探出几个戴着草帽的头颅,草帽之下的脸黝黑粗犷,他们面无表情的盯着一群相继离去的人,眼神中有着骇人的兴奋与渴望,几人相互望了望,再次无声的缩回灌木丛中。
秦悠一行几人本就是轻装简行,除了两套换洗衣服以及野外必备的生活用具,几乎没带什么累赘的东西,平时都是随身带着,根本不用收拾,直接在官驿门口找了块避雨的地方等着楚修泽。
片刻后秦悠又有些犹豫了,从昨晚的情况来看,对方显然已经将他们当成猎物,并做好了猎杀的准备。对方常年生活在雨林中,对于如何在丛林中捕猎有着相当之高的经验。
反观他们对周围地形并不熟悉,再加上大雨的阻碍,若是就这样冒然闯出去,形式对他们恐怕会更加不利,如此还不如原地做好防御准备,静等对方上门。
这样的原始部落通常规模都不会很大,二百多精英带刀侍卫的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说不定还有一丝胜利的把握。
秦悠能想到这些也多亏前世看过的那本很火的书《狼图腾》,聪明的草原狼将惊慌失措的黄羊驱赶到雪窝里去了,冻死的黄羊便留在雪中储藏,留到食物短缺时食用。
也不知怎么她就想到这上面去了,目前他们的处境跟那群受到惊吓的黄羊差不了多少,万一被对方利用地形干掉了,岂不要冤的死不瞑目?
秦悠将自己的顾虑跟常泽月等人说了,三人的表情却没多大变化。
慕含光俊脸上的笑容将阴暗的天空都照亮了几分,自信道:“常人确实该有这样的顾虑,比如四殿下,但公子似乎忘记咱们的身份了,别说倾盆大雨还遇上敌袭,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咱也能护着您完好无损的躲过这一劫。”
秦悠:“……”
以常泽月几人的战斗力确实不需要担心这些,他们虽然不能将所有敌人一一解决,但凭着身手以及多年出生入死的经验,从一群完全不懂武功的蛮夷手中逃脱完全不在话下。
怪不得发现异常后几人表情虽然凝重,但也没有紧张不安,因为他们有自信能安全脱身,该担忧的只有拖着一大群队伍的四殿下。
“好吧,是我想多了。”秦悠耸耸肩。
就目前情况来看,离开对他们有利,留下则对楚修泽有利,秦悠是个护短的人,亲疏有别,她自然不会多事的将这种顾虑讲给楚修泽。
当然,楚修泽自己也不是想不到,到时候大不了就分开行事,若楚修泽能活下来,再结伴同行也未必不行。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楚修泽在他的亲信暗卫护送下匆匆走来,见到秦悠后皱眉说道:“我们现在不能走,周围地势于我们不利,冒然冲出去只会死得更快。”
“你的亲信暗卫足以护着你离开,这些禁卫军只是暂时听你调遣,又不忠于你,何必为了能让他们多活几个人而将自己陷于危险中。”秦悠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试探的问道。
秦悠前世的成长经历注定了她是个自私冷血的人,不被她放在心上的人是死是活都跟她没关系,必要的时候牺牲他们完全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而楚修泽的成长环境也注定他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圣父,那么他为什么宁愿将自己置身危险中也要救下那些人?
楚修泽脸色很不好看,咬牙带着一丝痛恨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调兵的兵符在兵部左侍郎廖春秋的手里,他不能出事。”
“你可以连他一起带走,多带走一个人也不是难事吧。”秦悠有些同情他了。
亲娘死得早,亲爹是个渣,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宁愿将兵符交给外人也不肯给他,真是个可怜地娃啊。
南楚官府虽然不能插手各部落中的事物,但为防止部落间的纷争与动.乱,在全国各地皆安排了军队驻守,这也是为何楚修泽只带了这点人就南下的原因,修缮河堤可是件大工程,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二百多人的队伍远远不够,因此在出发前南楚皇帝给了随行的兵部左侍郎一枚兵符,能调动洪灾附近的兵营。
“廖老贼死活不肯走,说什么雨天行路太危险,赈灾物资不能丢,皇命不可负……”楚修泽脸阴沉的跟外面的天空有的一拼。
“那干脆就丢下他给那群蛮夷当食物算了,兵符直接抢走。”
虽然口中这么说着,秦悠也知道楚修泽不可能会这么做,刚才她只考虑到人身安全了,倒是没有想到那一车车跟在队伍后面的物资,如果没有物资,楚修泽这次南下的意义就失去了一大半,完不成任务,他老子不定怎么为难他呢。
他是南楚皇子,跟她可不一样,捅了篓子大不了一走了之,他是没有退路的。
楚修泽摇摇头,苦笑:“即使兵符是廖春秋临死前亲手交给我的,等我治理好洪灾回帝都,父皇也还是会怀疑我是故意杀了廖春秋,抢夺兵权……”
而南楚皇帝这么一怀疑会有什么后果,不用他说秦悠也已经明了。
“你是走还是留?”楚修泽收起颓丧表情,振作精神问秦悠。
秦悠诧异了:“我以为你会想方设法留下我,毕竟免费打手谁也不嫌多。”
“如果你趁机突围,说不定牵制的敌人会更多。”楚修泽说道。
秦悠:“……”
还好她没有瞎感动,认为楚修泽终于妥协了,不再想方设法弄死她。
“来不及了!”常泽月低沉的声音打断两人谈话。
话音刚落,慕含光以及绿衣门几名杀手皆快速抽出长剑,警惕望向四周雨帘,一路上他们的站位都在有意无意将秦悠护在中间,倒是不用刻意调整。
“怎么了?”
楚修泽的功夫也只能堪堪与秦悠齐平,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就连他身边的暗卫也是后知后觉的抽出武器警戒,具体并不知情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秦悠也抽出长剑。
如今她被逼着学会了剑法,这般能见度低的天气用长剑比用短匕更安全一些。
常泽月挡在她前方,清冷无波的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院中某处空地,神情戒备中带着一丝意外:“有人来了,在地下,很多。”
大雨接连天地,哗哗的雨声漫过了一切声音,然而习武之人的耳力也非常人,秦悠他们或许发现不了,但那若有似无的呼吸声以及未做掩饰的脚步声却瞒不过常泽月。
他这么一说众人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皆诧异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没想到敌人竟然挖了地道,准备给他们来个偷袭。
如果没有常泽月,或许这一招还真成功了。
楚修泽绷着脸,连忙吩咐手下派人将院子那一处空地围了起来,当然,驿站周围也少不了部署,搞不好背腹受敌造成更大的损失。
---题外话---如果没有常泽月,或许这一招还真成功了。(w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