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门主,属下除了办完门主吩咐的事,这些天一直呆在府中,哪里都没去。”澹台雨按耐住颤抖的身体,垂着头不敢看那双让她惊恐不安的双眸。
仿佛只是被他那样看一眼,所有的事便藏也藏不住旆。
“最好是这样。”宋微君收回目光,警告性的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她。
在对待下属的时候他的某些想法与秦悠有些相似,小事上他会给予他们足够的自由,然而一旦有人敢不知死活的挑衅他的威严,那绝对要毫不留情的打压,就算不至于一棍子打死,也绝对要给他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上一任的流光剑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窠。
这一番对话之后书房内所有人的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生怕哪口气吹得重了惹恼了闲散而坐的人,就连刚才大着嗓门不拘小节的燕天誉都是挺胸抬头收复提臀菊花夹紧,目不斜视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狂风暴雨我自巍然不动……
宋微君斜斜瞥了他一眼,骨瓷茶杯中飘出的袅袅轻烟晕染的他眉目遥远朦胧,顿了顿他说道:“既然晋王有心要接手潼关的戍防,那便交给他们吧。”
燕天誉绷着一张老脸做严肃状:“那我们的十万大军怎么办?圣上正恨不得找尽各种机会打压我们呢,说不定会下旨把我们调去西北寒苦之地,与北戎接壤的地区常年战乱,正好借此消磨我们的兵力,若是粮草上再有苛扣……”
“嘁,”宋微君嗤笑一声,捧着茶杯道:“不会,他非但不会把你们调去守边关,反而好会给你们安排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燕天誉愕然:“为……为什么?如果他还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即使满朝文武全都通敌叛国了,武王府也不可能生出异心,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自开国以来武王府横扫四方诸国,打压的他们抬不起头来,血海深仇摆在这呢,即使武王府想通敌也没有哪一方肯与他们合作。
在莳花楼曾与燕天誉一起出现的年轻书生眨了眨眼,片刻后露出恍然之色,折扇在掌心敲了敲道:“是了,安逸,才是毁掉一支军队的最佳利器。”
兵士的天职是守家卫国,战乱只会将他们逐渐打磨成一支悍不畏死的铁血精兵,而骄奢yin逸只会让人丧失斗志,当一群膘肥体壮只知吃喝的人遇上一支时刻准备着与敌人殊死搏斗且身经百战的精兵,可以想见前者会如何的溃不成军。
经他一提,燕天誉脑中不由想象了一下自己手下那十万精兵全都变成一群吊儿郎当毫无斗志的孬兵,顿时打了个冷颤,粗犷雪白的眉毛皱成一团:“那怎么办?可不能让他这么干啊!”
宋微君斜眼看着他:“不打仗你就练不出好兵了吗?”
燕天誉一顿,收敛起浮躁,沉声道:“末将明白了。”
宋微君点点头:“赵咸铭要下旨,我们岂能抗旨不遵?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镇北将军在潼关也呆不了多长时间,赵咸聿似乎有什么事犯在了赵咸铭手里,导致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赵咸聿都已经这么明目张胆的拉拢御林军都统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所动作,一旦两人之间有了结果,做为赵咸聿心腹的镇北军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王爷觉得这两兄弟间输的会是晋王?”晋王把他的心腹镇北将军安排在边关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以防万一,如果连镇北军都被剿了,那晋王可是输的相当凄惨呐。
折扇书生挑着眉,王爷是不是太高看赵咸铭的手段与能力了?
同一时间燕天誉的声音也响起:“王爷是说潼关这个地方我们还有机会?”
当然了,折扇书生的话引人深思,而燕天誉的话则引来一片鄙视的眼神,宋微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潼关你就别想了,赶紧回你的军营等着接旨去吧,给你安排个太平地方养老不好吗?”
年轻时的燕天誉在战场上绝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猛将,可在统筹谋略上就有些欠缺了,这才刚下旨让他退出潼关,他就坐不住了,没有诏令驻守在外的将帅入京可视为谋反,让人知道他回京的消息,这又是一桩大事。
一听说养老,燕天誉牛眼一瞪,顿时不高兴了:“王爷,末将虽然上了年纪,可也算不得老,上战场杀敌绝对一刀一个,不输当年,怎么能去养老!”
宋微君冷笑:“要是你回京的消息泄露出去,却是就不用养老了。”直接准备进棺材吧。
燕天誉浑身的气势立马就怂了,坐在那里不吭声了,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当时脑子一热就跑来了,完全没想过后果,幸亏还有个有脑子的孙儿替他善后。
“明天天不亮你俩就出城回去吧,圣旨怎么说你们怎么做,现在京里乱的很,我这边事情也不少,不过在外的将士我暂时不会动。”宋微君眼风危险的扫向折扇书生:“燕西,你要再管不住你家老爷子,本王就让你们全家都去养老!”
“是!”折扇书生燕西暗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恭敬的领命。
“末将领命!”燕天誉也如临大敌的起身抱拳,暗中对自家孙儿抛去一个愧疚的眼神儿。
“王爷,现在京城这么乱,六王蠢蠢欲动,连诸国都想横插一脚,难道您不打算做些安排吗?”云横疑惑的问。
这些天几位王爷似乎有联手打压武王府的迹象,连镇守潼关的守将都被人拉下来了,王爷也有趁乱反击的意思,为什么却让驻守在外的宋家军按兵不动,不要参与进来?
宋微君眸中流露出一丝轻蔑与不屑:“你以为赵咸铭能坐上这个位置完全凭的是运气与嫡子的身份?皇子们年幼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懂,背后还有他们各自所代表的势力帮他们谋划呢,既然当年没能争得过赵咸铭,如今皇位已定,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易主的?若是他们能齐心协力还行,但是皇位只有一个,而他们却有六个人……”
所以这场动.乱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一群人在白日做梦穷折腾,得利的只会是赵咸铭。
乌月王的事只是他散布出去干扰赵咸铭注意力的手段而已,若六王想要以此来打击赵咸铭的威信那就太不现实了,即使他们六人暂时组成联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是一击即溃,赵咸铭一直想除去六王却苦于没有机会,又怎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晋王的动作这么大,少不得要从他开始。
“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明眼人都看得出几位王爷的心思,尤其晋王,就差那层窗户纸没捅破了,既如此,御林军都统这么明目张胆的倒向晋王的阵营,就不怕赵咸铭一气之下第一个拿他开刀吗?”燕西疑惑的看向宋微君,这事跟他没关系,纯属好奇而已,从龙之功虽然吸引人,但局势未明,那御林军都统总不至于笨的连这都看不透吧?
“嘿嘿……”云横猥琐的笑了两声,悄悄瞥了眼悠闲吹着茶叶的武王殿下。
知晓内幕的宋天玄翻着眼睛看天,澹台雨垂下的俏脸上则是一片晦涩暗沉,手指又不自觉的紧紧绞在了一起。
燕西瞧见众人的反应,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这事定然与王爷脱不了干系,只以为王爷很乐意见到皇室那一家子内斗,煽点风点个火也是理所当然的,便不再多问。
云横等跟在宋微君身边的人却是明白,恐怕王爷将事情的导火线第一个引向晋王与其老想着陷害王妃有关,因此在晋王有意选妃的时候,王爷自作主张挑选了御林军都统家的闺女,为晋王制造了那啥的机会。
御林军守卫皇宫的安全,掌握着皇帝一家子的身家性命,自己的心腹倒向了自己的对头,赵咸铭还不得气疯啊。
当然只是让晋王糟蹋了女儿还不至于让御林军都统倒戈,事关身家性命,他就算掐死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冒这个险,为了伪造御林军都统倒向晋王的“事实”,王爷这几天可花费了不少心思,幸好晋王也有意拉拢御林军都统,很是配合。
估计到现在晋王还在以为与御林军都统的那些“偶遇”,是对方有意接近他呢。
燕西久不在京城,谈完正事众人便放松心情聊起了闲话,正说到宋微君成亲时发生的乌龙事以及安世锦被下了泻药伪装成宋微君去迎亲,就听到暗卫在门外禀报王妃求见。
众人面面相觑,对于王妃求见的目的心中已有几分了然,同时也松了口气,他们不指望王妃能帮到王爷什么,只要不帮倒忙就行了,也不枉费王爷暗中为她如此费心。
宋微君让暗卫带秦悠进来。
燕天誉又有点坐不住了,转来转去却不敢开口。
燕西颇为无奈,问宋微君:“王爷,我和祖父要不要回避一下?”
宋微君想了想,最终挥手让他们退到了与书房相通的耳房。
这么做燕天誉祖孙安心,他自己也安心。
他可以为了秦悠做诸多算计,但燕天誉的身份关乎他们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以及十万宋家军,容不得他冒险。
秦悠进来的时候就见宋微君与他的两个“侧妃”、侍卫长以及贴身侍卫正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心情略感复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集体,而她好像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悠悠,过来坐。”不等她行礼宋微君已经热情的招呼她了。
秦悠嘻嘻一笑,走过去把一封卷成筒状的纸条递给他:“王爷,你这几天的行踪都在这上面了,若有不妥之处还请您指正。”
宋微君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却被秦悠粗暴的打断:“废话少说,赶紧看,看完了我好交差!”
宋微君:“……”
众人也都是:“……”
前一句还挺恭敬,没两句就原形毕露了,似乎自从摊牌之后,原本还会在人前装一装淑女的王妃就彻底消失了,彪悍本性暴露无遗。
摸了摸鼻子,宋微君摊开纸条看了一遍,上面的他在这三天之内逛了一趟花楼,去留云阁吃了回茶,回来的路上顺道把纵仆行凶的侍郎之子绑了扔去京兆府,在王府里每天遛一遍鸟(表想歪),处理王府事务两个时辰,午休一个时辰,心情好去挂职的兵部逛了一趟……当看到今天下午与貌美如花的云侧妃关起门来一番云雨,后又与之浓情蜜意品茶听曲的时候,宋微君实在没忍住,一口茶全喷在了对面男装版云侧妃那貌美如花的脸上……
无辜的云横突然遭到无妄之灾,洒满了茶水的脑门上青筋欢快的跳了跳,勉强按下暴起伤人的冲动,一字一字磨着牙叫道:“王爷……”
宋天玄和澹台雨等皆目瞪口呆,看看失态的王爷,又看看若无其事的王妃。
“咳咳……本王绝不是故意的……”说着宋微君瞪向始作俑者——秦悠。
秦悠顶着一副“是你自己不淡定关我屁事”的脸冷冷回视,看得宋微君一头栽倒在书桌上,半响没了动静。
“门主,你怎么了?没事吧?”澹台雨担忧的看着他,想摇一摇他的胳膊,却始终没敢真下手。
宋微君有气无力的抬起头,又对上那张据说与自己关起们来共赴巫山云雨的脸,喉头抽动两下,赶紧扭开脸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众人没一个搭腔的,门窗紧闭,他究竟是从哪里看到月亮的?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这样交上去了。”秦悠从他手里夺过纸条,仔细检查没有被喷上口水后,重新卷成筒状。
宋天玄几人嘴角抽了抽,王爷都快被她玩坏了,这还叫“没什么问题”?
“等等……算了,去吧。”宋微君捧着一张受过虐的脸,默默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嗯?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安世锦转移话题问道,刚走出来的燕天誉和燕西也都一脸好奇。
惟独云横一脸想死的表情,具体写了些什么他不知道,但其中某一处定然与他有关,否则王爷不会一看到他就想吐。
晋王的婚礼来的猝不及防,十天的时间准备一场亲王级别的婚礼为难坏了礼部一帮人马,等到婚礼当天,晋王府才仓促的挂起红灯笼,披上红花团,看起来总算有了几分喜气。
晋王一身红衣骑坐在雪白的高头大马上,一路来到御林军都统府门前,身后跟着布置喜庆奢华的花轿,程序按部就班的一道道进行着,只是御林军都统那张黑脸与这喜庆的气氛十分不搭,对于新婿的拜礼也只是哼了一声便撇开了头。
新娘子更是哭的肝肠寸断,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花轿。
门口挤着看热闹的人被这诡异的气氛煞住,嬉笑起哄的声音渐渐变成了窃窃私语,这桩婚礼本来就来的十分仓促,而新娘犹如上刑场的表现不得不让人多想,难道其中还有不可告人的内幕?
人民大众胸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一时间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纷纷流传开来,从御林都统的千金无意中失.身于晋王到晋王其实那方面不行,前晋王妃之所以死得早根本不是病死而是受不了寂寞自杀了,所以御林军都统家的千金小姐一听说今后要守活寡死也不肯嫁,却硬被想攀高枝的父亲塞上了花轿……
躺进棺材里也中枪的前晋王妃表示自己很无辜。=口=
不管百姓的目光如何的同情以及诡异,花轿仍是在一片吹吹打打的喜乐声中抬进了晋王府,在一干达官权贵的见证下,新妇被搀扶着与晋王拜了堂,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