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牺牲自我”的王千户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做出了身赴黄泉的准备,牟指挥使大人却奉着圣命,正欲忙着给他“清洗案底”。
刘瑾刘公公的日常生活,终于恢复如初——呼呼大睡、海吃海喝了几天。
圣上既是无意追究王睿那厮在北疆的事儿,那咱老刘也当是能安然无恙的了。可这“迫在眉睫”的问题虽得以解决,但“长远性”的问题却又接踵而至——圣上貌似是有意要重用他,而这王八蛋却又知道派人去“灭他口”的幕后指使者便是咱老刘!
这他娘的还得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更何况惦记着咱老刘的还是这么位“木有节操与下限的政治潜力股”?
未雨绸缪,将他对咱老刘的“记恨”,及时给“消灭”掉——人死了,这“记恨”,也就被“消灭”了罢!
这他娘的,才是王道!
事可一,不可二。既是再进诏狱灭口,是有些“难上加难”的,那便“发散一下思维”,来个“曲线灭口”罢!
伟大的刘公公眉头一皱,便计上心头——遣了鄢小公公将王睿替圣上出了那么个“分化瓦解、免世袭将官徭税”主意的事儿,透露给朝廷大臣们知道!
这帮老王八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世袭将官们忽悠上了贼船,向圣上联名上了道折子,以此来反对“革除卫所军制”的事儿,结果倒好——三下五除二的工夫,便让王睿那厮给化解了!
老王八蛋们,若是知道这背后替圣上出“点子”的人,便是那蹲在诏狱的王睿王千户,会作何感想?
他们肯定会很不愉快!
可又会用什么法子来“打击报复”王睿那厮?
这个,伟大的刘公公就有些“不可而知”了,但他能肯定以及确定的是——老王八蛋们若是想“弄死谁”,那法子可就海了去了,而且他们的“法子”,往往都是事先不显山不露水,待到“受害者”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个儿莫名其妙的已然被装进了“棺材”,只等着填土了!
老王八们这回会采取怎样的“法子”,他刘公公可真是拭目以待ing呐!
鄢小公公办事,确是很教刘公公“放心”——才没得几日的工夫,王睿替圣上出了主意的事儿,便悄无声息的在朝臣们之间传开了。
朝臣们沸腾了!
“王睿?他是干什么的?哪一年的举子?”
“这他娘的,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野猴子呐?”
“听说是北镇抚司内的一千户,原是大同府的游击将军……”
“游击将军是从三品,锦衣卫千户正五品,这厮的官儿怎的却是越做越小的?”
……
“听说他是在北疆同鞑靼人打了一战,虽然宰了鞑靼大将,自身伤亡却又数倍于鞑靼人,朝廷酌情考虑,才将他贬任为锦衣卫千户……”
“这样的战,到底是他娘怎样打出来的?”
……
朝臣们知道这消息后,便三五成群陆陆续续的聚到了内阁首辅刘健的宅子内,又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堆,你一样我一语的说来说去。
内阁首辅既是内阁之首,更是群臣之首。是以,平常若有个什么事,朝臣们便会先行聚在刘健的府内,“共同交流”一番意见,“达成共识”后,再行上奏皇帝。
朝臣们确也是神通广大,听说了王睿之事后,没一两天的工夫便将他的“底细”,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刘健刘阁老也听说了这事。
而且还听说,京内最近“异军突起”的“蝶恋花”,原来竟也是这厮开的……
不但如此,这厮还与北疆贪腐大案有着极大的牵扯,现如今正被圣上关在诏狱内……
“都静一静,吵成这样儿了,还怎样谈事情?”屠滽清了清喉咙,朝着堂内吼了一嗓子。
吏部尚书相当于现在的中央组织部部长兼中央机构编制委员会办公室主任、人事部部长。吏部为中央六部尚书之首,通常称为天官、冢宰、太宰。
他老人家一开嗓子,众人自是得买账——立马闭了嘴。
“天降妖孽,必生祸乱”,堂内一静,屠滽便撩开了今日哥几个需要“讨论的正题”,“圣上乃当世明君,可总保不齐他身边会时不时的窜出几个奸妄来,先有李广,现又有这王什么睿的。圣上仁厚,易信人言,可咱做臣子的却不得不时刻清晰着头脑,替他来辨识奸妄、铲除奸妄呐……”
弘治时期,是大明中叶政治较为清明的时代,但即便如此,仍不免有奸臣当道之事,李广专权便是其中突出一例。
屠滽的这个说法,赢来了一片赞同。
刘健却有些嗤之以鼻!
李广,“以符箓祷祀蛊帝,因为奸弊”,又假借诏旨授予他自个儿传奉官,各地争着向他交送贿赂。他这厮,确也算得上是一“当道的奸妄”。
可这叫做王睿的呢?他“奸妄”倒貌似是有一些——在北疆贪腐,在京内又开青楼。可他“当道”了?——还蹲在诏狱,怎样来“当道”?
同李广相提并论,这厮——还不够格得紧呐!
屠尚书,这是在给他戴高帽,非除掉他不可!
朝臣们阻拦圣上欲行兵事改革之举,却被这小小的锦衣卫千户,且还是一蹲在诏狱内囚犯给破坏了——他等这是要泄愤呐!
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弘治朝的内阁,李东阳激进,时有革新之举;谢迁保守,遵循成法;刘健呢?
身为内阁首辅的他,在肩负治国之责的同时,还身负着历代内阁首辅们所不可或缺的另一职责——协调皇帝同群臣之间的融洽关系,亦即协调上下级关系。
他的位置,是介于皇帝与群臣之间——皇帝之下,群臣之上!
这便是他这“另一职责”的来由。
是以,在保守的刘健与激进的李东阳之间,在“锐意进取”的弘治皇帝同“迂腐顽固”的群臣们之间,刘健的内阁首辅之位便就应运而生——他生平“善断”,亦即能依据形势做出决断,在“群情激愤”时,他便会依据群臣的“意思”做出“决断”,在“圣意不可违”时,他又会依据“圣意”,来做出“决断”。
他是弘治皇帝同群臣之间的“润滑剂”,是刘健同李东阳之间的“粘贴板”与“和事佬”——他平衡着弘治朝堂。
弘治朝,没他,不行!
干了这么多年的首辅,他慢慢摸清了自个儿的“职责所在”,也终于替自个儿找准了“位置”。
是以,无论是在朝会,或是如今日这般的“私人聚会”,他从不轻易发言,甚或装聋作哑一直要到最后——终于瞅准了“形势”,又不得不“发表意见”时,才会“依据形势”,开一开“金口”。
而他这种“金口”,“不开”则已,“一开”往往又是“顺势而开”——这他娘的,谁都得服了不是!
但他又是个明白人(若是个糊涂人,也领悟不了这般深邃智慧的“处世哲学”),是以,屠滽一说这话,他便“明白”了朝臣们的“意思”——左右就是个欲“打击报复”!
再说王睿这厮,严格来说,也算是“当了朝臣们的道”。
圣上欲革除卫所军制,这同祖制符与不符暂且不说,但卫所军制一遭革除,势必会令朝臣们失去“监军、领军”之大权,兼且会使武人地位水涨船高,从而参与朝政,再反过来瓜分掉朝臣们的部分“治国之权”。
王睿这厮,替圣上出了个“分化瓦解、免世袭将官徭税”的法子,便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朝臣们的“刁难”——这不就是“当了朝臣们的道”了!
可关键时候,谢阁老的那一番“暗示”,不又将圣上“吓得”立马退朝了么?兼且这几日以来,圣上都是闭口不提这“革除卫所军制”一事。
说过来说过去,王睿这厮“当了朝臣们的道”,当仍得算是“以失败而告终”了不是!
王睿在诏狱内向平江伯一连献了三策——四总部、军事衙门、义务兵制,弘治皇帝从平江伯口内一行听说,当即便吓了一跳:这些个“军制”,当真是得好生“参详”,再行布置,徐徐而图之,若是就这般突然抛了出去,势必会将大明朝野掀他个底朝天!
治大国,如烹小鲜!
英明神武的弘治皇帝,岂有不明之理,是以,他将王睿献出的这些个军制,都压了下来,闭口不提先——拿出个具体章程了,再来“温水煮青蛙”!
是以,满朝大臣勋贵,除了保国公、平江伯、牟指挥使这一伙,压根儿就不知道圣上原来竟也藏着有“杀手锏”。
故此,刘健也不知道,他只当弘治皇帝是在想要打着哈哈将“革除卫所军制”的事儿不了了之。
卫所军制,到底当革不当革?
当革也不当革!
若是不革了它,大明江山不稳吶,若是革了它,大明江山更不稳——太祖权谋之术,确是举世无双,定下的这卫所军制,着实是让后人有些难以超越,至少我老刘,是整不出一套比这卫所军制更能确保“皇权”的军制来!
按理说,王睿替圣上献了主意的事儿,当是得翻篇而过才是——千钧一发之际,谢大学士横空杀出,不是替朝臣们将圣上硬生生的“吓”跑了么!
可朝臣们今儿个貌似有些——要死揪着不放了!?
这帮人,心眼着实是——忒小了些!R1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