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并不认识张震行,不过能特意找上他家门的人屈指可数,凭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了对方脸上的衙门气息,心中已经猜到了可能是哪个衙门口的公差。
林保冷冷扫了眼来人,却没理会,径直走到山脚的农家,康九香原来的家里面,推开了院门而入,不一会儿赶了辆套好的马车出来。
康九香也看出了张震行是城里来的人,不过这穷乡僻壤可是很少有外人来的,起先还以为林保认识,可看林保那味道,估计也不认识。
她正有些好奇地打量张震行,林保已经将马车缰绳交给了她,笑道:“你先赶车去,我待会儿再过去。”
康九香就这点好,男人一旦做出了决定的事情,她从来不干扰,她一向信任林保的判断。点头嗯了声,接过缰绳,侧坐上了车辕,抓起鞭子一挥,赶着马车不疾不徐地顺山路而去,还不时回头看看。
张震行也略有好奇地打量这个充满天然气息、肌晶玉润的丰腴美妇,尽管他早已经在资料上知道了康九香,可见到本人后又忍不住职业性地细细观察了起来。
林保斜睨他一眼,突然屈指一弹,一溜火星飞射而来,烟头‘啪’地打在了张震行的额头,清脆响亮,犹如钢珠一般,疼得张震行捂住额头‘嗷’了一声。
“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女人?”林保冷哼一声道。
张震行发现额头火辣辣的疼,手摸了摸,发现已经瞬间鼓起了一个大包,心中不由骇然,想不到对方屈指弹出一截烟蒂就有这么大威力,看来苏秘书说得没错,这人果然是个江湖老怪物。
张震行收了收神,走来很江湖式地拱手抱拳行礼道:“林前辈您好,我是林子闲的朋友,之前一直在和林子闲搭档,久仰前辈的大名。”
林保横眉冷眼道:“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张震行顿了顿,道:“我是奉齐云峰首长的命令来找您的,有重要事情向您通报。”
他这样说,林保倒是信了,毕竟不是谁都知道他和齐云峰之间的事,这也符合林保的猜测。
林保不冷不淡道:“那老小子找我有什么事?”语气不太好,因为他不喜欢衙门的人找上门。
张震行立刻拉开了电脑包,取出了电脑,捧在手上打开了,调整出一段视频,走到林保跟前,双手捧着播放给了他看。视频里面不是别的内容,正是林子闲在巴黎救川上雪子的画面。
看到林子闲负伤吐血的画面后,林保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然而看到林子闲竟然跪下了后,他的眼中霍然闪过一丝震怒,不过这种异样情绪很快又收敛了,斜盯着张震行问道:“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见他已经看完,张震行收起了电脑,面色凝重地问道:“不知道前辈有没有听说过西方的血族,也就是吸血鬼?”
林保没说自己有没有听说过,淡淡道:“说下去。”
张震行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国内在一座古墓里出土了一串红色的手链,却是西方血族的十三圣器之一,名为‘血月星芒’,在公开展览的时候被人给盗走了。后来有迹象显示东西已经到了法国巴黎,林子闲为了找到这个东西,之前曾找到了首长,让首长对八大派施加了压力,逼八大派各自派出了人手陪同他一起去了法国巴黎,协助配合他寻宝,后来和血族发生了冲突。从刚才这段视频上显示,林子闲应该是受了重伤,也就是由此开始,林子闲已经消失了四个多月,最近突然有消息传出,说林子闲…说他已经遇难了……我们派出人到处查证,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林子闲的踪迹,我们担心他真的……”
话还没说完,张震行便说不下去了,被林保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给掐住了脖子,直接提了起来。
“信口雌黄!再让我看见你来这里,我让你有来无回,滚!”林保大臂一挥,张震行已经飞出五六米外,砸落在地翻滚。
躺在地上的张震行双手捂住脖子连连咳嗽了好一阵,脖子差点没被扭断了,好不容易踉跄爬起后,发现林保已经背着个手慢慢向山腰走回。
张震行摸摸额头上的包,又摸摸差点被扭断的脖子,很是无语,怪不得来之前苏秘书让他客气客气再客气。
该做的他已经做了,拍了拍身上的土,很是无奈地发动了摩托车,嘟嘟向山外而去。
负手徐徐顺着台阶上山的林保看似悠闲,实则心情相当沉重。在林子闲遇难的消息传出来之前,别人还不知道林子闲遇难的时候,他就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了。
因为他和林子闲之间有个外人不知的约定,林子闲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基本上每隔三个月都会和他电话联系一次,最少半年联系一次是必然的,这是底线,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实际上在可能的情况下,林子闲基本上每个月都会给他一个电话,算是报平安。
然而这次四五个月都已经过去了,林子闲一个电话都没有来过,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意识到不正常的林保已经做好了如果超出半年依然没有音讯便要出山找人的准备,谁知突然却传来了这么个噩耗。
心情犹如惊涛拍岸的林保缓缓走上了山腰转身,默然负手屹立在大树下,看着张震行骑个摩托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上后,脑海中想起的是林子闲小时候蹒跚学步的可爱模样,那么小就被自己泡在药罐子里,逼得哇哇直哭的开始拉筋练骨,开始日复一日地习武,其中所流的血汗和艰辛不是外人所能知的……
林保眼神茫然,嘀咕自语道:“那小子的命宫里没有夭折的迹象啊!”
再回首,林保目露精芒盯向了山顶,骤然身若孤鸿,弹身而起,飘落木屋的屋顶,足尖在屋顶一点,身形顺着山势扶摇斜飘而上,足尖飞掠树梢,在起伏不定的树冠上如同阵风般刮过,一身的轻功可谓惊世骇俗。
只见一道人影飘向山顶,腾空弹起,犹如从山野苍翠绿浪中窜出河面的鲤鱼般翻滚,随后又坠入河中。
人一穿过山顶树冠落地,便见他足尖点地,整个人如同陀螺般急速旋转起来,给人一种错觉……旋转的陀螺突然一分为三道人影,爆射向三个方向。
‘砰砰砰’接连三声爆响震撼山顶,三棵粗壮大树给人一种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摧断的错觉,拦腰折断,轰然倒向三个方向,吓得山中飞禽走兽四窜飞奔而逃。
林保的身形却是人归原地,静立,单脚落地,摆出的是金鸡独立的起手式,犀利目光直射远方起伏的山峦。
突然身形又骤然压低,如同灵蛇般滑地昂首出掌,出脚,踏步,追拳,劈掌,分指,一招一式练起了功夫。
一招一式的拳脚舒展形似太极,却又比太极更灵巧多变,更遒劲有力,速度不快,气势却浑然天成。
“嗷……”一声长啸突然响彻山顶回荡四方,犹如一只孤狼满怀悲凉长啸,且铿锵吟诵:“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随着吟诵声阵阵铿锵,林保的拳脚速度也越来越快,整个人快成了一团乱影。地面足迹纷沓深陷,拳脚裹挟出的气势激荡得地面的枯枝落叶阵阵荡开翻滚,拳影、掌影、指影、脚影零乱如风席卷四面八方。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一首《侠客行》铿锵诵完,拳脚如风的身形暴收,冲天鹤起,斜飘而下滑过树冠,飞足急点,人影去势如虹,不觅山路奔波,只掠向苍茫山野之中。
人驭苍茫四野,顺着山势疾行,逢高便顺山壁扶摇直上,遇密林则踏树冠而行,落地可见草上飞,遇水更是惊世骇俗的踏萍飞渡,一身轻功堪比飞鸟横渡,急速远去。
没用太久,便横穿十几里大山,掠出山野,落在四方村民赶集而来的康镇外。
微微吐气深呼吸的林保漫步走入了人渐多起的镇子里,一路上不断对遇见的熟人点头打招呼,来到了豆腐店。
康九香也是刚到开门不久,见到他的出现后,有些愕然道:“这么快就来了?快去帮我把昨晚泡好的黄豆给磨了。”
“九香,我要出去一段时间。”林保笑道。
康九香一愣,她已经习惯了他的经常突兀离去,知道拦不住,微微皱眉道:“那你早去早回。”
林保伸手抚摸上了她的脸,有点深情外露道:“你真好,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女人。”
康九香立马啐了声,打掉他的手,看了眼店外,貌似在埋怨这么多人也敢动手动脚。
林保点上一根烟,笑着转身而去,大步离开了豆腐店,一步都未曾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