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军虽然兵力占据上风,但在这夜色之中,被龙锐军两面冲击,拦腰斩断,已经无法形成任何优势。
攻城之战,士气此消彼长,龙锐军已经是大占上风。
今夜奇袭,龙锐军每一个人都知道事关重大,能否扭转局势,在此一举,而且敌军也只会给自己这边一次机会,一旦这次夜袭失利,再想找寻扭转局面的机会就是难如登天。
正因如此,龙锐军上下都是存了赴死之心,人人争先。
无论是宇文承朝还是赵胜泰,领兵冲锋之时,都是一马当先,身先士卒,所谓将无贪生之念,士有必死之心,龙锐军将士看到大将冲锋在前,自然是士气振奋。
反观辽东军,一时陷入群龙无首的状况,而且这股兵马既有钱思益的部下,亦有唐开甲的部曲,若是局面占优倒也罢了,可是一旦陷入混乱状态,瞬间就成为一盘散沙。
辽东军派系林立,大大小小的势力之争早已经是从上蔓延到下面。
唐开甲的三千部曲,虽然俱都听命于唐开甲,但这三千部曲之中也是派系众多,诸多部将各有部曲,在辽东军的游戏规则中,诸将手头上的兵马就是自己立足的本钱,谁的兵多,谁说话的声音就大,立足的根基就深。
面对龙锐军突如其来的攻势,许多部将第一个念头并不是组织反击,而是害怕自己的部曲受损,大声叫喝聚集麾下的兵马,以避免自己的兵马在乱阵之中出现损失。
于是在龙锐军的两面冲击下,敌营之中出现了诡异的场景,中军营中的敌军正在遭受龙锐骑兵的砍杀,而分布在两边的辽东兵并没有趁机内收对龙锐骑兵进行包围,反倒是各自为伍,在战场上变成了极其零散的队伍。
这就像对手攥紧拳头打过来,这边不但没有握拳抵挡,反倒是将自己的五根手指切开,任由手掌被对方拳头狠狠砸过来。
这也就直接导致辽东军的阵型涣散,龙锐骑兵的兵力虽然在整个战场上占据劣势,可是在局部厮杀时,反倒拥有绝对的优势。
宇文承朝倒也没有想到威名赫赫的辽东军竟然在如此重要的战场上出现如此低级甚至致命的缺陷,但很快就释然,毕竟辽东军居安不思危已经多年,为了争权夺利派系林立,即使上了战场,想到的也都只是各自私利。
如果面对的只是实力孱弱的盗寇,无法对辽东军形成考验,辽东军腐烂到骨子里的弱点还能够掩饰,可是遇上真正的劲敌,多年形成的陋习和致命缺陷也就暴露无遗。
宇文承朝和赵胜泰的两股骑兵此时就像跳进羊群的两头猛虎,羊群惊乱无比,在龙锐骑兵的冲击砍杀下,死伤无数,而且大部分辽东兵已经士气崩溃。
虽然有些辽东部将拼命聚集麾下部曲,但刚刚收拢一些人马,龙锐骑兵就已经冲过来,一触即溃,瞬间崩散。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战场上已经遍布尸首,辽东军的士气已经完全崩溃,一开始只是少量辽东兵向北逃窜,但这就像决堤之口,很快就引起了整个辽东军的溃散,除了极其少数的辽东兵还拼力厮杀,大部分辽东兵已经没有了半点斗志,只想从这地狱般的战场上逃出性命。
宇文承朝自然担心这些兵马撤退之后,会重新集结,所以根本不给他们再次集结的机会,依然率队在背后掩杀。
许多辽东兵知道大势已去,纷纷弃械投降。
等到宇文承朝勒马停下之时,敌军的尸首已经是蔓延数里地,死伤无数,无数辽东兵弃械投降,虽然兀自有众多的兵马四散溃逃,但宇文承朝知道敌军已经无法再重新集结。
他下令收缴了敌军的兵器,又将降兵驱赶到城外一处暂时看押起来。
等到黎明的曙光撒射到大地之时,一场激烈的反击战终是结束。
曙光照在宇文承朝浴血的战袍上,冷甲寒光,宛若一尊战神。
这样的结果,辽东军肯定想不到,便是包括数百禁军在内的龙锐军将士们,那也是想不到。
昨日还被围困在城中,遭受辽东军猛烈地攻打,谁成想一夜之后,围成的辽东军竟然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数千兵马几乎被瓦解,这样的战果,堪称奇迹。
而且取得如此战果,杀伤敌军无数,龙锐军付出的代价竟然是极其微小。
所有人看向宇文承朝的目光,都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敬畏。
如果不是宇文承朝当机立断,以虎狼之胆出其不意地领兵夜袭,那么吉平城依然会在敌军的包围之中,这一战的结果,还真是难以预料。
一些龙锐军将士还在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
唐开甲却已经是被五花大绑,带到了宇文承朝面前。
他断臂处已经被处理包扎,脸色惨白,发髻披散凌乱,狼狈不已。
宇文承朝自然已经知道此人便是明威将军唐开甲。
龙锐军在东北的对手是辽东军,所以辽东军中一些重要将领的情报,秦逍和宇文承朝这边都有所掌握。
唐开甲虽然被绑缚,却是仰着头,似乎显示自己还算是条汉子。
“明威将军唐开甲!”宇文承朝不屑一笑,道:“听闻辽东军中,除皇甫云昭之外,你便是最强猛将,现在看来,你这位明威将军也不过如此。”
唐开甲与皇甫云昭素来不睦,宇文承朝这话一说,唐开甲怒目圆睁,厉声道:“宇文承朝,你要杀就杀,别那么多废话。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要是皱下眉头,那就不是......!”
他还没说完,只听“呛”一声,宇文承朝已经拔刀在手,二话不说,挥刀便照着他脑袋直砍下来。
唐开甲万没有想到宇文承朝出手如此果断,“啊”的惊呼一声,闭上眼睛,脸色惨白,孰知那把大刀距离他额头咫尺之遥,便即停住,但唐开甲却感觉刀风似乎已经砍入了自己的脑袋。
待得睁开眼睛,浑身上下已经是冷汗直冒,双腿发软,再也撑不住,一屁股坐了下去。
宇文承朝缓缓收刀,戏虐看着唐开甲。
唐开甲浑身发软,惊魂未定,方才那一瞬间,已经是让他肝胆俱裂。
“你怕死!”宇文承朝缓缓蹲下,看着瘫坐在地的唐开甲,平静道:“歌舞升平,酒池肉林,早就已经将你的胆识掏空,所以不必在我面前显示你有多刚硬,那只会让你显得像个小丑。”
唐开甲怒道:“宇文承朝,士可杀,不可辱,你.......!”
还没说完,背后已经被人踹了一脚,却是禁军司戈聂老本站在他后面,听他还要多话,忍不住踹了一脚,骂道:“辱你娘个头,就你这狗杂碎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士?”
周围立时响起一阵哄笑声。
宇文承朝也是大笑起来,道:“唐开甲,你看看,你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据我们所知,辽东诸将之中,你唐家圈占的土地最多,无数世族百姓都遭受你荼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能做到哪一点?自称为士,还真是毫无自知命。你不想受辱,可以自尽,你若愿意,我现在就给你一把刀,你当着大家的面抹了喉咙。”
唐开甲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不想死,就老实说话。”宇文承朝脸色一沉,盯着他眼睛问道:“你领兵抵达城下,没有立刻发起攻击,是否以吉平城作为诱饵,围点打援?”
宇文承朝虎目如刀锋,寒意逼人。
唐开甲知道事已至此,也无须隐瞒,毕竟龙坝距离吉平城只有三十多里地,自己就算闭口不说,宇文承朝派出探子,很快也能探知龙坝那边的军情,只能道:“秦逍已经被数千骑兵围在龙坝。”
“你们果然调动了骑兵。”宇文承朝皱起眉头。“从辽东调来多少人马?”
唐氏家族在东北生根发芽,财富巨大,享尽富贵。
正因如此,唐开甲反倒异常惜命,犹豫一下,终是道:“大将......大将军设下了计谋,故意让你们注意吉平城,料定你们会派人奇袭吉平,所以利用极品为诱饵,准备重挫龙锐军。大将军秘密调动了五千兵马,由我率领三千步卒直逼吉平城,在你们夺下吉平城之后,将其围困,诱使秦逍派援兵来救。窦雄率领四千骑兵设下埋伏,只要你们的援兵过了龙坝,进入平原,立刻发起攻击,全歼援兵......!”
“等一下。”宇文承朝立刻道:“你刚说调来五千兵马,你麾下三千步卒,应该只剩下两千骑兵,窦雄哪里来的四千骑兵?”
唐开甲道:“还有......两千不死军!”
“不死军?”
“大将军收买了步六达大单于,从步六达调来两千不死军。”唐开甲道:“那两千不死军也交给了窦雄,参与伏击计划。”
宇文承朝抬头,看向边上的赵胜泰,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