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宏正帝自登基以来最多震惊的一晚。
按说这十几年来，他什么事没经过。然而都没这一晚让他心惊。
他选的继承人一再陷入危险，他自己也被人下毒。本觉得掌控着一切的自信在这一晚崩塌，也让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皇后的劝慰此时也不能安抚他的心。沉寂的大殿，带着初春的寒意，让人脊背发凉。
“皇上，您饿么？要不用些宵夜？”看着脸色发白的宏正帝，皇后眼里的担忧更甚。
最终宏正帝摇了摇头，起身道：“夜深了，安寝吧。”
“好，臣妾伺候皇上。”皇后悄悄松了口气。她也知道此时即便上床也睡不着。可躺在床上，总好过坐在这里发愣。
宽大的凤床上，幔帐里宏正帝和皇后各盖一床被子平躺着。外面的红烛被吹灭，一切陷入黑暗。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
正月十六，开大朝的日子。
卯时，还未等德公公进来唤，宏正帝就叫了起。皇后也跟着起了。
宏正帝的眼下发青，显然一夜都未安眠。皇后并未提此事，只是亲手服侍宏正帝洗漱，为他穿上龙袍。
早膳摆上桌，都是宏正帝爱吃的。可他此时看着却没有半点胃口。
窗外太阳已经渐渐升起，温暖的阳光透过清冷的薄雾照进了宫殿，到是有了一丝朝气。
“皇上，多少用些。今日的大朝，时辰应该不会短。”皇后劝了一句。
昨儿晚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肯定满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想来朝臣们都知晓了。前有宁王遇刺还未有结果，后有皇子又遇刺，早朝能平顺才怪！
宏正帝皱着眉，最终也只用了半碗小米粥和半笼小包子，还不到平日用的三分之一。
皇后本想再劝，但看了看宏正帝的脸色，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她目送宏正帝带着德公公出了凤鸣宫，看着帝王的背影，她突然生出一种不再挺拔的感觉。不过一夜之间，宏正帝似乎就老了。
“娘娘，晨起寒意重，您别站在门口了。”朝露过来劝了一句。
作为皇后最信任和贴心的宫女，昨晚她一直都跟在皇后身边。这一切事情的发生也让她敏锐的感觉到形势的变化。
“你去一趟长乐宫。把昨儿皇上提到的香拿到然后送去太医署谢御医那。”皇后道。
今日后宫妃嫔会到她这里来请安，惠贵妃作为被禁足之人自是不会来。所以这事必须有人走一趟。也只有朝露最让她放心了。
“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朝露应道。
紫宸殿里，陆续已经有朝臣来了。大家交换着眼神，神情都有些严肃。不像往年，这开年的第一次大朝见到面都是要互道新年好的，个个都是笑容满面的。
随着左相的到来，还有几位皇子的到来，大殿里显得越发安静，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
“七弟，你没事吧？今儿一早我听到消息，吓了一跳！”齐晟的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也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齐晏身上。
“多谢大哥关心，我没事。”齐晏绷着脸，说话的语调没有任何的起伏。就好像在回答今儿用过早饭没有。
齐晟也不以为意。这事他心里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甚至说有点遗憾。那刺客怎么就没得手呢？如果得了手，现在适合太子位的皇子还能有谁？
齐昊昨儿晚上也有带娜宁去看花灯，只是他这两日有些咳嗽，娜宁怕他着凉，早早的就回去了。所以当行刺事件发生的时候，齐昊已经睡了。今儿早上他也只是听长史简单的说了几句。此时有心多问齐晏两句，但知道场合不对。因而只是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宁王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还是见人就笑的样子，似乎心情不错。
“一个个的怎么这么严肃！正月还没过完呢！”他冲齐晏几人说话。
“见过皇伯父。”齐晏几人忙见礼。
宁王住在城外皇庄，要说他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也说的过去。但齐晏却觉得宁王的笑里带了几分嘲讽。
其他朝臣们都没说话，宁王这话没法接。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谁都不愿意当这个第一个开口的人。
而朝臣们中还有一个备受关注的人就是楚洵！
只是他沉着一张脸，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独自站着，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心情糟糕透了！
有人深表同情。安静了这么久的京城一下子连着出事，也够楚洵操心的了。但更多的人则是幸灾乐祸。楚洵平日里铁面无私，得罪的人不少。盼着他哪天失了宏正帝信任的人大有人在。如今，不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楚洵心里也明白。不过他一概不理会。这会垂眸站着，想的却是昨晚带回去的刺客尸体。连夜把这具尸体解剖了个彻底，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才像是真正的死士。一旦被捉就是服毒自尽，然后不留下任何线索。之前活捉的那两个刺客则仿佛像是被人故意留下的证据，牵着他的鼻子走！
如今他能查的，只能是这些刺客是如何混入京城的。要知道从宁王进京遇刺后，京城就一直处于戒严状态。进出都是要被盘查身份的。在这样严密的守卫下还能有刺客混入京城，实在是对他工作能力的侮辱！
就在楚洵脑子一团乱麻的时候，宏正帝来了。
“皇上驾到！”随着小太监的一声唱和，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往年宏正帝会说一句“众位爱卿”，今日却只有平淡如水的“平身”两个字。
这是在传达一个讯号，宏正帝今日的心情很不好。
长乐宫外，朝露正在等小太监的通报。
她抬头看了看长乐宫的匾额，宏正帝亲笔题的字在朝阳的照耀下还是那么夺目。
“朝露姑娘，我们娘娘还未起，您可能要进去稍等一下了。”小太监小跑着过来，一脸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