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我沉默了太久，靳君迟不自觉地收紧手指提醒。我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转向神父，字正腔圆地回答：“我……不愿意！”
靳君迟的脸上的表情用如遭雷击来形容也不为过，他攥紧我的手，语气带着些许沉痛：“小晚……”
“这就是一场闹剧，让它快点结束吧。”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因为震惊而脸色惨白的靳君迟：“我们，就到这里为止。”
我刚转身，手腕被靳君迟一把握住：“小晚，先别闹。”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我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原来在靳君迟眼里，我这是在无理取闹，我都被他气笑了：“那你说，现在不闹，要什么时候才闹？”
“举行完婚礼仪式，我会好好解释给你听。”靳君迟的眼眸被浓浓的雾霭覆盖，我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前一刻还温柔似水，下一秒就可以变得这样凌冽如冰，我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靳君迟。或许都是，只不过我从未了解过：“我不需要解释，更不需要一个把我丢在这里独自面对满堂宾客的丈夫。”
“……”靳君迟怔怔地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改变我的想法。
让我没想到的是，靳君迟的妈妈走到我面前，她把靳君迟钳制着我手腕的手指掰开：“你这样都弄疼小晚了。”她轻轻地抚着我已经被靳君迟捏红的手腕，声音很温柔却并不低，我觉得至少坐在教堂里的人都能听得到她的声音道：“小晚，你这么做事对的。如果当年我的婚礼是这么乱七八糟的，我也不能接受。这是小迟不对，我能理解你的决定。”
靳君迟完全傻了眼，大概他根本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她不是靳君迟的妈妈而是我的，会站在我的立场去看问题。
“谢谢您的理解和包容。”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任性，如果她骂我不懂事，我心里大概还会好受一些，“抱歉，妈妈。”我虽然从小没有母亲，但慕容凝完全符合我对妈妈的憧憬。只可惜，以后再见的时候就不能叫妈妈了。
我提着裙摆跑出教堂，虽然已经是中午，可单薄的婚纱根本无法抵御冬天的寒冷。我打了个哆嗦，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一辆银色的跑车嗖地一下从我身边掠过，然后吱嘎一声停下，车窗落下，Chris探出了脑袋：“桑桑？你怎么在外面？”
“我……逃婚了……”
Chris从车上下来，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你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一想到Chris是云桑的哥哥，我就下意识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你穿这么少，会感冒的。”Chris不由分说地把我塞进车里，我刚想挣扎，一想到肚子里的宝宝就没动。
Chris上车后把暖风调大，车子启动，我看到靳君迟从教堂里追了出来。这样的场景何其相似，上次是我从订婚典礼上跑出来，然后遇到了靳君迟；这次我是从结婚典礼上跑出来……我的人生真像是一部被翻拍过好几次的电影……
“要去哪儿？”Chris问我。
“……”我想回龙泉湾的公寓，可没带钥匙。我揉了揉有些发懵的额头，我现在没钥匙、没钱包，连手机都没有，我还能去哪儿？最后，我只能报上毓园的地址。
我靠在座椅里，排山倒海的疲惫将我席卷了，我连开口说话的欲望都没有。Chris的车里放着一首歌，我之前我听过也没什么感觉，此时却听得我泪流满面——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别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
什么时候我们开始没有了底线
顺着别人的谎言被动就不显得可怜……
Chris把车停到毓园门口，他显然装了一脑袋的问题，却什么都没问。我用手捉起他外套的衣领，Chris按住了我的手：“穿着进去吧，外面风大。”
“谢谢。”我吸了吸鼻子，用Chris递给我的手帕擦掉在脸上肆意奔流的眼泪。
“回去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Chris看向我的目光满是关切。
“好。”我下了车，一步一步走进别墅。
“大小姐……您怎么回来了？”吴姨看到我穿着婚纱往楼上走惊诧得不行。
我没说话，默默地回到房间。怕吹了冷风会感冒，先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了一套珊瑚绒家居服。走到窗边才发现，Chris并没离开，他的车还停在院子外面的车道上。
我用手撑着玻璃，怔怔地看着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像。时至今日，我受到的伤害都源于云桑；而得到的许多关怀也源于她……两个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的人，却被命运如此深刻地纠缠到一起，真是造化弄人……
我窝进被子里，瞥到放在床头柜上的iPad。打开微信，想了很久最终在朋友圈写下——我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在正确的时间却又分开。走的最急的是最美的风景，伤的最深的是最真的感情。
把iPad随手扔到一边，拉起被子蒙在头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觉得脑袋上像是裹了几十圈绷带，又沉又痛。我从被子里爬起来，去浴室洗漱。镜子里的女孩，双眸微微凹陷，脸上是青白的病态。
我应该是感冒了，这真是糟透了。现在这种身体状况，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是拖着等身体自愈还是吃些孕妇可以吃的药，会两种方法究竟哪个对宝宝比较好。
我不知所措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然后决定给苏晋打个电话，即使他不精通妇产科，但至少是个医生。要用电话我才想起来手机应该还是雪菲那里……
还好我有苏晋的微信，只是不知道工作时间他会不会用。打开微信，一下子涌进几十条消息，都是靳君迟发来的，有语音也有文字。看到那数目可观的消息，我觉得头更疼了。
直接无视掉靳君迟的那些消息，我问苏晋能不能过来看一下我。苏晋说上午医院有学术交流会，他走不开。只能两个选项，我去医院看他，或者等下午的时候他再来看我。
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到医院去——我如果昨天的婚礼顺利进行，怀孕这件事完全没问题，可事情闹到现在这种地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爸爸和爷爷说了。
换了出门的衣服，把iPad塞进包里，我拎着包包下了楼。
餐厅里只有爸爸和董清清再吃饭，与爸爸的一脸凝重相反，董清清绝对称得上是神清气爽：“小晚起来了，快坐下吃饭。”董清清伸手拿了个杯子，“小晚喝果汁、咖啡还是牛奶？”
“给我一碗粥吧。”我现在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但又怕低血糖对宝宝不好，勉强自己喝着粥。
“小晚脸色不好，好好在家休息。”爸爸看到我数着米粒喝粥，眉皱得更紧了。
“哦，我有些感冒，苏医生让我到医院拿点儿药。”我怕爸爸扣着我不让我出门，连忙把苏晋搬了出来。
爸爸伸手在我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倒是没发烧。”
“嗯，没有。”我摇摇头，“大概是昨天着凉了。”
“等一下爸爸陪你去。”爸爸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用，我去拿点儿药吃吃就好了，而且还要去雪菲那里拿手机呢。”还是快点跑路吧，我扯了张纸巾擦擦嘴，“你们慢用，我先去了。”
“小晚……”
爸爸显然是有话跟我说，我暗暗攥了攥拳：“我先去医院了。”
“好，你去吧。”爸爸点点头，“事情都办完了到公司来找爸爸。”
“好。”我点点头，拎着包包出门了。
我到医院时，给苏晋发了消息，他说还在开会，已经开了几个常规化验单，让我找护士去要。我拿了化验单先去做检查，等拿到化验结果，苏晋也开完会了。
苏晋仔细地看着那叠化验单：“白细胞什么的都正常，问题不大。我给你开点儿感冒冲剂，喝两天就好了。”
“感冒冲剂？我怀孕了，也可以吃吗？”我不太确定地问。
“啊……”苏晋愣了一下，然后说，“几个月了？头三个月最好是不吃药的。”
“九周了。”既然医生都说最好不吃药，“不用开药了，我没特别不舒服，就是为了稳妥来看看。”
“我给你开点儿孕妇钙片和维生素吧，营养补充到位感冒好得快，而且可以提高免疫力。”
“行。”我点点头。
苏晋一边写处方一边说：“回去煮点儿姜枣茶，早晚各一杯。然后饮食清淡多喝水，如果有发烧的情况，给我打电话。”
“嗯。”我捏着苏晋开的处方单，去药房取药。
拎着药走出门诊大厅，忽然听到有人喊我：“小晚。”
我转身就看到邵杰，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手里还拎着公文包：“你……怎么在这里？”
“开学术会。”邵杰看着我直皱眉，“你俩就作吧，这脸色一个两个都像是刚从坟地里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