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屿回京已有数月，院子里伺候的人也不过三两个，很是清静。
下人上了茶后便无声退下，南屿淡淡的开口道：“这是我路过江南时带回来的龙井，你尝尝味道如何。”
南屿在物质上没什么要求，顶尖的茶叶和最便宜的茶沫子冲出来的茶水，虽喝着大有不同，然而他也都喝得。
苏墨对茶叶不是很讲究，只略喝了一口，点头道：“味道不错。”
真要再说出个为何不错，苏墨还真说不出了。
好在南屿也并非要与苏墨论茶，他端着茶盏，垂眸望着氤氲的茶水，舒卷的茶叶，神色晦涩的开口问道：“小九儿的事，你是怎么看的？”
小九儿？
苏墨讶异，怎么忽然就问起了妹妹？
当年婚约取消后，苏墨一度觉得遗憾，只是后来又发生了那些事情，如今妹妹能嫁给言熙，苏墨觉得这已经是很好的归宿，也不再苛求更多。
虽然，他心内也未必见得是喜欢言熙当妹夫的。
“小九儿的事，兄长知道多少？”苏墨谨慎的没有先开口，反而又追问其了南屿。
“伯父都告诉我了。”南屿回来没几日，与肃国公闲谈时，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也都被说了一遍，着重还是说了关于苏九的事情。
苏墨想也是如此，南屿长在肃国公府，又一向与肃国公夫妇亲厚，即便不是女婿，那也是半个儿子。
“若是在妹妹没有成亲时便找到她，这婚事自然不一定能成，只是若非妹妹与言将军成亲，也无法来京城，我们自然也无法得知妹妹的下落……”
讲起来，还真有几分矛盾。
“昔年兄长还未离开京城时，也是见过言熙的，这些年他驻守漓城，也算的上战功累累，又是皇亲……单看这些，他的确是好人选，妹妹嫁给他，应该也不会受委屈。”
当年言驸马娶了长公主，不仅十年如一日的守着公主一人，更是十分爱重宠溺公主，也是因为如此，当年言将军战死后，公主也未曾幸免。
言熙得驸马亲自教导，这些年更是不近女色，苏墨想，也许妹妹也能像长公主一般，被夫君宠爱一生。
南屿闻言，不禁也想起在漓城的那些日子，小九儿看着，倒是真的很好。
“何况……”苏墨苦涩的说道：“这些年妹妹吃了不少苦，我们虽是至亲，却也不敢插手太多，只盼着妹妹这一生都平安顺遂。”
“这事你们虽也有错，却也只是小错。”南屿淡淡的说道。
以肃国公府的能力，这几年却都没有过萧九的消息，若说府中没有人暗中动手脚，苏致远肃国公的爵位也早就被乾帝撸掉了。
只是说是如此，苏墨兄弟几个心里到底不能原谅，苏家兄弟八个，只得了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小时候又是那么的可爱娇软，疼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她受半点委屈。
从南屿的院子里出来，苏墨才恍然，竟也没能知道南屿问这些做什么，虽说的都是关于妹妹的话题，但对于妹妹的情况，他知道的也不多。
苏墨只觉得奇怪，却也并没有多想。
**
是夜。
南屿在黑暗中豁然睁眼，眼底虽还有几分将醒的迷蒙，更多的却还是震惊。
梦见与苏九夫妻敦伦已让南屿心绪难平，方才他竟又梦见言熙战死边关，难道他对苏九已有了觊觎之心？
黑夜里，南屿的心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苏九幼年时，他知道那是日后的妻子，只是她那时到底还只是个奶娃娃，南屿心中也并未有其他的想法。
之后他更是离京十几年，心如止水。
在漓城短短十几日时间，他与萧九见面数次，心中也只当她是妹妹，如何会做出那样龌龊的梦境？
南屿心境难平，又自我煎熬，再难入睡，便起身点了灯，坐在桌前默写经文。
一夜缓缓而过，天光大亮时，南屿才终于停笔。
肃国公府原本也人口众多，只是如今府中是余下苏墨苏六兄弟两个，便显得空旷不少。
用早膳时，苏兰氏见南屿眼底有青色，便关切的询问：“可是没有睡好？”
南屿提筷的手微微一顿，温声回道：“只是看书误了时辰。”
南屿虽然十分聪慧，少年时却也经常废寝忘食，苏兰氏倒也习惯了，只是习惯性的嘱咐道：“还是身体最要紧，日后切莫如此了。”
南屿淡淡的应下。
苏六看了看南屿，又低声对身旁的长兄道：“母亲对兄长可温和多了，从前都是直接动手的。”
苏墨抬眼往南屿那看了一眼，同样低声回道：“兄长那是看书，你看的是什么？母亲不打你打谁？”
苏六气得脸都红了，却自知理亏，暗哼了一声，没再理会苏墨。
苏兰氏却是将兄弟两个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底，“我看小六最近总往府外跑，不若我同你爹所一声，叫你出门去找你的哥哥弟弟们去。”
苏墨倒是想去，只是他是世子，何况府中还有个不安分的南宫雪，兄弟几个总要留一个在母亲身边的。
如此想着，他看了苏六一眼，附和道：“娘的提议不错，小六最近无聊的厉害。”
苏六倒不是不想去找兄弟们，只是苏家几个兄弟出门许久都未曾回来，如今京城已经有了流言，说兄长弟弟们在外遇害了，若是他再一去不回，只怕就更加证实了流言的真实性了。
“……”看了眼长兄，苏六眨着眼无辜的说道：“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兰氏心里想什么，苏六多少猜到一点，因此也不好说拒绝的话，横竖总要做些什么的。
如此，苏六离京的事，就这么被苏兰氏拍板定案了。
苏致远下朝回来，苏兰氏便将事情说与了他听，苏致远也并未反对。
“让小六出门也行，他身上没差事，出去见识见识也好。”
至于去哪里见识，只要没有性命威胁，苏致远觉得那都不重要。
于是没过两日，苏六便包袱款款的离京，一日后，他被暗中盯着肃国公府的墨卫打包送去了十里镇桃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