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衣淡然一笑,道:“就算银子藏在盘山县衙,难道我们还能跑到县衙去索要银子?我们是出关练兵,不能插手地方政务,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案件牵扯到龙锐军的饷银,他们也绝不会让我们插手此案。”
“顾将军所言极是。”宇文承朝点头道:“县衙虽小,却隶属于安东都护府,没有安东都护府的允许,我们也无法搜找县衙。”
秦逍摇头冷笑道:“不是不能搜找,而是需要有证据在手。只要有了证据,而且事关我军饷银,别说小小的县衙,就算是都护府,咱们也照闯不误。”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此。”宇文承朝道:“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们推测是辽东军所为,甚至银子藏匿在盘山县城,这一切也都没有真凭实据。”
秦逍道:“他们既然周密部署,自然是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把柄。”看向顾白衣道:“汪兴朝这是要将咱们往绝路上逼,兵不血刃,就迫使咱们退回关内。”
“将军可有想过,这件事情既然发生第一次,如果不能彻底解决,就可能发生第二次。”顾白衣平静道:“出关的运输线路,都在辽东军的掌握之中,仅此一点,他们就掐住了咱们的咽喉。”
秦逍点头道:“不错。其实我一直都在想这件事情。如果有朝一日,我们真的和辽东军发生冲突,只要他们封锁了道路,关内就算想支持咱们也是做不到,那个时候,咱们就只有挨打的份。”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咱们的将士练得再强,那也无济于事。”宇文承朝显然也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神情凝重:“我也一直担心关内的供应是否无忧,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辽东军那边抓住了咱们的软肋,朝着咱们的弱点就是一刀。我估计这事儿从咱们出关那一天起,辽东军就已经在策划布局。”
秦逍沉默片刻,终是道:“大公子,你这几天辛苦,赶紧休息一下,这事儿我自己再好好斟酌。”
“好。”宇文承朝道:“司空那边如果有消息,会立刻派人回来禀报。”
等宇文承朝退下后,顾白衣才凝视秦逍道:“这一次关乎到龙锐军的生死存亡,你可有什么办法应对?”
“暂时还没有好办法。”秦逍叹了口气,轻声道:“数日之内,绝无可能解决此事,无法解决此事,就拿不回银子。就算现在立刻给林宏送信,让他筹措一笔银子派一支兵马护送过来,那也是来不及了。”
“不错,当务之急,是解决军饷的问题。”顾白衣道:“不能让将士们生出怨气。”
秦逍想了一下,终于道:“顾大哥,其实有件事情我没对别人说起过。”犹豫一下,伸手塞进怀中,好片刻才抽出一沓子银票放在桌上,顾白衣看了一眼,诧异道:“这是.....银票!”
“这里总共还有二十多万两银票。”秦逍道:“是我从兀陀汗国那边机缘巧合得到。”
顾白衣叹道:“你这机缘巧合还真是了不得。”
“出关的时候,我给秋娘姐留了一些,剩下的都带了过来,一直贴身携带。”秦逍对顾白衣没有隐瞒:“我贴身有一件乌色软甲,除了洗澡的时候,就从不曾脱下过。这银票数额太大,我也不大放心,所以在软甲里面缝了一个小布袋,这些银票都塞在里面,只要不脱下软甲,无人知道我身上有这么多银票。”
顾白衣笑道:“如此说来,你每天是睡在二十多万两银子上面。”
“这都是宝丰隆的银票。”秦逍皱眉道:“只是东北没有宝丰隆钱庄,还真不好兑换。你说这笔银子能不能解决军饷问题?”
顾白衣道:“以银票数量而言,你这二十多万两银子仅仅作为军饷用,几乎可以撑上一年。”顿了顿,摇头道:“只可惜这笔银子还不能用。”
“为何?”
“龙锐军是朝廷的兵马,不是你的私家军。”顾白衣正色道:“你自掏腰包发放军饷,这事儿传到朝中,国相那帮人能饶过你?此外银票需要兑换成现银才能发放军饷,东北没有宝丰隆钱庄,如果你去其他钱庄兑换,他们的抽头咱们不用管,可是这么大一笔银子,没有几个钱庄有这么多的现银,势必要调银子,而辽东军肯定会调查这笔银子去往何方,如果知道银子是咱们去兑换,你觉得他们会兑银子给我们?他们不是宝丰隆,即使拒绝兑换宝丰隆的银票,信誉上也不会有问题。”
秦逍知道顾白衣所言在理,神色变得更是凝重。
“不用太着急。”顾白衣宽慰道:“你也疲累了,先睡一觉,兴许一觉过后,咱们就有了法子。”
秦逍知道顾白衣是在安慰,只能点头。
天色已晚,顾白衣也有疲惫之色,他知道这些时日自己前往草原,军中大小事务都是顾白衣在处理,又发生这档子事,顾白衣虽然看上去镇定自若,但这也只是性格使然,在他内心之中,也未必不焦虑。
离开顾白衣大帐,正要回自己帐中,走到半路,却听不远处一个声音叫道:“将军。”扭头看去,却是耿绍,立时露出笑容。
“今晚你带队巡逻?”见不远处有一队巡逻兵,秦逍问道。
耿绍点头道:“是。将军,营门外有一人求见将军,正要向将军禀报。”
“有人求见?”秦逍见天色已晚,奇道:“是谁?”
“那人裹着长袍,带着幂罗,看不清长相,不过听声音是个女人。”耿绍道:“她说有要事要见将军,还请将军召见。”
秦逍更是诧异,问道:“来了多少人?”
“一个人。”耿绍道:“就她一人。”
秦逍皱起眉头,松阳草场十分辽阔,营地周围几十里地都没有人家,一个女人在这种时候穿过空旷无人迹的草场,胆量自然不小,肯定也不是普通人,想了一下,才道:“带她到我帐内。”
耿绍领命而去,秦逍回到帐内,片刻之后,就听帐外传来耿绍声音:“禀报将军,人已带到!”
“进来吧。”秦逍席地而坐,抬头盯着帐门,帐门掀开之后,耿绍率先进帐,手按在刀柄上,一脸戒备之色,身后紧随着一名身裹黑色长袍之人,斗篷仗着头发,自鼻子以下罩着黑色的幂罗,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灯火之下,那双眼睛朦胧如雾,虽看不清样貌,但一双眼睛便已经让人心起涟漪。
秦逍虽然召见,但耿绍显然觉得这个女人来历不明,搞不好是接近将军蓄谋刺杀,所以全神戒备,虽然知道将军的武功了得,一般的刺客根本不可能伤得了秦逍,但是只要这女人稍有异动,便会拔刀。
黑袍女人瞥了全神戒备的耿绍一眼,美丽的眼眸带着一丝笑意,轻声道:“秦将军既然敢接见我,就不会害怕我是刺客。”
她话声刚落,秦逍却是身体一震,失声道:“蓉....蓉姐姐!”
耿绍有些惊讶,心想将军只听声音,就能知道来人是谁?听他称呼女人为姐姐,叫的亲切,显然是熟人,顿时放松警惕,却见那女人抬手摘下了幂罗,显出一张秀美绝伦的脸庞来。
秦逍早已经起身,一脸惊喜,激动道:“蓉姐姐,怎么是你?你.....你怎么来了?”
耿绍十分识趣,不等秦逍多说,躬身退下。
“算你还有良心,记得我声音。”来者不是唐蓉又能是谁,唇角带着浅笑,柔声道:“赶紧给我倒杯热水,外面可太冷了。”
秦逍实在没有想到,今晚突然出现的竟然是唐蓉,他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惊喜。
他最后一次与唐蓉相见,是在苏州,两人无奈分别,却定下了三年之约。
唐蓉当时承诺,三年期满,大先生就会还她自由,到时候便会找到秦逍,陪在他身边。
苏州一别,不过半载,秦逍却想不到唐蓉竟然提前过来找到自己。
“蓉姐姐,你快坐。”秦逍很是兴奋,立刻给唐蓉倒了茶,随即上前拉着唐蓉的手腕,在案边坐下,凝视着唐蓉美丽眼眸,见她也正眼含笑意凝视自己,舍不得松手,握住她手道:“我真没有想到会是你,这实在是太让人高兴了。蓉姐姐,你.....你是从苏州过来?”
“王母会在江南叛乱,苏州城内一片混乱,所以大先生当时下了命令,暂时停止苏州城的地下当铺活动。”唐蓉任由秦逍握着自己柔荑,柔声道:“大先生本来是要派我去西川,那边也有地下当铺,不过我知道你领兵出关,所以恳求他让我到东北。我这些年帮他办了不少事,他倒也没有为难我,东北四郡都有地下当铺,是他一手打造的情报网,我挑选在营平郡的顺锦府城办事,他也就答应了。”
“你见到大先生了?”
“没有!”唐蓉摇头道:“还是和以往一样,有中间人传话。”
秦逍皱眉道:“你这次来见我,会不会被地下当铺的人知道?我记得你说过,地下当铺都有手持生死簿的夜枭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如果晓得你过来,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这次过来,夜枭知道也无妨。”唐蓉浅浅一笑,妩媚动人,轻声道:“不知为何,大先生似乎对辽东军没有什么好感,派人在当铺给我传话,如果可能,有机会可以向龙锐军提供一些不利于辽东军的情报。”
秦逍一怔,诧异道:“大先生让当铺帮我?”
“我接到吩咐,也很诧异。”唐蓉道:“大先生对你的情况似乎很了解,而且知道我们相识。来人传话说,我可以随时与你相见,不受任何人监视,如果你这边需要关于辽东军的情报,当铺会尽力相助。”
秦逍更是觉得匪夷所。
在他的思维中,自己身上的寒毒与大先生脱不了干系,大先生是敌非友,可是如今大先生竟然吩咐唐蓉来协助龙锐军,如果不是唐蓉亲口所言,他很难相信大先生会有如此转变。
可是这样做,大先生又是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