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饿坏了吧?快来尝尝我的手艺!"撩起门帘,冯峻喊了一嗓子。
"这么快?好嘞!”真是雄风不减当年!心里叹着,放下手机,韩秋实回答得很干脆很孩子气,转头看着向春早,伸出了手,"快点儿,都十二点了,真要饿坏了。"
"馋猫!去,我自己走。黏黏糊糊的,让冯爷爷看到了多难为情。”嗔过去一句,站起身,轻轻一捏,向春早推开了韩秋实的手。
“小子,别磨蹭,快点儿。”自己媳妇,不偷不抢,难为什么?韩秋实刚要开口,冯峻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洪亮的声音,果然是练家子出身,心里佩服着,跟着韩秋实的脚步,走到餐桌旁,向春早眼前一亮。
三盘炸酱面,肉丝、黄瓜丝均匀的抹在酱料旁,光看着已是秀色可餐。旁边的一小碟盐爆花生米,配上一小瓶辣椒酱,红的红、绿的绿,顿时味蕾大开,垂涎欲滴。
"快吃吧!这是按照小子的口味做的,不知道合不合春早的胃口。"放下毛巾,冯峻边说边让了座。
"冯爷爷你老是火眼金睛吗?春早的喜好和我们一样,特别中意这份炸酱面呢。"拉着向春早坐下身,韩秋实笑嘻嘻道,“我妈已经把这种做法交给她了。”
"是吗?太好了!这样的话,这手艺就不会失传了。好啊好啊,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话儿准没错。"看了看向春早,又看了看韩秋实,冯峻满眼的喜爱和认可。
"嗯,我妈也是这么说的。"弯着眉眼,瞄过向春早,拉开椅子落了座,拿起筷子的韩秋实四下望了望,"冯爷爷,你的小烧不喝了?"
"不喝了,前年就不喝了,医生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再喝就没命了。"厚实的大手端起拌好的炸酱面,冯峻笑道,"快吃快吃,别看着。"
窗外蝉鸣声声,热浪滚滚,室内,"嗡嗡嗡",电风扇摆着头,吹送着只有在记忆里存在过的凉气,没有空调凉得通透,却比空调凉得舒服。
味美可口,食欲大好,几分钟的功夫,盘子见底,三个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抬起头。
放下筷子,靠着椅背,目光掠过烟熏爆皮的陈旧家具,一件又一件,突然落在了电风扇支架上挂着的中国结,心中一揪,眉毛一跳,脸一白,韩秋实收回目光,不再触碰。
只是这一看一收一跳一白太连贯,连贯得都没逃过向春早的视线。
这个中国结已经褪色毛边,甚至沾着污渍,显然不是新的,那么,这是谁系上去的?轻轻摁着纸巾,擦了额头还有嘴角,不动声色的向春早心中一动,皱了眉头。
是平叔?还是姜阿姨?为什么秋实的反应如此不淡定?难道这个中国结上有着什么不一般的故事吗?
"小子,这里要动迁了,你知道吗?"花白的卧蚕眉皱了皱,低头倒水的冯峻晃着脑袋,"留不住了,都留不住了。"
"动迁?消息确切吗?"突如其来的消息一下子惊醒了陷入感伤的韩秋实,吸着凉气,他更加不淡定,"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现在的大环境不一样,政策掌控的前提下,利益各方棋逢对手,见招拆招,已经不是动辄就横拆竖拆,挖个坑就能卖房子炒房子的年景了。
再者,这里住户密集,拆迁安置不是个小数目,利小弊多,哪个开发商愿意冒险尝试呢?
还有,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到目前为止,这样的消息我都没听说,不在眼前的冯爷爷怎么会知道?不现实也不真实,边想边摇头,韩秋实不置可否。
嗯,看这幅样子,八成是不相信,摸了摸下巴,做了个接电话的手势,冯峻再次开口:"小子,动动脑子想一想,不是真消息,我能回来吗?"
电话?接到电话了?我没看错吧?
冯爷爷隐居他处后,这间房子一直都是他的老邻居李大爷代管的。据我所知,他是不定期的联系李大爷,而李大爷要想主动找他,几乎不可能。
因为我和妈妈曾向李大爷间询过冯爷爷的去处,邻里邻居多年,李大爷了解我们两家之间的渊源,不会隐瞒什么。他说他根本联系不上,即使冯爷爷来了电话,也追问不出他的藏身之地,这话一定不会有假。
何况,我和妈妈也尝试过,回拨冯爷爷的电话号码,要么无人接听,要么关机,形同虚设。所以,多年来,只能被动的等待消息。
可是,这会儿竟有人能把信息传递给冯爷爷,不是很奇怪吗?对于不想与以前的人和事纠缠,凡事戒备的情况下,这个能打通冯爷爷电话的人是何许人也?
小子,还是那么沉稳有数,这会儿闷不作声的正琢磨我吧?端起一杯晾凉的水放到向春早面前,冯峻把目光转向了韩秋实:"你是不是嘀咕着,谁把这里要动迁的信儿告诉我了?"
真是思维敏捷,宝刀未老,一眼就能猜透我的心理,脸色一红,韩秋实笑道:"是啊,我很想知道是谁这么神通,竟能找到你这世外高人。"
"小子,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没什么了不起,还得照样食人间烟火。"虽说这赞美像台词,可听着很受用,心中一爽,冯峻哈哈大笑起来。
几度春暖秋凉,亲情疏离,又躲避我和妈妈的找寻,却还有个让他肯来往的人藏在暗处。
这该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伤心欲绝、心灰意冷的老人重拾人间烟火,会是怎样的存在?我认识这个人吗?心中惊诧,看着站起身的银发老人,韩秋实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既然命运安排再遇见,都一把老骨头了,我还顾忌什么?踱了几步,沉吟片刻,冯峻转回头,突然开口:"是吴健那个孽障。"
谁?吴健?竟然是吴健,吴世祖!
韩秋实瞪着向春早,向春早瞪着韩秋实,石化般失去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