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我出来,我出来还不行吗?”芙蓉嘀嘀咕咕,举着一只手从大片的醉蝶花里钻出来。半边脸上依旧爬满了芙蓉花纹,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光天化日下与庄王面对面。
张锐与大家都看傻了眼,“乖乖,这玩意儿还真跑回来了?那清灼道长呢?”
芙蓉悄悄迈着步子,摇头称,“是他自己被劫匪放倒的,可不关我事啊。再说,他能有什么事啊?”那几个贼笨的要死。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芙蓉就是有什么恶念头,现在也不敢实施。她的命/根子可在别人手里攥着呢。庄王的眼神儿,她可不敢看。
只听见庄王爷问她,“是你自己主动投降还是本王动手?”
眼见庄王爷的人呼啦啦一大群围了上来,芙蓉一横眉,群殴?可是,若是她横,庄王比她更横。见这,芙蓉一下子就泄气了,“成了成了,你放过我,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王爷不屑,“你有什么能让本王瞧得上的?”
呸....瞧不起人啊还!
芙蓉鼻子孔朝天,“你不是在找人吗?我可以帮你呀。”
她这么一说,还真是呢。端端能感觉到她,她自然也能感觉到端端。王爷一挥手,围上来的侍卫纷纷退散了,庄王拧着剑眉道,“随本王去一趟净一观。”
啊?又去道观,姥姥的,老娘就是瞧你没安好心,芙蓉嗤了一声,“那你能保证本姑娘不会被那些个臭道士抓走?”
庄王不搭理她,转身就走。跟在后面的张锐朝她一撇嘴,“你要是不跟上来,以后有你受的。”
不就是个道观吗?去就去!
庄王一路打马急行,脸色紧绷,他在想若是那渺修真的是马面人,云端真的在净一观,那丫头还会不会跟着他回王府。王爷戎马生活五载有余,战场上向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面对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他没把握了。
端端在真经塔里呆着呢,这次可不是寻常那般舒服的呆着,她是被渺修关起来的。
昨天夜里,她趁着所有人都熟睡了,就动起了鬼脑筋。跟师父说她要下山吧,师父肯定不会放她走,那干什么还要傻兮兮的跟师父说?自己悄悄走不就行了吗?
反正庄王府也不远,她一个人趁夜摸回去绰绰有余。但她脑袋转来转去,小嘴儿撅着,就担心一件事情。她连当面道别都没有,王爷会不会恼她啊?还有那个穆疏....
想到穆疏,她就丧气的垂下头。
可是比起闷在真经塔里,她更愿意回庄王府去。气鼓鼓的想,凭什么她要给穆疏腾地方?不行!!
嗯,她总算现在智商不为零了。
滴漏眼瞅着就要到丑时了,眼下师父他们正睡得熟。端端噌得一下子坐起来,压根儿就还没纠结好呢,腿脚上倒是利索的往外跑了。临走前还从塔间的墙壁上顺手拿了一枚夜明珠,照路。扒开真经塔的门,从缝里往外瞅瞅,院中燃着几盏灯笼,除了夜虫的鸣叫,没有一点人声。
正是好时候,做贼似的从门里溜出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生怕师父从哪个地方悄无声息的钻出来。夜明珠的光太扎眼,她连忙塞进袖子里。贴着墙根,往四周瞧了瞧了,没人。
殊不知她一出塔就有个人站在檐下的阴影处看猴儿似的观看了她的全程动作,同时也伤透了心.....
端端爬墙可是有一门绝技,把夜明珠兜好了,抬起脚来顺着墙壁就往上蹭,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拂尘飞了出来,紧紧缠住了她的脚踝。端端浑身一抖,惊出一身冷汗,还未来得及回头,整个人就被大力的从墙上拽了下来。
“....好痛......”
她捂着摔痛的地方渐渐瞪大了眼睛,渺修师父缓缓的从阴影里走出来,即便是在昏暗中,可端端仍看到了师父脸上的寒气。
渺修铁青着脸,动作及其缓慢的蹲在她眼前,目露寒光,盯着她。
端端撑在地上的手往后退了退,说话结结巴巴的,“师,师父....”
渺修的声音如夜间露水,寒凉的,森森然,“......你想去哪儿?”
端端手里还攥着那枚顺手拿的夜明珠,越攥越紧,手心全是汗,绷着小脸,可她不敢说话。蹲在她面前的渺修就像暴雨前努力压抑着的狂风暴雨,只要给他一个突破点,他就能全然发作。
端端低下头,不敢看他。
可是渺修不会容忍她这样不声不响没有个交代,他捏着她的下巴,嘴角忽然勾起,“这样的把戏你还想玩儿多少次?嗯?”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他是真的愤怒....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等了那么久,那么久....竟然还是抵不住一个外人!
端端被他捏出了眼泪,一下一下滴在渺修的手上,滴在她手中的夜明珠上,不成形的泪珠顺着珠子滑下,变成泪花。
渺修寒心,“为师对你不好吗?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为师的耐性,很好玩儿吗?云端。”
师父在说什么,徒弟听不明白。
真经塔的大门轰然合上,渺修将她关在了九层塔室中,任她哭也好,叫也好,都没用。令云摸摸脑袋,不知道这小师妹是怎么招惹师父发这么大脾气的。
眼下,她一个人垂头耷脑的歪靠在桌腿上,眼神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庄王爷一路打马急行,出了城门,不足一个时辰就到了净一观门前。
山上环境倒是清幽的很,山泉叮咚,鸟语啁啾,密林间投下太阳的光线也算一道奇景,只不过庄王爷没那闲情逸致。一双锐眼将净一观山门上下打量了。回头朝向芙蓉,“能不能感觉到她?”
芙蓉将嘴边的蒲公英吹尽,半边脸上艳红的纹路耀眼,她一挑眉,“有点感觉,应该就在里面。”
“应该?”王爷瞪眼。
“就在里面!”芙蓉立马改口。
“哼。”
芙蓉朝着庄王的后背挥拳头,哼屁呀你哼!一扭头发现张锐正瞪着她呢,撇撇嘴又把手放下,老老实实的站着。
王爷说,“叫门。”
张锐上前敲了两下,就有小道童开门出来,“你们找谁呀?”
“叫你家观主出来,就说庄王爷驾到。”
小道童年纪还小,他眨了眨眼,看门外站着的一群人,就说,“等一下,小道进去通报一声。”
令云进来通报的时候,渺修正在打坐。昨夜之事,让他大动肝火,不益于修道练术。
庄王爷与渺修观主两人都是极有气场的那种人,只不过一个霸气在外,一个独绝于世。净一观观门大开,渺修手执拂尘,眉目清冷,“不知庄王爷到鄙观所为何事?”
渺修身后跟了整齐有序的道士,庄王身后也跟了铮铮侍卫,两方气势上倒是相当。只不过芙蓉是个丢脸的,渺修一出现,她顿时感觉不好,抱头就躲到张锐身后去了。张锐见不得她这种猥/琐的样子,“你干什么?!”
“他,他,他....他竟是我主人的师父?你挡着点儿我,我还没做好见师尊的准备!”
张锐嘀咕,“你怎么知道?”
“感觉呀!主人身上的那股血气,一闻就知道从他身上来的。”
“你狗鼻子倒是灵。哇靠,你滚远点,别碰我!”张锐压着嗓子叫。
“说的好像老娘占你便宜似的。”
渺修早就注意到躲躲闪闪的芙蓉了,那种感觉,只不过他微微蹙眉而已。端端在外流浪那么久,难免会招惹上什么东西。
渺修稍显凌厉的眼梢扫过芙蓉,芙蓉浑身一哆嗦。姥姥的,这师尊也太唬人了吧....
“观主不请本王入观一坐吗?”庄王眯眼道。
渺修眼神一顿,随即眼眸半垂,侧开身子,“自然。”
庄王上进入观中,与渺修并肩而立,沉声道,“本王府上丢了个丫头,打听到约是到了贵观,劳烦观主....”
“哦?”渺修云淡风轻的一笑,“王爷这就没道理了,净一观已经有两年未收徒儿,何来王府的丫头?”
庄王将净一观众弟子扫视一圈,而后发问“她叫云端,当真不在?”
渺修执着拂尘略微惊讶,“王爷寻的是云端?可她是多年前就已拜入我门下,又怎会成了王府的丫头,王爷莫不是搞错了吧。再者她早已下山去,王爷若要寻,还是去别处吧。”
承认就好!年轻的庄王不与渺修打哑谜,他立于亭中,脚步微岔,声音中气十足,“云端,出来!”
除了一声鸟叫,再没有声响回应庄王。庄王爷面色沉如水,瞪一眼芙蓉,只见那芙蓉瞥一眼渺修,见渺修不看她,她才敢使劲点头,意思是云端确实在这里躲着。
渺修轻笑,“想不到堂堂庄王爷竟相信一个歪门邪道。”
庄王不理会,他想干的事情没人挡得住,你爱说什么说什么,“云端,出来!”
端端在塔中迷迷糊糊听见好像有人在叫她,她以为自己做梦呢,可这梦逐渐变得真实。她一下子惊醒,隐约中又一声“云端”,她侧了侧耳朵,谁呀?再一听声音有些像庄王,她激动坏了,拍着塔室的墙壁回应。
但是渺修早就设了阵把她困在这里,狭小的空间满满的都是她自己的声音,庄王根本听不到。
上蹿下跳,她越叫越急。庄王爷来寻她了,他没不要她呢,有了这个认知,小姑娘蹲在地上哇哇大哭,因为她根本出不去.....
“师父....”她拍着厚实的墙壁,“....师父放我...出...去....”
一个在远远的塔外,一个在九层高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