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靳君迟再像刚才那样掐住我,我可没力气再推开他一次。我现在因为情绪激动加上刚才被这个疯子掐得够呛,呼吸还没有平稳下来忽高忽低的。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着,只是强撑着而已。
靳君迟将强劲的手臂撑在我的身体一侧,他微微倾身,手指轻轻的抚上我的嘴唇。因为紧张和害怕,我的嘴唇都是冰凉的,靳君迟的手指却是热的,体温差距太大,让我有种被灼伤的错觉。灯光从靳君迟的身后照过来,使他的脸部更加冷锐锋利,纯黑的眼眸被厚重的戾气覆盖着,没有一丝光亮显得更加阴翳。
靳君迟缓缓开口,声音也很低:“生气了?”
靳君迟此时的样子绝对我是见过他发飙最可怕的一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忽然不怕了。是那种放下生死执念之后的超脱,我的语调很平淡,像是谈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我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我是你的丈夫,不要做我不喜欢的事情。”靳君迟言语间的冷厉渐渐退散,宛如一个温柔的情人。
靳君迟绝对是有蛇精病,大概是精神分裂症。不过他这样的言行却激怒了我,理智完全被怒火烧得干干净净,去跟一个蛇精病辩驳:“即使我时刻谨记你是我的丈夫,也不会改变什么。‘丈夫’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词语,没有特别的意义。”我看到靳君迟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墨色覆盖的瞳仁儿里燃起怒火。我依旧不疾不徐地说,“你不是也没有把我当做妻子来看待么?甚至可以随时随地践踏我的尊严,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怎么做?我今天又哪里惹到你了?因为我吃了一块别的男人买的点心吗?你这种变态的占有欲很不正常!”我仰起头,无所畏惧地瞪着靳君迟,“你最好去看下心理医生,我没有讽刺挖苦的意思,是真的觉得你有病。”我抬手拉起靳君迟的手放在我的脖子上,“如果你现在还是想掐死我,那就动手吧。我也受够了你这种莫名其妙发脾气!”我冲靳君迟笑了一下,“你掐死我的话,应该不算我‘违约’吧,那些股份……我还真不舍得给你……”
靳君迟定定地看着我,那目光却是涣散的,没有焦点的,他嘴里极低地喃喃着什么,我很仔细地去辨别才听清,他一直在说:“桑桑……桑桑……”
此时靳君迟离我很近,近到他清浅的呼吸都能拂到我脸上。可我又觉得他很远,似乎面前只是人形的躯壳,他的灵魂根本不在这里。靳君迟的手一沉,从我的脖子上滑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捏紧又松开。
看样子他并不打算把我给弄死,而我确实也不太想死,深吸一口气侧身从靳君迟手臂笼的半个圈里钻出来,大步往外走。心里实在憋屈得不行,走到院子里才发现,漆黑的夜空里滚着乌云,风也很大,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我站在院子里抬起头,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长空。紧接着是震彻天际的雷声,我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颤了,可还是站在那里一动未动。紧接着又是几声惊雷,倾盆大雨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我终于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做,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我就想出来散散心,结果还赶上了大雨。
身体似乎被暴风骤雨的轰隆声包裹住了,既然都这么吵了,我不在乎弄得更吵一些:“靳君迟……大混蛋!靳君迟……大变态!去死吧!”
喊完之后,憋在心里的郁结之气终于散开了,觉得舒服多了。
“骂好了,就回去。”一道清冽的声音穿过厚厚的雨幕灌进耳朵里,让我心里一紧。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转过去。靳君迟站在我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他走过来把手里的伞移到我的头顶上。我极不领情地把他的伞推开:“不用了。”
身上的衣服早就淋透了,这时候撑伞根本没什么意义,夜风一吹冷气往骨头里钻,我径直走进主屋。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靳君迟虽然是撑着伞出去的,却也是一身水汽,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管家看见两只‘落汤鸡’进门,连忙接过靳君迟手里的滴着水的大伞。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战战兢兢地开口:“少……少爷……”
“熬点姜汤送上来。”靳君迟丢下这句话就拽着我往楼上走,我甩开他的手不让他牵。靳君迟像土匪恶霸一般把我扛到肩头,大步走进电梯。
这种时候我哪里肯让靳君迟这么嚣张地对我,胡乱踢腾着腿:“放我下来!放开我!”
靳君迟用手臂把我的腿笼住往下一扣,我就动弹不得了。腿被控制住了,但我手还没停,捏着拳头捶打着靳君迟的后背。我现在脑袋向下都有些晕乎乎的,深知这拳头对靳君迟根本没多少杀伤力,但至少可以发泄一下情绪。
靳君迟咚的一声踢开门,把我放进浴缸里,然后开始脱我的衣服。
我被惹急了,一边用手护住胸前的纽扣,抓起浴缸边上的沐浴露往靳君迟身上砸:“你还想怎么样!”
“给你泡下热水,不然会感冒的。”靳君迟虽然还是绷着脸,但眼眸里一片清明,没有一丝邪恶或是欲望的痕迹。
靳君迟这样的表情,反倒显得我的思想很猥琐:“我自己可以,你出去!”
“好,你自己洗。”靳君迟直起身,抓了条毛巾一边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退出浴室,并且轻轻带上了门。
我一时有些失神儿——就没见过这样可以听进去别人讲话的靳君迟,并且还没摔门。我把湿凉的衣服脱下来,身体没入热水中,轻轻舒了口气。我只是暖了一下,然后披上浴衣走出浴室。
卧室里空无一人,我换上睡衣,然后去了以前住过的房间。房间里的家具大多被搬去了靳君迟的卧室,剩下的就是衣柜和床还有几只散放的小沙发,所以房间显得空空荡荡的。我今天是彻底被靳君迟惹毛了,即使知道以后都不要碰面这种希望不会实现,至少今晚眼不见为净也好。
我把床罩掀开钻进被子里,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一点儿,然后把脑袋也缩进被子里。我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却听到轻微的敲门声:“少奶奶,少爷让我给您送点儿姜汤。”
我动都懒得动一下,却也知道不让她送进来,一会儿靳君迟就会亲自杀过了来:“进来吧。”
女仆把碗放到床头柜上,有些迟疑地说:“我扶您起来吧。”
“不用,你出去吧。”我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是,少奶奶。”
我很快就睡着了,但是睡得并不舒服。好像一会儿在冰原上行走,一会儿又在沙漠里跋涉,尽管难受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半梦半醒间,耳边有人在絮絮地讲话,说了很多也很久,但是我只迷迷糊糊地记住一句,好像是——你是桑桑……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桑桑……
这个声音好温柔呀,就像是一根羽毛落在了心尖儿上,那么轻,那么暖……好想看看是谁在跟我说话……我努力地撑起眼皮,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一切徒劳,只能陷入到更沉的昏睡中。
我清醒过来时,完全搞不清是什么时间了。而且,我怀疑靳君迟趁我睡着了,揍过我的脑袋,现在头疼的不行。
我想揉揉胀疼的脑袋,一抬手却被人按住了。靳君迟的嗓音有些沙哑:“别动,刚打完针。”
我转过头才发现,靳君迟就躺在我旁边,一只手按在我的手背上。打完吊针按个一两分钟就行了,至于按这么久么?
“应该可以了。”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像个老巫婆,而且喉咙火辣辣的疼着,一张嘴似乎就能喷出火来,“嗯……”
“哪儿不舒服。”靳君迟揉了揉我蹙起的眉尖。
“都不舒服。”我说的是实话,我估计自己是重感冒,整个人像是被丢进洗衣机里转了几个小时,已经散架了。
“我让邵杰来看下。”靳君迟出了房间。
我要渴死了,勉强从床上坐起来。看见昨天女仆送进来的那碗姜汤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床头柜上,我心中一声叹息——要是昨晚喝了,今天是不是就不至于这么悲催了呢?时光倒流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决定把姜汤给喝了,因为现在真的太难受了。
“怎么起来了?”靳君迟扯了个枕头靠在我身后。
“想喝水。”我有气无力地说。
“等着。”
靳君迟出去后,邵杰拎着药箱走进来。我还以为他要给我测体温,没想到却先诊了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能把特种兵一样的人物跟温吞吞的中医联系到一起呢?
“问题不大,风寒发散出去就好了。”邵杰从药箱里拿出一只喷雾,喉咙难受就用这个喷一下。
“谢谢。”我点点头。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就别作了,身体底子一般般,就你这个造法,搞不好就是英年早逝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