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勉愣怔了半晌,才平静地道!”我家八娘子不敢高攀王爷……
朴王允文哦了一声,错身落下眼帘一字一字地道:“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们家小娘子怎么拒绝我……”
“王爷走好。”竹勉淡定地道。
朴王允文的嘴角微翘,离开了。
竹勉瞧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朴王允文哪里是为了求娶小娘子,分明是为了刺激李西敏吧,不敢再作逗留,竹勉挎起篮子急急地走了。
等她取了参,回了府,发现府上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原来是平江府的妾侍们跟着家中的粮船也来了。
楚芸让她取了一件靛蓝色的半臂,里面配了一件月牙色的齐胸孺裙,十娘的衣柜里色艳的极少,不是靛篮就是月牙色,倒也符合楚芸现在的口味。
楚七娘以前总是一袭朱红衫,常着石榴裙,所行之处,艳光四射,灿若桃李,如今的楚芸更像是一处潭,细细的瞧,映着天穹七色,不细看也不过是一捧无色无味的水罢了。
要不要把今日的事情告诉小娘子呢,竹勉拿起了梳子,心里转了一个念头,知道楚芸定当不高兴她又把八娘抛出去当挡箭牌,左右想着还是将这事给瞒下了。
以前小娘子是面热心热,弄得如此下场,现在的小娘子虽然冷,
但竹勉知道她的心还是热的,她心想恶人就让她竹勉来当好了。
竹勉拿起梳子快快地给楚芸梳了一个双环髻,平日里楚芸喜欢螺髻,应着干净俐落,但是人多的场面,还是梳回末及笄的双环髻,打开妆奁,楚芸挑了一件珍珠牙梳插于发髻之上。
收拾停当两人才起身朝着正厅走去,刚一走到门边就瞧见楚五娘跟楚八娘快快走来,楚芸微笑道:“两位姐姐出门逛街也不叫上我。”
楚八娘哼了一声道:“你现在可是母亲心尖上的人,要是磕了碰了我们可怎么交待。”
她说着便快快地从楚芸的身边走过,她这个人的脾气就是如此非友即敌,过去大家都是不受待见的庶娘子,自然是朋友,如今楚芸得了楚太太的青眼,那自然便成了她的敌人了。
楚芸瞧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走进了正房。
她们一进厅门便看见一个身着朱红色流云纹绸缎柑子,豆绿色金丝线嵌边宽裤,皮肤稍许黝黑体态丰腴的妇人正欠着身体坐在椅子的边上大声说笑着。
这就是楚五娘的亲生母亲吴美娘。
吴美娘原本是个厨娘,怎么成了楚老爷的妾侍的,府里有很多个说法。
最像真的就是楚老爷有一次在外头喝醉了酒,路过厨房的时候因为口渴就想进去勺完水喝,哪里知道正巧看见吴美娘翘着屁股在那里洗水缸,顿时酒迷心智,错打错着。
吴美娘出身虽低,但是对于楚太太倒是一贯肯俯低做小,因此楚太太发卖了好几个楚老爷玩腻味了的美妾,倒是把这个黑不溜秋的厨娘给留了下来。
她的上首则做了一个凤眼的美妇楚八娘的眉目长得像楚老爷,浓眉大眼,而这女子却是单凤眼,眼帘开合之间颇有一种碧波敛春色的妩媚之感,正是平夫人。
她手里端着一碗茶汤,听着吴美娘谄词如潮,只笑不语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
楚八娘大叫了一声娘,她才抬起头来,眼里露出喜色,但也没有多少表情,只将茶汤放下道:“小娘子们出去逛街了?”
楚八娘笑道:“可不是,买了好些东西。”
吴美娘则是拉着楚五娘一本正经地道:“可有给太太买东西?”
她见楚五娘还在发愣,忍不住掐了一把她,楚五娘才回过神来,颇为无奈地顺着老娘的语调道:“当然有给太太买。”
最近林家铺子对八娘青眼有加,说是好些首饰八娘戴了才更能显出它的好来,于是给了楚八娘不少优惠,勾得楚八娘三天二头往林家铺子里跑。
林家铺子最近出了一批金累丝串琉璃手训,那些瞧着不周整的琉璃珠子叫累丝金圈起来串成一串五颜六色,往手腕上一戴更衬得女子皓腕胜雪,再加之价钱公道,尽管太后号召节俭,京都里今秋的盛宴远不如往常,林家铺子这几日的门还是都快叫人踏平了。
楚八娘跟楚五娘也过去抢了几串,林掌柜还很厚道的赠送了她们一串白色琉璃珠子,让她们喜出望外。
楚五娘略有一些心疼地拿出了白色的一串笑道:“我在林家金铺瞧着挺好,便给母亲也买了一串。”
吴美娘接了过去递给楚太太笑道:“这孩子就是如此,每次上街,头一个就要说这要给母亲带回去,那个母亲必定喜欢,这满脑子想得都是您。您看看,我没说错吧。”
楚太太接过手链,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平夫人笑道:“她倒是个懂规矩的。”
平夫人在一旁笑道:“这也只有美娘教出来的孩子才懂规矩,你瞧瞧我家八娘,她跑街上去,知道自己喜欢的,却不知道太太喜欢什么。”
楚芸瞧了一眼大红大绿的吴美娘,忍得辛苦才没抿唇笑出声来。
楚太太当然知道,若非平夫人是寡妇,只怕这正室的位置也轮不到她来坐,即便是她坐了这个位置,也常有一种不牢靠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她心心念念想当诰命夫人。
因此平夫人越是一派气定神闲,她便越是不舒服。
楚九娘坐在一边柔声地道:“八姐虽然没有买东西,可我母亲却是一直记挂着她呢,前几日我还听说母亲惦记着要给八姐找门好亲事。”
楚太太听了一笑,也拿起了茶汤,慢条斯理地道:“可不是嘛。”
再大的妾总不能越过妻去,楚八娘的亲事一定是楚太太给按排的,楚太太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这眼瞧着过了今年冬天八娘也要十六岁了,这亲事还真是耽搁不得了呢?”…
楚芸心中一动,楚太太这算是祭出杀手锏了,可平夫人好像没有慌张的样子,只微笑着欠了一下身体。
她早就该知道,八娘对楚太太常挂在嘴上说,我们是不害怕楚马氏的,想必根源就在这里了一那就是楚八娘的亲事,楚太太可能说了不算。
平江府大房还遣了一个管家过来,将小娘子们这年名下铺子的租钱给带了过来,每个小娘子分得了一百贯,这倒是让人喜出望外。
楚芸也分得了一百贯,但因为她的铺子抵押给了大房,在楚太太没有将铺钱还上之前,这第二年的铺租钱就归大房了,来的管家说得清清楚楚,末了还将楚太太亲手笔契的借条交给了楚芸。
大房的许氏精明厉害,办事滴水不漏,当年就是因为太厉害,才不得人心,没人支持她管家,一把年纪的老太君才勉为心力的管着,现如今拿她来对付楚太太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楚芸接过借契真诚地道了一声谢,又取出了十娘绣得几件精致鞋面让给许氏带去,倒是把那管家瞧愣住了,十娘子从来闭门不出,不跟任何人来往,不曾想到了京都反而只有她惦记着许氏。
这些小娘子光顾着拿铺租钱,钱数差了点还嘀嘀咕咕,话里话外埋怨许氏不该在这个上面还要收耗钱,却没人想到若是没有许氏在那儿挡着,她们哪里有这安稳钱拿。
可惜这小娘子的铺子终究是让二房给骗走了,管家唏嘘了一下,拿过鞋面走了。
随着平夫人跟吴美娘两人到来,楚府算是彻彻底底的搬到了京城。
当晚楚老爷便开恩回来与全家团聚,平夫人见了楚老爷,便是一声表哥,她嫁给楚老爷这许多年,始终按青梅竹马的时候称呼。
平夫人虽然老了,不复年青的光彩,但楚老爷多时不见平夫人,又听见了一声表哥,顿时便化成了一池春水,当晚破天荒留宿在了楚府。
不过第二天清晨,竹勉回来说了个笑话,说是楚老爷晚宿平夫人之后,来了个小厮传话说外府的那一位肚子疼,楚老爷当即就连夜走了。
楚芸听了只轻淡的一笑,当年平夫人以为楚老爷对母亲的无情便是对她的有情,现在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楚老爷哪里是多情呢,不过是好色罢了,因此才只念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这只不过是大宅门里浅见的一幕,相比于这一幕来说,还有更惊涛骇浪的在后面,就在楚府的粮进仓的时候,朝庭开了三处常平仓平抑米价,分别定价为九百文一石。
这一下才将楚府震得个人仰马翻,楚芸这才知道楚府听说京都里的米价一直在往上涨,于是这粮船沿路收粮进京,等这粮到了京都,已经整整收了十万石。
十万石,若按每石亏三百文来算,那便是三万贯,前提是要能把米卖得出去才行,毕竟三处常平仓的粮就够京都吃上不少时候了,还不提原先市面上米商囤着的,更何况随着京都的米价上升,楚府沿路购米的米价定当不能再是一贯钱。
楚芸瞧着外头的天色,太后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她纵容着米价,貌似忍气隐让,为的就是在这一刻让这些自以为得计的人都一朝倾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