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镇是南方诸部落进入晏城的几个必经城镇之一,说是镇子,规模比一座小城也差不了多少,尤其供商旅休憩下榻的茶寮客栈,常常处于人满为患的状态。
此时已至日上三竿,一身男装的秦悠与慕含光三人以及五名绿衣门精英杀手分为两桌,一起在酒楼二楼的靠窗处用餐,现在已经过了早晨的饭点,中午尚且不到,但是整个二楼却几乎坐满了人,全都做商旅打扮旎。
慕含光暗中朝秦悠使了个眼色,秦悠无声的点点头,脸上挂着一抹世家子弟惯有的高傲轻蔑的笑,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带着家仆出游的贵公子。
还是涉世未深,人傻钱多好骗的那一种。
她这惟妙惟肖的装扮与演技,饶是慕含光和慕含乔跟在她身边时间不短了,也忍不住有些嘴角抽搐鞅。
而坐在另一桌的五名绿衣门精英杀手,压根就不知道那个看起来邪佞不羁的小公子就是他们的门主夫人,梁国身份尊贵的武王妃。
或者说根本不知道那个自称秦五的小公子其实是个女人。
他们九人这两桌都是临窗的位置,而窗口的斜对面就是出了晏城之后的第一个驿馆,楚修泽等一行人昨天行了一天的路,晚上就是下榻在这处驿馆里。
按说治水救灾是十万火急的事,楚修泽没有连夜赶路就算了,可现在都日上三竿了驿馆中仍是一片安静,没有要启程上路的准备,这很不寻常。
“小公子,这眼看就要到午时了,咱们还继续等下去吗?”慕含光压低声音凑近秦悠问道。
秦悠摇摇头,眼角斜瞅着驿馆的方向,翘起唇角道:“好戏还没上演,急什么。”
慕含光明显不信:“南楚的皇子们还没那么蠢吧,晚上不动手非要等到白天?地点还选在官驿?”
四皇子一出都城就遇刺了,还明目张胆的挑衅官府,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世人,动手的人来头不小,而且还不怕官府追查,既想置四皇子于死地,又身份尊贵的人南楚有多少?这样的答案比和尚头上的虱子还明显。
“那可不见得。”秦悠装了个高深莫测的B,只示意几人稍安勿躁,坐等好戏上演。
而半盏茶的时间不到,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前一刻还安静死寂的驿馆突然传来喊杀声,几十名黑衣杀手从四面八方一下子包围了驿馆,冲进去见人就杀,但奇异的是打斗的声音并不大,只有零星的惨叫声传出来。
一群黑衣人仿佛如入无人之境,悄无声息的摸进房间,出门时明明刀上染满血迹,却不见有人反抗。
常泽月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但他们三人中有两个是锯嘴葫芦,慕含光只好担当起代言人的职责,凑近秦悠小声问:“公子,四皇子的人似乎出了问题,我们现在还用得着他,要不要进去把他带出来?”
“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攻,你又把握带个人安全脱身?”秦悠不紧不慢的瞧了他一眼。
慕含光尴尬的轻咳一声,虽然他武艺精湛,但到底年岁尚轻,还没修炼到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的境界,况且对方也不是普通士兵,而是身怀武功的刺客。
“可如果任由他被人刺杀了,我们岂不要打道回府了?”见秦悠脸上并无担忧之色,慕含光俊美的脸上闪过疑惑。
他们家王妃不像是喜欢做无用功的人,想不通她为什么能这么淡定。
不等秦悠答话,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似是来了不少人,而且脚步声轻且规律,竟是每一个都身怀武功,慕含乔几人顿时更加警惕了。
正对着楼梯口的常泽月冰冷的眼眸微微眯了眯,盯着上来的一群人,眸底滤过一丝危险的暗芒,传音入密的提醒其他人:“十个人里最前方的三人易了容。”
他在剑法上的成就卓越非凡,对于易容术也十分精通,慕含乔二人以及他脸上戴的人皮面具就是出自他之手,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他们戴上,秦悠都无法认出他们,就是江湖上传言的“千面狐狸”,在他面前也不见得能伪装的下去。
“警戒,随时准备走!”慕含光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冷飒。
那十个人竟然直直的朝他们这边走来,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见得就能让他们如此戒备,让他们忌惮的是,二楼商旅打扮的一行人此时全都站起身来,垂手恭立,主动为刚上楼的一行人让出一条道。
几人都绷紧了身体,一副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动手的模
样,惟独秦悠还老神在在,她一手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走近的几人。
“亏我们刚才还计划着要不要冲进驿馆冒死把你就出来,”秦悠慢悠悠笑道,上下打量着越走越近的当先一人:“却不知四殿下非但安然无恙,身边这么多护卫,比我这个局外人都要安全嘛!”
走在最前面顶着一张平凡面孔的人正是此时应该在驿馆遭人暗杀的楚修泽,易了容之后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冷着脸撇了撇嘴,哼道:“你这不男不女的,少在这假好心!”
他才不相信这阴晴不定的女人会想救他,就算是想救他,也只是为了将他利用的更加彻底罢了。
杀手本来就是最危险的一群人,黑暗又扭曲,见他态度如此不客气,另一桌的五名绿衣门杀手脸上都闪过一抹不满,身上若有似无释放出的杀气顿时也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双方瞬间陷入剑拔弩张之势。
秦悠对那五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松一些,转头好奇的问楚修泽:“上次我就问过你这个问题了,为何我三番两次变换装扮,你都能第一时间认出我?”
她这次出门倒是没有变换妆容,还是上次在清音小筑时的男装打扮,可楚修泽已经毫无阻碍的认出她两次了,让她很是好奇。
楚修泽挑起一侧嘴角,眸中闪过得意之色:“那是因为……”他拖长了声音俯身假意往秦悠面前凑了凑:“我凭什么告诉你!”
说完若无其事转身一拂,在秦悠不远处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秦悠知道这或许是他不愿为外人知道的秘密,也是防着她知道后以后再难认出易容的她,虽有失望,却也识趣的没有再问。
“等等,你在这里,那些刺客屠杀的又是些什么人?”慕含光与楚修泽很熟,很不客气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但他瞅了瞅跟在楚修泽身后的一大群人,好像又懂了。
楚修泽这次南下身边肯定有不少其他势力安排进来的细作,随行的大臣中也有皇帝的亲信,这些人带在身边那就是定时炸弹啊,就算发挥不出杀手锏的威力,给他此行添些乱子也是必然的,索性楚修泽便借着这次刺杀干脆将他们除去,想必这次清洗过后,能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南下的最多也就剩下那两名皇帝指派的朝臣以及一些没什么危险性的侍卫们了。
不得不说慕含光还是比较了解楚修泽的,至少猜测出了五分楚修泽的想法,而皇家出身的楚修泽,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腹黑阴险的多。
他此次南下表面上大张旗鼓,实则一离开晏城,他暗中培养的百名死士就在暗中悄悄随行保护他,等到昨晚歇息在阳春镇驿馆,不负他所望的来了三波刺客,可在他早有准备的情况下,那三拨人很快被隐在暗中的死士擒下并且打晕关在了空置的客房中。
半夜他的人悄悄退出驿馆,剩下的细作们都被他的人迷晕了,倒是安然无恙的睡了个好觉,只是他们这一睡,注定是再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
刺客的行动都是隐蔽的,可他偏要将事情闹大,好教所有人都知道他受害人的身份,于是大白天的,他命令他的人伪装成黑衣刺客冲进了毫无防备的驿馆,将所有刺客、细作以及不明所以的驿丞全都屠杀了个干净。
于是就有了此时四皇子白天在驿馆遇刺的一幕。
慕含光没有看懂,秦悠却早已琢磨出此中玄机,瞥了他一眼问道:“所有该死的人都死了,唯独你平安活着,你打算回去了怎么跟你那多疑的爹解释?”
“不是还有人没死么?”楚修泽不在意的说道,他指的是那几个幸存的朝臣以及对他没什么威胁性的侍卫们。
“那你又怎么跟他们解释他们是如何在睡梦中逃过一劫的?”秦悠继续追问,她并不关心那些人的死活,只是想藉此套出点楚修泽的打算。
“我需要向他们解释吗?你觉得这些能瞒得过我那多疑的爹?”他冷笑,眸中闪过一丝讥讽:“等我南下归来,我爹能不能安稳的坐在那个位置还不知道呢。”
---题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