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君随意扫了眼被压制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男子,笑道:“本王说他是为了伸冤才如此冒险,陛下爱民如子,当饶他一命,助他伸冤,陛下会听本王的吗?”
那傲慢的姿态,也就只有他才敢在赵咸铭面前自称本王姣。
地上狼狈的中年男子听到有人似乎在为他求情,痛哭求情道:“武王、求武王救救小人吧,小人真的不是有意要这么做的,小人也不知道会害死人,小人冤枉啊……”
在场诸人脸色各异,魏王齐王等心中暗喜,脸上皆露出讥诮与不屑,同时也有点疑惑,暗自琢磨着此人有没有可能是真的是宋微君派来的。
赵咸铭脸上神色不明,阴晴不定的盯着喊冤之人。
“陛下,武王殿下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臣妾倒是觉得武王殿下的话不无道理呢,此人虽然有错,但百姓的冤屈也不可全然不理,否则会寒了百姓的心,如此,那就一码归一码,可以助他伸冤,冲撞御驾以及害命妇丧命的罪另作处置,给尚书李大人一个交代,如何?”瑶贵妃娇软的身子轻轻靠在赵咸铭手臂上,轻言细语的建议籼。
“后宫不得干政,爱妃难道不知?”赵咸铭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差。
“臣妾并非干政,只是想为陛下解忧。”瑶贵妃并不惧怕,媚眸坦荡的与赵咸铭对视。
自己的妾室为别的男人求情,赵咸铭心中怎能不怒,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说什么出格的话,这事还是关起门来说比较好,于是强压下怒气冷笑:“爱妃有心了。”
瑶贵妃低头轻笑,语气中透出丝丝哀怨:“臣妾不懂什么家国大事,只想着时间不早了,再停留下去日暮时恐怕到不了行宫,陛下连日劳累,臣妾担心陛下的身子,若说私心也是有一些的,臣妾惟愿能多一些与陛下相处的时间,万望陛下应允。”
现场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一国之君遭遇小妾当众示爱,不知赵咸铭那高傲的自尊心此时在想些什么?高兴还是为自己损坏的帝王形象发怒?
嗯,能让一名女子当众示爱对男人来说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吧。
眼瞅着一场兴师动众明枪暗箭的朝堂权斗戏已经转变成狗血三俗的言情剧,秦悠不由翻了个白眼,忽然注意到身边的宋微君目光正落在瑶贵妃身上,神色含着某种捉摸不透的复杂。
秦悠再次翻了个白眼,她怎么忘了,自家名义上的夫君还曾与这位瑶贵妃有着宫廷幽会的经历呢,自己的情人当着自己的面跟别的男人表爱意,心中不爽是肯定的。
啧啧,真是一出复杂无比爱恨交织缠绵悱恻居心叵测的旷世宫廷三角恋啊。
“陛下,此时当如何处置陛下做主便是,想必诸位王爷也很愿意为陛下效劳,臣愚钝,便不参与了。”宋微君忽然拱了拱手,出声打破了现场的凝滞。
出于男人的风度,赵咸铭终究没有斥责瑶贵妃,转头看向宋微君道:“如此,武王身体不好,便先回去休息罢。”
众人看去,这才发现宋微君原本苍白的脸上隐隐泛出不正常的青色,魏王等人自是要暗自高兴嘲弄一番,瑶贵妃媚眸中流光波动,比先前更加妩媚动人了。
“多谢陛下。”宋微君施礼谢过。
秦悠也没兴趣留下来看戏,便道:“陛下,秦悠担心王爷身体,便先陪王爷回去了,告退。”
赵咸铭摆摆手,示意退下。
绕过御驾,后面跟随的便是武王府的马车,回到车上,宋微君脸色好了一些,也不理会秦悠,倒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秦悠坐在软椅上默默看着,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自己先回避一下,给他个独处的空间独自黯然神伤一会儿,现在看来好像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远处人慌马乱的声音远远传来,越发衬得武王府这一块寂静的可怕。
秦悠小心的凑过去看他,厚实的锦被之下只露出他上半张脸,长长的睫毛安静无力的低垂,在脸上落下一片暗影,剑眉轻蹙,似隐忍着什么痛楚,脸色青白的可怕,而右眼下妍丽的蓝色泪痣却奇异的更加夺目妖冶,似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的叫嚣肆虐。
秦悠纠结了,他这个样子明显不妥,要不要叫季神医过来看看?但是又不敢打扰他睡觉,万一真一个不小心被他弄死弄残了,那也只能说她活该。
怎么办?要死也不要挑这个时候啊亲!
揪扯了一会儿自己的头发,秦悠悄悄打开车门找宋
天玄聊天去了,内容大致如下。
“宋侍卫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英武不凡呢?”
宋侍卫莫名其妙。
“你对你家王爷这么忠心,一直形影不离的,该不会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吧?”
宋侍卫若有所思,暗自警惕。
“外面都在传你家王爷身体不好,这么久我怎么没看出他哪里不好?外面的人一定是在瞎编,对不对?”
宋侍卫脸色一变,隐含担忧。
“啊?难道你家王爷真有病?你知道吗?什么病?”
宋侍卫继续警惕。
秦悠叹气:“那个,他脸色好像有些不对,回来倒头就睡了,要不要叫季神医来看看?”
宋天玄黯然摇头:“不必了。”说着对不远处的安世锦使了个眼色。
安世锦瞅了眼秦悠,匆匆而去。
秦悠不解,不叫季神医这又是做什么去了?不过听宋天玄的语气明显是知道宋微君的情况,该说的已经说完,秦悠自觉没自己什么事了,于是坐回马车里百无赖聊的看书。
眼看就要重新启程了,安抚女眷什么的至少要等到了行宫再说了。
片刻之后,马车门被轻轻叩响,似是并不担心会惊醒沉睡的宋微君。
秦悠起身打开车门,就见宋微君手里端着一个精巧的火盆,里面炭火燃烧,暖意融融,可现在就算天气冷些,也还不到燃火盆的地步吧?
见她惊讶不解,宋天玄面无表情道:“王爷畏寒,请王妃将炭盆安置在王爷榻前,不过不要靠太近,王爷会生气。”
“好。”秦悠接过来,当着他的面放置在离软榻不远不近的位置:“这里怎么样?”
宋天玄点了点头:“有劳王妃了。”说完抬手关上了车门。
有了炭盆,马车内很快温暖起来,秦悠坐在炭盆边望着宋微君的侧脸有些出神,这人很怕火,却又畏寒,时而平和时而暴躁,体内似蕴酿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却又很好的将这份嗜血暴虐的危险隐藏在了病弱的外表之下。
浑身上下处处透着矛盾,只是又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也许太过强大与美丽的事物是不容于世的,必有其他牵制,如同慧极必伤一样。
宋微君这一睡直到傍晚才醒,马车慢慢前行,听宋天玄说再有一刻钟就能到达行宫了,她正愁如何叫醒他,见他主动醒来大大松了口气,忐忑的观察他的面色,准备一有不对立即开溜。
这次宋微君倒是没有像上次那么恐怖,睁着两只眼睛迷蒙的望着车顶,脸上神情难得出现空白的时候,模样有些呆萌。
秦悠瞪直了眼睛,大美人露出这种无辜蠢萌的表情,实难抗拒啊。
不过不等她生出什么猥亵的想法,宋美人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坐起身阴郁的瞪向不远处的炭盆。
秦悠警惕,毫不犹豫把宋天玄卖了:“王爷,宋侍卫说您身体畏寒,便送了炭盆上来,睡了一觉您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门外宋天玄听的一清二楚……tat
宋微君紧紧盯着炭盆看了片刻,最终用沙哑略带些鼻音的声音说道:“放远点。”
“遵命。”秦悠做乖顺状,端起炭盆放在了距他最远的角落里,然后又如同小弟讨好阴晴不定的老大一样端下精巧小炉上煨着的一盅甜汤,盛出一碗递到他面前:“王爷,这是红枣莲子荷叶膳粥,您刚起来,中午也没吃东西,先吃点垫一垫吧,等到了行宫再用膳。”
宋微君随意坐在榻上,披散着有些凌乱的长发,用他那双犹带惺忪的凤眸瞪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秦悠奇怪,而后了悟,用汤勺舀起一勺送进嘴里:“没毒,吃吧。”
有毒她也不敢下啊,宋天玄还虎视眈眈守在外面呢。
宋微君终于抬起手,只是并未接粥碗,而是在她疑惑的眼神中缓缓捏了捏她的脸蛋。
秦悠顿时满头黑线,我靠,这货睡了一觉该不会睡傻了吧,咱虽然畏惧你的淫.威,可你也不要太过分,动手动脚当咱是橡皮泥呢,随便捏!
见她不悦的沉下脸,仿佛要将粥碗扣他头上,
宋微君松了口气,放心的接过碗喝了一口,早晨出门前他就没吃东西,穿好衣服直接上车补眠了,现在确实有些饿了,淡淡的荷叶清香以及红枣暖暖的甜意让他食指大动。
以最快又不失优雅的速度吃完一碗,将空碗递到她面前:“还要。”
秦悠递给他一杯清香四溢的菊花茶,恶劣道:“呵呵,真是不好意思啊王爷,只有这一碗,多了没有,想吃等入了行宫再做,您就先喝杯茶将就一下吧。”
这次轮到宋微君想把粥碗扣她头上了,这死丫头捏着嗓子装温柔的腔调恶心死人了。
马车行到行宫已经是夜幕降临了,山林间泛起一层淡淡岚雾,将远处低矮的群山蒙上一层神秘色泽。
这次秋猎队伍是历年来最壮大的一次,行宫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于是一些官职较低的朝臣都住到了紧挨行宫搭建的大帐内,虽然有些没面子,但谁敢跟皇帝发表意见?
赶了一天路众人都有些疲惫,到了行宫安排好住宿后都草草跟皇帝辞别回住处休息了,秦悠安抚女眷的工作也只得拖延到明天了。
宋微君超然的地位使得武王府分到一处单独的院子,十分宽敞,连跟随的下人也不必挤在一起,不过秦悠却要与宋微君挤在一处。
嗯,这次出门两位侧妃都留在了府里,王妃怎么能不留在王爷身边伺候呢?
秦悠郁猝了,想到上次的经历,深恨为啥不坚持把云横带来,咳,貌似云横来了也得是她伺候,应该把澹台雨带来,就算忍受她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也总比与宋微君同床共枕好。
晚上宋微君吃的比平时多些,披着大氅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回来就盘膝坐在软榻上不动了。
秦悠应他的要求把灯火端到他面前,灯芯调亮些,就看到他从袖中拿出那块据说价值连城的髓心,另一手执一把菲薄精巧的小刀,咔嚓一刀下去,髓心变成了两半。
“你累了就先睡吧,不必管我。”凤眸对上她诧异的眼,淡淡吩咐完便不再理会她了,仔细雕琢起手中的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