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自幼熟读经史,遍阅子集,对于圣人教诲极为仰慕,一言一行俱是引用圣人之语……”李清很是尴尬的说道。
西夏皇帝实在忍不住的又一句“圣人有云”:“君子言义,小人言利,大宋将军出自圣人故里,自然是深受圣人教化,朕自然是要于大将军晓以大义的,若是和将军谈甚么条件岂不成了见利忘义的小人?”
李二和孔二俱是出自山东不假,可一个是阳谷一个是曲阜,一个是杀猪的一个是教书的,差的也太远了些吧。
“那个,皇帝陛下,大义自然是要讲的,条件也是要说一说才好。”李二准备帮助西夏皇帝可不是为什么圣人所言的“大义”的。
李清唯恐皇帝陛下再说出什么子曰诗云的话来,急忙抢道:“河南之地尽归大宋,两国永结为好,这便是陛下的意思的。”
李二笑道:“那是朝廷的事情,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弟兄就没有什么好处么?弟兄们远道而来,为陛下卖命,陛下自然是要拿些诚意出来才是。”“宋军弟兄的一应开销自然是我国支取的,不过要等到皇帝陛下夺回权柄之后,才好开了国库。”
李二狡猾的笑问西夏皇帝:“如此条件,陛下依是不依?”
西夏皇帝抬眼看看李清,李清微微点头。
“朕便依得将军,得胜掌权之日。必然开府库酬谢。”
李二大为欢喜,立即取出笔墨:“如此甚好,烦劳陛下写个字据……”
“人无信而不立,诗云信而……”
“好了,好了,什么子曰诗云的,都是空口无凭。还是立字为据地好。”李二见多了皇家的食言而肥,对于和皇家沾边儿的东西都多个心眼儿。
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字据写好之后,李二仔细的看好,将墨迹吹干收到怀里。这东西以后可有大用,是要账的凭证。
李清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我看将军人马不过数万,能有把握一击成功?”
李二别的不在行,要是空口说白话那绝对是行家,忽悠人最是李二地拿手好戏:“我所率的俱为精兵。便是以一当十也不做二想。若是乌合之众便是有百十万也是枉然,李清大人还不明白精兵为贵地道理么?”
“将军的都是精兵?”
“这还用说的么?若不是精兵如何能从几十万大军围困的永乐突围出来?如何能够大破梁王?如何能够破嗣武?”李二历数自己的“辉煌战绩”,那份信心十足的派头,便似真的是李二已经天下无敌一般。
西夏几十万大军围困永乐是事实,梁王能征善战足智多谋也是事实,那李二说地“以一当十”就更是事实了。
“依大将军所言,我们当尽快西行,赶到兴庆府(银川)驱逐群梁。归还政事于陛下。”
李二笑道:“这个……自然是要快的,不过事关夏国宗庙大计,还需精心准备,将养军力,三日后动身吧。”
反正后面也没有西夏的大军咬着屁股的追赶,不如好生歇息歇息。顺便做做准备。
西夏君臣离去之后,刘十三谨慎的对李二说道:“缔结合约这等大事兄弟你莽撞了,要是叫朝廷里那帮碎嘴的老倌儿们知道,指不定怎么编排你呢。”
李二闻听,也是唬的不轻,自己一个小小的押粮官,而且还是个副押粮官,居然和敌国缔结合约,这要是叫朝廷里那帮子喜欢瞎指挥地文官们知道,还不闹翻了天去。急忙问计于刘十三:“确是莽撞了。不过军情紧急也由不得我。若是迟疑几万弟兄性命难保不说,我朝在前方的军事力量也保存不住的。可如今咱们已经深入西夏。如何于朝廷联络?”
“不论如何,要先稳住朝廷,兄弟不若作一封奏折,通过西夏人送到保安军,也就两日的路程,保安军必然不敢耽搁,朝廷里很快就会得知的。兄弟你一定要写的军情十万火急,刻不容缓,最好多说写大话,如此朝廷才会……”
李二哈哈大笑:“你且放心,别地我或许不会,说大话却是精通,我这便写了,你且想法子送到保安军,咱们也算是为国立功,为朝廷长脸,想来朝廷不会为难。说不准还会派大军支援咱们哩……”
“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呐!”神宗皇帝的猪腰子脸更加的象猪腰子,吐沫星子飞溅到了三尺开外,猛地把手上的奏报摔在龙书案上:“国家虽养兵百万,而不能恢复山前;耗资四百万余,而不可收复河西,反遭此大败,你们说说,这些武人竟然还有脸奏报!真真的气煞朕了!他们为何不自裁以谢国人!”
前番中路军困守永乐,右路军竟然动弹不得不能前去支援,几日前神宗皇帝才收到那过时的战报,左路军竟然折损四万余人,剩余六万悉数投降了西夏。如此一来,不论永乐是何等的固若金汤,也是困守孤城,终究难逃厄运。
精心准备两年,严重消耗国力的“分进合击”战略顷刻间就瓦解,而且宋军败的如此干净彻底,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旧党派更是趁机发难,以“战争耗费、养兵之费与即将到来的赔款”为突破口,大肆攻击新法地急功近利。神宗皇帝无奈,只能丢车保帅,已经将王安石降了一级半。
王安石失去在枢密院地职位,旧党唯恐皇帝继续采用新法,想趁这个机会断绝了神宗皇帝变法的念头。
司马光最是清楚,表明上看是王安石在行使新法,其实这次变法骨子里还是神宗皇帝在主持,要不能把皇帝地“思想工作”做好做透,一切都是白搭。
“辽夏勾结、互为奥援,严重威胁我朝,官家当行羁縻之法。过上十年二十年,水到渠成之时羁縻地区自然就变成我朝郡县,到时候土官也会换成流官。万万不可性急,性急了则愈速不达,后患无穷。 王大人行新法初衷虽是好的,只是太过急功近利,反而深受其害。”司马光侃侃而谈。
羁縻之法就是古代对于民族地区和边境地区的一种政策,所谓羁,便是用军事手段和政治压力加以控制各民族百姓及部族上层,所谓縻就是以经济和物质的利益给予抚慰。
可谓是剿抚并用双管齐下。
但是这个羁縻之法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见到效果,需要当政者有极大的耐心,在这期间万一出了什么事端,极易前功尽弃。
前方兵败,后院起火,不仅器重的王安石下了台,就连力行的新法也面临重大考验,如何能够叫做皇帝的不恼火!
“今日只论前方战事,不论新旧法度。战事不利乃是武将愚昧贪生,军兵不肯用命死战。如今前方局面糜烂,我泱泱天朝败于西夏弹丸之国,颜面扫地,你们说说,该如何收拾这局面?”神宗皇帝语气冷冷,眼光亦是冷冷的扫视众人。
无人敢于上前答话!
司马光越众而出:“圣上差矣,前方战事后方朝局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只能一概而论,不可分别处置,若是……”
神宗皇帝自然知道前方后方的事情有莫大的关联,故意的分开来说是把责任推到了武人的身上,自己落个轻松,而且也是为继续推行新法做铺垫。奈何司马光根本就不给皇帝这个面子,直接指出了厉害所在。
宋朝的言论自由是相当开明的,言官制度自太祖皇帝确立,太宗皇帝加强之后,已经成为一种定律。莫说是司马光这样的大员,便是品阶再低一些的言官也可以直指皇帝的短处。电视上皇帝一语既出,无论对错群臣便大呼圣明的桥段比我这小说还要狗血,完全不可相信。若真是如此,神宗皇帝大可以推行新法,谁反对便抄谁家,哪个不同意就砍哪个的脑袋,也不用这么费劲的变法了。只要皇帝说“我有新法要实施天下”就足够了,王安石完全不必登上历史舞台,至少不必在变法过程中被罢黜相位。
其实在大宋南北两朝,小小的言官吐沫星子溅皇帝一脸,指着皇帝的鼻子大声喊叫的情景不少,皇帝虽然心里不痛快到了极点,甚至暗地里把言官家里的女性家属问候了百十遍,也是无可奈何,还得摆出从谏入流的“圣明”天子模样。
当皇帝绝对不是为所欲为的轻松差事,尤其是大宋的皇帝。
神宗皇帝无精打采的听司马光滔滔不绝的把大道理讲完,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正在独自的郁闷,殿外的宫人忽然吼了一嗓子:“西北前线六百里加急战报!”
一听到战报二字神宗皇帝的脸面拉的更长,前方已经溃败,还能有什么战报?不过上有祖宗法度,下有群臣的监督,只能装模作样的打开战报。
但见神宗皇帝越看脸色越是难看,忽然“龙颜大悦”,捧着那战报连声高叫:“大赞呐大赞!驸马都尉不愧是我天家人物,不愧朕委他以重任,果然是力挽狂澜。”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大家都知道驸马李二不过是中路军小小的押粮官,而且还是个副职,如何能够力挽狂澜?
神宗皇帝欢喜的孩子一般,起身离了宝座,大声说道:”驸马都尉连克数座城池,已生擒了西夏伪皇,正往西夏巢穴兴庆府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