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够狠!”
沉默良久,萧南才幽幽的说道。
“不是狠,而是聪明!”
李荣拎起铜壶给自己添了杯水,很是随意的说道:“死一个人,还是死全家?相信只要许家老汉没有蠢到家,他定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萧南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压低声音问道:“你、你是说许孟伯和平安——”
李荣端起茶盏,他的手故意顿了顿,似是在提醒某人小声。
萧南收到暗示,收了口,她的心中已经如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定了——许孟伯竟然真的参与到平安公主的谋反中来。哦不,更确切的说,是参与到韦淑妃一系的争斗中来。
而山庄被盗,乃至武库失窃,这一切极有可能与许孟伯有关。
因为据她在乞索儿中安插的眼线汇报,山庄被盗前,有一个胡服男子找过他们打探消息。
其中,便曾经向乞索儿们打听过荣寿堂的动向,还收买一部分乞索儿监视崔家。
当时收到消息,萧南还不禁暗暗得意,这些人打探之前,定没有想到,她萧南早就想到了用乞索儿打探消息,且京中的乞索儿,十之七八都是她萧南育儿堂中出来的‘暗探’。
那些人想用这些乞索儿监视她萧南、及荣寿堂,他们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呵呵,你猜!
还不是她萧南想让他们‘知道’什么,就能让他们‘知道’?!
萧南得意之余,便给玉簪下了命令:将山庄的事全都告诉他们,然后让他们按照她的剧本往下演。
果然,那胡服男子得到了消息,第二天她的山庄便被盗了,而那些她早就准备好的武器也都顺利落到了那些人手中。
当时萧南还在猜测那胡服男子的身份,因为根据与他接触的乞索儿回禀,那男子的相貌,与萧南熟悉的几个人都不相同。
更不是她预想的那几个假想敌。
起初,萧南还以为那胡服男子是李敬,或是毕力术呢。
因为据萧南收到的消息,在这次后宫的争斗中,南平夫妻支持的武昭仪也搀和了一脚。
这次圣人之所以会急着赶回皇城,除了武库被盗一事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武昭仪有孕,且胎像略有不稳。
圣人对武昭仪还是很宠爱的,如今又有了孩子,他自是高兴不已。所以才会中断了祈福仪式,匆匆赶回宫城。
萧南最初听闻此事的时候,她以为这是武昭仪的计策。
大家都知道,圣人在大慈恩寺不安全,而武昭仪恰是除了皇后外,唯二不希望皇帝出事的人。
萧南猜测,武昭仪也定是察觉到韦淑妃一系的阴谋,所以才会借怀孕一事,将皇帝哄回宫。
甚至,为了担心自己在皇帝心目中不够分量,还特意命李敬派人去劫掠崔家火器,造成一种京中已有乱象的假象,借此‘逼’皇帝回宫。
但,李敬、亦或是他背后的武昭仪,或许会劫掠山庄的火器,但绝不会打武库的主意。
毕竟人家只是想使个计策,并不是真的要谋反。
萧南一直是顺着这个思路猜测,所以在乍闻武库被盗时,她才会那样的惊讶。
除了李敬,萧南也怀疑过毕力术。
这个家伙一直隐藏在崔家,虽没有再像过去一样四处串联寻找同伴,但他拿着从崔家得来的银钱,网罗了不少坊间闲人和市井游侠儿。
毕力术有什么计划,萧南并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这厮对自己、对崔家定是异常憎恨,一旦有机会,他定会出手。
而萧南和崔幼伯之所以没有彻底解决毕力术,并不是办事拖拉,而是想彻底解决贺鲁留在京城的密探。
现在毕力术虽然被同族所疑,但他终究是密探出身,对于同伴的行事、习惯都非常了解。只要让他觉得对某件事有把握,他定会想方设法的联系那些伙伴共同举事。
毕力术在崔氏小夫妻眼中便是鱼饵的存在,哪怕这个鱼饵有毒,他们还是想试一试。
毕力术想要做点儿什么,那就必须有两个条件:第一,手下有人;第二,手里有武器。
人,毕力术已经招揽了十来个,大规模作战不可能,但小范围暗杀、劫掠什么的却是木有问题。
毕力术现在唯一或缺的便是武器,而崔家火器的威力,他是亲眼见过的。
且自他回到京城,便四处打探,崔家、学院甚至是萧南的几处田庄,毕力术都没有放过。
最后,他更是壮着胆子去武库、军器监和将作监打探。
萧南也正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会将毕力术列为重大嫌疑人。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竟是平安夫妻的手笔。
等等,萧南忽的想起一事,有些犹豫的说道:“不是说他们夫妻不和吗?怎么在这样的大事上,许大郎会听平安的指派?”
李荣唇角上扬,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在荣华富贵面前,什么小分歧、小摩擦都变得不重要了……”
说着,李荣向前探了探身子,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据我探听来的消息说,许大郎确实对他父亲的爱妾有些、呃、有些倾慕,而他被孝道压着,且与公主不睦,前途什么的就需要仰仗家族,可他偏又惦记上不该觊觎的东西……所以,”
剩下的话李荣没说,但萧南已经听明白了,许孟伯想要心想事成,那就必须自己有权势。
恰在此时平安给他画了张极大的饼,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许孟伯也就暂时忘了他和平安的龌龊,夫妻重新拉起手,一起做‘大事’去了。
“……”
萧南有些无语了,为了自己的私欲,竟让整个家族陷入困境,这个许大郎也确实该死。
李荣见萧南一脸鄙夷的样子,也是微微一笑,轻啜两口茶,继续低声道:“对了,长公主托我转告你一声,明日圣人起驾赶往骊山。京中诸臣、权贵亦随之前往,京兆府、金吾卫等亦要跟随,京中宿卫可能不如平日,你、你一个人在寺里,诸事要小心!“
这件事李荣曾告诉过她,所以她并不惊讶,点点头,“我知道,也劳烦荣表兄转告我阿娘,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倒是她和阿耶,在骊山——”
萧南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反倒是李荣聪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定会转达。
其实李荣也预感到了,按照事态的发展,接下来的战场将会转移到骊山,到那时,京城反倒比骊山安全许多。
某些人可能不会等大部队到了骊山就动手。
毕竟相较于宿卫森严的别宫,从京城至骊山的山路,反倒更容易得手。
长公主和萧驸马跟随圣驾,真若遇到什么刺客、突袭,旁人或许有机会逃开,他们却极容易受到波及。
萧南给父母提前准备了携枪护卫,但、但事有万一,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计划能万无一失。
就拿萧南与长公主协商的那件大事来说吧,当时计划也算周密,且随后的事实证明,大部分的计划也都顺利进行着。
但还是有一些细节出现了意外。
这让萧南很是警觉,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往往是那种不起眼的小失误,会造成整个大计划的彻底溃败。
萧南不想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次她可是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赌上了,真若败了,可就不止她一个人身死了。
而且通过目前对手的表现来看,萧南可以肯定,对方也是拼上了一切。
这不,人家都把崔幼伯弄回京了,足以看出对方的‘决心’呀。
想到崔幼伯,萧南神情平静,只语气略带嘲讽的问道:“这两日荣表兄在京中可曾再看到崔肃纯?!”
李荣挑了挑眉,又给自己添了杯水,心说话:看来萧家表妹这是真生气了呀,竟然直呼自家郎君的姓名。
不过想想倒也能理解,崔幼伯偷偷溜回家,即便是担心无诏进京会被圣人责怪,他想瞒着所有人,可也不能连最亲近的妻子也瞒着呀。
而且据李荣观察,萧表妹平日是要强了些,但却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也不是个经不起大事的人,崔幼伯以前也似是很信任她,这次怎么就?
呷了一口茶,李荣点头道:“昨日在西市的胡商酒肆曾见过他一次,他、他——”
萧南表情依然平静,淡淡的问:“可是他身边有侍妾服侍?”
李荣放下茶盏,揉了揉鼻子,有些尴尬的说:“我也不知道那个女子是不是肃纯的侍妾,只是看她有些像表妹身边的武、武氏!”
“嗤~~”
萧南冷冷一笑,道:“荣表兄无需帮他遮掩,他既能做得出来,想来就不怕被人说道。左右有武姨娘相陪?呵呵,看来武氏没有说谎呀!”
萧南已经说不出她的心情如何了。
痛?还是已经麻木了?
萧南默默的摇头,此刻,她被一种巨大的悲哀感笼罩了——就在她以为她能收服夫君的心时,崔幼伯就这样狠狠的给了她一刀,努力了两辈子,她还是没能得到一份属于她的感情与幸福呀!
送走了李荣,萧南的心始终无法平静,抄写心经都不能平复她纷乱的思绪,无奈之下,她只得走出堂屋,准备去外面溜达溜达。
不想,她刚走到小院的大门前,雨水正要招呼粗婢开门,院内看守的十几个护卫竟围了上来。
“夫人,奉公主之命,还请您回小院去!”领头的那个板着一张脸,冷淡的说道。
怎的,这就要开始软禁她了?!
ps:旅行加卡文,岂是一个苦逼了得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