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一)(1/1)

三天后,曹震再次传了消息回来,皛皛下了课,便赶往刑警大队,还是那个会议室,还是那群人,不同的是,大家都坐得笔直,安安静静的等她来,好像一群等待班主任来检查作业的学生。

她一到,大家伙又活络了,端茶送水,笑眯眯的寒暄,把景飒这个副队长给挤到了一边。

皛皛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适应,看向景飒,用眼神示意道:“怎么回事?”

景飒先用手指了指她,然后竖起大拇指,又指了指围着她的那群人,作了一个膜拜的姿势,最后还做了个有闪闪发光含义的手势。

意思很明了——他们把你当成了神。

皛皛领会了,只是拧了拧眉毛,并不作声。

张又成走到她边上,说道:“青文那件案子我去查了,当时有三个人在评定职称,一个升任副校长,总共四个人,其中一个评定职称的人是女的。”

不用问,剩下的三个男人必是嫌疑犯无疑。

他又说道:“青文大学虽然已经倒闭,但要找到这三个嫌疑犯一点都不难,讽刺的是其中一位还是现任的教育局局长,可谓风光无限,我去的时候,他脸都吓白了。”

中国不像一些国家,刑事案有时效期,一旦过了时效期,案件会自动失效,就算犯罪嫌疑人主动认罪,也不会追究法律刑事责任,哪怕是杀人凶手也一样,只要过了时效,就是无罪。

而,中国刑法规定,只要已经立案侦查的案件,就不会有失效期,无论经过多少年都会追究,直到抓到凶手为止。

女大学生轮*奸案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恐怕这三个人做梦都不会想到,警察还会有找上门的一天。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其实,这案子皛皛已经听景飒报备过,不用张又成复述也已知晓,但景飒说他一把年纪了,千万不要嫌他啰嗦,能赞就赞他两句,让他高兴高兴。

她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但景飒提醒过她,她照做就事了。

“嗯,你做得好!”

张又成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喜,架着老花眼镜的鼻子都像是高了几寸,“端木,你看这话说得,哈哈哈哈,警察嘛,应该的,应该的。”

谁都看得出来他有多高兴,现在要是跑上去问他借钱,说不定他都不要人家还。

景飒满意的看向皛皛,在一旁暗暗对她竖起大拇指。

皛皛只觉得人际交往真是一件特别麻烦的事情。

张又成嘚瑟了一会儿后,又惋惜道:“嫌疑犯是找到了,受害人却联络不上了。”

“会失去联络,代表她不想再记起这件事,找到她,也是打扰她的生活!”

对于一个拼命要忘记过去的人而言,抓到罪犯并不会让她感到欣慰,只会让她感到痛苦,从来就不是有勇气的人,何必让她在二十年后再面对一次,她应该已经结婚生子,顾忌着更多的人和事,所以绝对不会希望有人去打搅她。

这是很多被强暴的女性要面对的问题,为了孩子,丈夫,甚至是丈夫的家人,她们不得不继续懦弱下去。

张又成尽管有些遗憾,但案子破了,算是给了受害者一个交代,也没丢了他们警察的脸,作为一个老刑警,他知足了。

景飒看时间差不多了,拍拍手提醒大家各就各位,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谈,现在最要紧的是曹震查到的消息。

等人都坐好了,视频会议再次开始,但山区信号实在太差,调试了半天都没接到信号,趁有空,她凑到皛皛身边问道,“这几天你都到哪里去了,打你电话要打好几遍才能找到你。”

视频会议后,她就没再来过警局,多是电话沟通,有时候电话也不接,过了好久才有回电,问她在哪儿,她也不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去了一个地方,见了两个人,写了一篇稿子!”

“嗯?”景飒愣住了,见人她还能理解,但稿子是什么?

正想问清楚,视频电话被接通,屏幕上的雪花一消失,曹震的脸突兀的就出现了,比起上次,显得更加憔悴,还多了几道抓痕,分布在左脸和额头上,看上去伤得不轻,有几条还冒着血水。

有人问道,“曹队,你的脸怎么了,跟野猫打架了?”

“去你的野猫,你见过猫有这么粗的爪子吗?全是王德业弄得,我用张志遥三人的死因吓他,他以为鬼魂干得,又叫又哭,还像个女人似的挠了我一脸的伤!”

幸好当时还有几个派出所的警察在,否则他的眼珠子差点被抠出来。

倒不是他打不过,是王德业突然吓得发起疯来,他冷不丁就中招了。

众人见他口气冲,没人再敢惹他,只当他是最近太辛苦了,脾气有些不好。

曹震用纱布摁了摁冒血水的抓痕,疼得龇牙咧嘴,突然目光直直的看向皛皛,有赞赏,有佩服,更多的是激动。

“端木,我真是服了你了,怎么什么都能让你说中了!”

景飒听到这句话,看起来比他还激动,“这么说,那把火真是张志遥等人放得。”

曹震点头,“没错,就是这帮畜生干得,动机也和端木说得一分不差!”

那次夜宵后,景飒就打了电话给他,将皛皛的推论一股脑的说给了他听,除了用张志遥三人的死因来吓唬王德业之外,她的推论也起到了一定作用,藏一点,说一点,王德业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了,便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一切。

“张志遥刚到村子的时候就看上了闵夫人,哦,忘了说,闵夫人叫三元,大三元的三元,村里人没什么文化,起得都是讨喜的名字,买他的那家人姓王,所以人人都叫她王三元,9岁的时候被拐到了这里,成了王家的生子机器,十七八岁的时候,王家那个智障儿子在猪棚里强暴了她,这姑娘也是个硬性子,用牙生生将这王八羔子的一只耳朵咬了下来,为了这个,差点被两个老的打死,后来就被关在了猪圈里,碰到适合生男娃的日子,就是迷信,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来的,说有些日子生男胎的几率高,到了那个日子,三个人就一起到猪圈,两个老的压着,儿子就……”他顿了顿,一脸愤慨之色,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几个刑警听了,更是怒色满满,要不是皛皛在,他们估计已经操这王家人十八代祖宗了。

她那晚吃夜宵时说得推论,不止曹震,整组的人都听景飒说了,现在曹震说她完全正确,他们自然对她肃然起敬,她又是个姑娘,在她面前,骂脏话实在是不合适,所以都自觉的收敛了。

曹震继续道:“就这么过了三年,也不见她怀孕,王家的老头和老太就想把她卖给王德业,换点钱,再买个回来。”

张又成怒道,“这两个老畜生,一把火烧死他们真是便宜他们了。”

“但王德业不敢要,他知道张志遥看上人家很久了,还要靠他当上保安队队长,哪里敢夺人家的心头好,直接就给拒绝了。”

小李问道:“姓张的不是有钱吗,他怎么不买!非要为了绑她,烧死三个人?”

景飒也是很不能理解,“或者王德业可以买了,然后送给张志遥,既没夺人所好,也算是孝敬,不是两全其美吗?”

其他刑警也觉得有道理,不约而同看向皛皛,想听听她是怎么看得。

“张志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无论身处何地,他都在塑造正人君子的形象,我说过,他对未来很有计划,这种可能影响他未来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做了就是一个污点,无论是自己买,还是别人送,那么多人的眼睛看着,他不是傻子,这么明目张胆的事情,他是坚决不会做的,要做也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让人无从查起,否则他也不会放那把火!”她看向曹震,眸色显得犀利无比,“他是不是早有计划,想让闵夫人假死!”

曹震点头,“没错,在闵夫人还没嫁给闵清河的时候,他就算计过想弄‘死’她,再悄悄把她带出村子藏起来,可惜,一直没适当的机会!”

只有她死了,他才敢下手,因为这样才会让人无迹可寻。

“这畜生真狠毒!”

小李又问道:“那他娶人家不就行了吗,就像闵清河那样,既能维持他的光辉形象,又能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皛皛对小李倒是很有好感,耐心的说道:“他会娶的女人,只会是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的女人,闵夫人这样的,他绝对不可能会要,一不是处女,二还不能生,三更不会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玩还行,明媒正娶,他是傻了才会那么做,或许你们会说,娶了不是可以离婚吗?对,这也是一个法子,但原配这个称谓对有些女人来说,非常重要,尤其是家室好的女子,那就更重视了,若你们有女儿,也不想女儿嫁个有离婚史的男人吧?你们可能还会说,那摆几桌酒,弄个婚宴形式,不登记不就行了?这个法子倒也聪明,可别忘了,张志遥的妻子是S市前市委书记的独生女,据说十分宠爱,这样的家庭为了女儿的幸福,派人去山区里查访怎么办?到时候,别人会怎么说?”

景飒道:“陈世美!”

“没错!这可比什么都严重,谁会把女儿嫁给这种人,若是这样,他塑造的形象等于全毁了,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更何况,闵夫人是被拐来的孩子,任何情况下,村民都不可能让她离开村子,可别人不知道,到时别人又会怎么说,为了前途,竟然可以把老婆留在山区里不管,还想隐婚攀高枝,这不就是个现代版的陈世美吗?”

不得不说,张志遥的城府极深,支教是为了博一个好名声,是将来踏上青云之路的垫脚石,他绝不容许这块石头一不小心就变成了砸脚的石头,所以在支教时,他才会如此克制自己,不嫖不赌不毒,也因此,村子里的后辈才会对他那么歌颂有加。

谋略和胆识他都有,偏偏是个禽兽,真是让人唏嘘。

众人听完都沉默了,真是没想到一个案子,竟藏了那么多心机在里头,这个张志遥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皛皛喝了口茶,看向曹震,“失火后,那个在林子里死掉的人又怎么说?”

曹震苦笑:“你会问,证明你已经有答案了,还问来干嘛?”

景飒连忙看向皛皛,“这个,你上次怎么没跟我说?”

“这和虐杀案的关系不大!”

“人死了还不大!”

皛皛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我也不能保证全部正确。”

“得了,你有哪一次是错的。”景飒站起来叉腰问道,“你赶紧说,视频电话不要钱啊。”

这用得的都是公家的钱,也就是老百姓的钱,属于血汗钱。

顶着所有人的视线,皛皛又喝了口茶,缓缓道:“既然火是张志遥他们放得,事后又很快出了一个背黑锅的人,这样巧合的事,你们信,我可不会信。”

这句话总觉有点讽刺他们的意思,但大家都默契的选择无视。

“莫非……这人也是他们杀得。”

“只有这样的结论不是吗?”很多巧合都是谋杀案的线索,古来有之。

张又成这次学乖了,没敢在皛皛面前抽烟,一直摆弄着打火机,听了这个后,直接把打火机砸在了桌上。

“为了栽赃陷害,他们竟然可以再杀一个人,简直是目无王法!”

“栽赃陷害是不假,但却事出有因。”皛皛继续道:“按照张志遥的心思,多杀一个人太过不保险,不像是他会做得事情,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这个人不小心目睹了他们的罪行!”

曹震在屏幕上佩服的拱手,一句话都不用说,就证明了皛皛的猜测完全正确。

“死在林子里的人叫王康,当晚他是为了修猪圈没睡,才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切,也算是个有良知的,想喊人来灭火,但这时候良知就成了追命镰刀,让他成了替死鬼。”

景飒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原本以为案子就死了三个人,现在可好,多了三个,又来一个,足足有七个人!”

“何止七个人,那个村子里,有多少孩子死在里头!”小李对孩子被拐的事情耿耿于怀,这几天都没睡着过,说着眼睛就红了。

景飒安慰的拍拍他,“我们虽然救不了以前的,但从现在开始这个村子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

皛皛继续问道:“闵夫人被绑后,去了哪里?”

“和你猜测的一样是县城,一个仓库的地下室里!”

“关了多久?”

“一个月!”

皛皛闭上眼,心里微微发疼,整整一个月,三十天,一个女人和四个禽兽,她无法想象这个叫三元的女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竟然叫三元……这名字,她确定不会是王家人给她取得。

曹震又道:“王德业说,他一开始也没想到张志遥会玩得那么凶残,他也是被吓到了,后来都没敢参与!”

“脱罪之词!若是真有良知,他就该报警!”

一句吓到了,就能抹消一个女人所受的苦痛吗?这种人和张志遥一样可恶!

“有没有说,她是怎么逃出去的?”

“这点他也不知道,只说那天张志遥回来,脸色很难看,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这点就足以证明,她的确是逃走了,至于怎么逃的根本不重要。

“端木,阿景跟我提过,说你认为虐杀案的凶手就是闵夫人!”

“是!”这点从一开始她就没猜错。

“那么她现在在哪里?我们调查过张志遥等人在S市的交友圈,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

“她并不在他们的交友圈里,你当然查不到,更甚者在S市,她完全就是一个路人!”

曹震一惊,看到她眼中那一抹痛心和无奈时,他就清楚了。

“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他问得是凶手现在的身份。

“是!”

众人哗然,景飒更是激动的一把拽住她的袖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天前!”

那天,在秦媛的店里,她找到了最后一块碎片,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个线索。

“谁?”景飒着急的问。

“凶手是谁,我会告诉你们,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皛皛,这种时候你还提什么条件,你说什么我们都会答应的。”

这案子要没她,估计放一百年都没人破得了,谁会介意她会提什么条件。

曹震第一反应是她要加钱,但是他觉得很合理,本来是一个案子,但案中有案,加起来她等于破了四个案子,加价无可厚非啊。

“说吧,你要加多少钱!”

皛皛满头黑线的看向他,“不是要加钱!”

二十万的酬劳,本来是为了让他们知难而退,谁想他们非但没有退,竟然还愿意这么爽快的加价,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你要干嘛!”

“我的要求是,你们必须按照我的计划抓人,不要问我为什么,抓到人后,我自然会说!”

“就这样!?”曹震觉得这根本不能算是个条件,人本来就是要抓得。

皛皛点头,非常肯定自己的条件没有问题。

“好!”他是刑警大队的队长,有决定权,他说了可以,就一定可以。

“师兄都答应了,你还不赶紧说!”景飒心里虽然仍不想抓凶手,但认可皛皛曾说过的话。

抓她,是为了救赎她。

皛皛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将它打开,“这是我抓捕凶手的计划,你们可以看了。”

众人立刻围了上去,只有曹震在屏幕那头干着急,没想皛皛又掏出一份备份,让景飒传给了他。

等看完了,所有人都愕然的看向皛皛。

曹震脸皮子紧绷的问道:“你真要这么做?”

“我认可的事情,从来不会说第二遍!”

景飒对这个计划,显然完全不能理解,“皛皛,为什么?”

皛皛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时,眼中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她所犯的罪,不可饶恕,但即使如此,我也想保留她最后的尊严,以及愿望。”

Justice.delayer.is.justice.denied!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迟来的正义即非正义!

对于闵夫人,从来没有人给过她正义,那么久之后,所谓的正义却是为了逮捕她,多么讽刺和可笑,那么在对她执行正义的时候,给她一点尊严,让她那个微小的心愿不会被毁坏,是她现在唯一能为她做到的一件事。

------题外话------

今天出去办事了,没想会那么晚,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这个推理写起来真的很累,二狗哥,虽然更新字数不多,但质量还是不错的吧,嗯,还有两章,案子就结束了。

其实,凶手已经很明显了,只是皇后娘娘还会做一件事。

至于什么事,请等待揭晓。

PS:如果认为皇后凉凉会放了凶手,呵呵呵,筒子们,杀人就是杀人,就是犯罪。

人这个生物,在所有物种里是杀戮能力最强的种族。

说一句新酱的名句,人为什么要杀人?

呵呵,谁知道,就如同冷血爬行类动物,它们看上去可怕,至少不会发明原子弹!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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