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君所在的卧房直到晚上下半夜才传来动静,明锦明惠赶忙叫来了守在旁边房间的季青竹,她们自己却是不敢贸然推门进去的。
休息中的秦悠被门外白露白霜的说话声吵醒,料想是宋微君那边有事,身为王妃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披衣起床,等她来到宋微君的卧房,宋微君仍旧赤、裸着上半身,只是狰狞的伤口周遭青黑色褪去,变成了正常的失血过多之后的苍白。
伤口已经不流血,季青竹正为他细心上药包扎,而他脸上的神色虽然疲惫却明显好看了许多狗。
见到她被人簇拥着走进来,宋微君扯了扯唇角,对她露出个虚弱的笑,无力的抬了抬手说道:“悠悠,过来。硌”
秦悠眯眼打量他,这个样子……应该是脱离危险期死不了了吧。
“明锦明惠,你们去打些热水来,好好伺候王爷沐浴,另外再让厨房准备些吃食,王爷运动逼毒,一天没有吃东西应该饿了。”秦悠有条不紊的差遣众人,而后对着宋微君露出一个淡定标准的微笑:“王爷,时候不早了,您吃完东西早点休息吧,妾身便不打扰王爷了。”
说罢又匆匆离去了,留给众人一个华丽丽的背影。
宋微君一愣,连季青竹手一抖砰疼了他的伤口都没留意到,只疑惑的盯着被白露小心关上的房门。
他能感觉到因为这次的受伤两人关系拉近了不少,否则她也不会亲昵调皮的笑称他为表叔,可为何一天时间不到就又变回原样了?笑容虚假的让他的心一点点下沉,抬眼扫向四周侍立的亲卫,虚弱的声音仍带着迫人威压:“你们谁能告诉本王,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天玄内伤颇重,白天陷入昏迷后就没有醒来,暂时充当贴身护卫的是安世锦,闻言安世锦虎躯一颤,眼神不自主的瞄向面无表情眼神却十分同情的卫二。
娘也,秋后算账的悲剧时刻来了。
宋微君问话了安世锦岂有胆子不搭理,暗骂过一个个缩着脑袋装鹌鹑的属下,不得不上前两步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关于他自认为是坦诚相待实则是威胁秦悠的事被他含糊其辞的一句带过了。
为了往王爷高兴,他还特意将秦悠与赵咸铭之间的对话一一说与宋微君听,末了赞叹道:“看来王妃是真正将王爷放在心里了,事事都为我们武王府打算,又王妃在圣上面前周、旋,能为我们省去不少麻烦。”
话音一落,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卫二有种抱头呻、吟的冲动,连最不受外界影响的季青竹都忍不住对安世锦投去一计同情的目光。
武王殿下虽然吊儿郎当百无禁忌,但身为男人的尊要还是有的,若是他不在乎王妃还好,然而一旦将王妃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又岂会允许自己的女人为了自己而去讨好奉承别的男人?
即使现在朝堂上靠着裙带关系飞黄腾达的不在少数,可骄傲的男人有自己的底线,即使当时受伤无法行动,也绝不愿意将自己的女人推出去,让她为自己撑起一片保护伞。
这种既愤怒又骄傲的复杂心情此刻侵袭了武王殿下的所有感官,以前他也打过让秦悠成为自己在赵咸铭身边眼线的想法,但自从对她的感觉变了之后便彻底放弃了。
他也知道秦悠不会立即信任他,并且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为了不惊扰到她,他选择了沉默旁观,如今听着秦悠为了保护他所做的桩桩事情,心底有着尊严扫地的挫败颓丧,却也悄悄溢出一丝甜蜜。
这该死的又爱又恨的感觉啊。
不过武王殿下自己可以甜蜜陶醉,心底仍旧十分不爽,尤其是想起了秦悠离去前那公事公办的口吻,冷冷道:“所以说,我们武王府还需要靠一个女人来庇佑,并且你们为此感到非常骄傲,嗯?”
“额……这……这个……”安世锦被宋微君那声非常具有威慑力的上挑尾音吓得两股战战。
左右看看,发现身边的人全都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摆出一副不与他为伍的晚娘脸,安侍卫长悲愤的意识到,他再次被自己的属下孤立起来了有木有!
不等安世锦想好应对之辞,宋微君继续沉着脸质问:“既然王妃肯为了本王做这么多事,又为何突然对本王冷淡至此?”
“这……这个……”安世锦颤巍巍的抹了把额头冷汗,最后终是抵不过对面传来的眼神威慑,普通一声拜倒在宋微君的床脚,痛哭流涕悔恨万千的阐述了自己的罪行,虽然他直到现在仍坚持着自
tang己是把王妃当自己人才那么说的,但显然宋微君不这么认为。
眼神凶狠的盯着他,若非此时宋微君自己没力气,非得亲手把他整治的他爹娘都认不出他为之。
“安世锦,果然本王太纵容你了是吧?!”
宋天玄拖着病体刚进门就听到宋微君有气无力的怒吼,然后是安世锦中气十足的惨叫,久久的飘荡在武王府小院的上空……
“咳,生这么大气做什么?世锦也是为了你着想,却好意办了坏事……”季青竹按住宋微君不断起伏的胸口劝道。
宋微君没好气的冷嗤一声:“若不是看在他忠心的份上,你以为本王还会留着他?”随即又扶额苦恼的仰倒在柔软床褥间,喃喃道:“本王好不容易才让那丫头卸去些许心防,突然来这么一出,一切有都要重来,恐怕还要比第一次更加艰难百倍,真、真是气死我了!”
这么一说季青竹也不好说什么了,王妃那样的女人……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一般男人不会喜欢这样强势的女人,也搞不定她,只有那些喜欢挑战极限又闲的蛋疼的人才会选择这种女人做伴侣。
比如某王。
不过这样的女人有一个最大的好处,一旦她真正爱上谁,必定一生不离,生死不弃。
心坚如磐石,执着到让人敬畏。
卧房内被宋微君折腾的鸡飞狗跳,秦悠却是悠然的钻进被窝睡觉去了,其实她也没有众人想象的那般生气,尤其是看到某人目瞪口呆的模样,憋在心底的一口气一下子便舒缓了。
安世锦为武王府着想,这没什么不对,各自有各自的立场。
她只是不爽被人威胁。
除了最开始的几场比试,此次秋猎因为瑶贵妃以及武王、齐王相继受伤显得有些惨淡,众人共同形成一个意识,进入林中就等于有性命之危,一时间谁也没兴趣去林中狩猎了。
而因为几位大人物的受伤,众位朝臣纷纷进言请求皇帝推迟回宫时间,这一连串的暗杀事件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国体以及社稷安危,若不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如何能安抚为自己的身家性命惶恐不安的众臣?
赵咸铭气的大发雷霆,这群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混账肯定没安好心,心里的那点鬼主意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呢。
然而即便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有时候也不得不为某些事情妥协,否则这整个朝堂恐怕就要因为群臣的罢工而一片混乱了。
为了安抚朝臣,赵咸铭下令御林军协助大理寺彻查此事。
回京的事因为查案变得遥遥无期,连绵秋雨一下就是五六日,住在行宫中的人还好说,那些官职较低只能屈居在门外大帐中的朝臣被搞得苦不堪言,整天住在湿哒哒的地方,潮湿又阴冷。
秋雨仍在淅淅沥沥下着,武王府小院中只能偶然见到黑影迅速闪过,形如鬼魅,安静的如同无人之境。
宋微君的卧房燃放着炭盆,干燥温暖,除了每天定时运功断续将体内黑雾清除出去,宋微君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今早是最后一次,总算彻底清除干净了。
秦悠坐在窗边翻看一本山川游记,偶尔转头看一眼床上熟睡的男人,墨黑如锦缎的长发铺散在枕上,衬得他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比平时多了几分荏弱,安静的睡颜纯洁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难以想象就在几天前这个男人还曾亲手制造了一片修罗地狱,吓得齐王至今不敢出门,还患上了夜惊之症,晚上睡觉须得有人陪着才能入睡。
门外传来白露低低的声音:“王妃,晚膳已经备好,您要在这里用膳吗?”
秦悠下意识看了眼微微撩开的床帐,蹙眉道:“把王爷的也一并端来吧。”
白露应声退下,门外听到对话的明锦明惠悄悄松了口气,王爷自从早上睡下后便没睁过眼,本来身上就有伤,一天不吃东西怎么可以,若王妃肯叫醒王爷,王爷应该不会大发雷霆吧。
秦悠奉行一贯的暴力方针,走过去一脚踹在床腿上,然后飞快后退躲远,避免被某人恐怖的起床气波及到。
床帐狠狠颤了颤,而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小心翼翼靠近两步。
没反应。
难道还要再踹两脚?秦悠俯身凑近了去仔细观察他有无苏醒的迹象。p
黝黑的凤眸倏然睁开,惺忪中蕴着浅浅笑意,在她未及反应的时候,一只胳膊已经攀上她的后脑,强制而温柔的压低她的脑袋,柔软丰润的唇被人狠狠纳入口中吮吻。
“以后叫醒我就用这种方式,保证管用。”亲昵的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小巧的鼻尖,暧、昧的话语随着留恋细碎的吻落在她唇上。
秦悠一把推开他,脸颊掠上两朵可疑红晕,不知是气的还是羞射了,色厉内荏瞪着他:“宋……宋微君,小爷对你没兴趣,别整天没脸没皮的想着倒贴小爷,色、诱这招对小爷没用!”
“哦,那怎样有用?”宋微君坐起身,宽大舒适的里衣滑落了半个肩膀,露出右侧白皙精壮的肩头,精致诱人的锁骨,完美而具有爆发力的肌肉线条,蜿蜒至看不见的神秘处。
他侧头对她促狭一笑:“本王听说,有个女人曾对另一个女人炫耀,说本王是个大美人,睡了本王滋味销、魂的骨头都要酥了,压在身下肆意玩弄……”
我靠,是谁那么大嘴巴!秦悠悲愤望天,抵死不认:“哈哈,王爷真爱开玩笑,谁敢玩弄您啊……”
“我很好奇,王妃都没有睡过本王,怎么知道本王的滋味销、魂无比?”宋微君眼神火热而挑、逗的盯着她,声音沉魅惑人:“不如今晚王妃来睡了本王吧,本王允你在上面。”
“砰砰砰——”一连串杯盏打落的声音,明锦双手拖着歪斜的空托盘,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进门就能听到这么香、艳劲爆的求爱话语,没经历过人事的小丫头一张脸涨成了野地里的红番茄。
翻了个白眼,秦悠轻咳一声,镇定的绕过屏风扫向满地饭菜,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白霜端着另一个托盘走进来,语重心长道:“明锦,你打翻了王爷王妃的饭菜,让王爷王妃吃什么?吃不饱的话晚上如何有力气奋战?”
那鄙视的小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哎呀你怎么这么不淡定”……
明锦默默流泪,不是咱不够淡定,而是王爷的话太让人喷鼻血了有木有,即使没看到王爷当时的神态,光是那魅人的嗓音就让人酥麻到骨头里了啊喂。
“咳咳……”秦悠差点被口水呛到,奋……战?那不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吗?为毛听起来像是要上战场血拼?
“吃食放下,你们可以走了。”宋微君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打散了诡异的气氛。
然而行宫外紧接着响起一声极具穿透力的狼啸,让房间内彻底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