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马车缓缓远离了宫门,庄王爷端坐于马车中,双目微闭。棱角分明的轮廓,真是越看越有味道。端端不情愿的抿抿唇,刚才他们俩人在说什么呀?上次是芙蓉,这次又跑出来一个千金小姐....腮帮子鼓得像小笼包,手指扣着眼前的画作。
她还在自己的世界里愁苦不能自拔呢,庄王爷突然就开口了,“从出了宫门就听见你三长两短的叹气,说吧,又有什么事?”
被他突然出声儿吓得手抖了一下,她抬头看他,什么人嘛?说个话还要闭着眼装佛祖!她想说的话,动了动嘴皮子还是没有说出来。眼眶憋得通红。
马车里有人哭,马夫可不敢停下来问问怎么回事,他只管赶好马车。王爷把她拉过来,皱着眉,“怎么回事?有事儿说事儿!哭什么?”其实烦躁应该是他才对吧!
端端把眼泪蹭到了袖子上,泪眼汪汪的歪头直勾勾的瞧着他,也不吭声儿,那眼神儿倒把庄王爷看得一阵儿心慌,剑眉一拧,“说事儿!”
端端咬了咬嘴唇,反正是你让我说的,“....我想给你做王妃。”
.......
马车内,一阵儿寂静无声,连车夫的马鞭都安静了,只有哒哒的马蹄声逐渐接近闹市。她仰头等着他的答案,时间越长,眼眶里的泪包越积越大......
庄王爷呢,他活了二十六年,头一回手足无措。以前她也说过这一类的混话,但他只当是小孩子童言无忌。如今,这般认真又可怜的对他说她想做他的王妃,说实话,王爷内心不震动是假的。
可这不是简单的你想就行。皇帝与虞贵妃的意思且不去管,庄王心里对她确有念想,可总有一种可耻的感觉伴随他,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呀!
王爷眼眸深如黑黢黢的森林,良久,他说,“不行。”
眼里的泪包最终还是掉了下来,一大滴砸在手背上,好像听见了心碎的声音。端端低下头,以前哭的时候真的敢放声大哭,因为知道有人在身后,他会来替她收拾烂摊子。今天,她低着头,抹了几次眼泪,嗓子眼儿里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她头一次觉得羞耻。
庄王爷不善表达,尤其这些情情爱爱,曾经就不曾接触过。“不行”两个字脱口而出,才知道干脆得有多伤人,王爷这时候嘴拙了,他皱着眉,妈的,这要怎么说?!
端端记得,张锐以前说,“你想想啊,这要是咱们王爷娶了亲,就你长成这样,王妃能让你住进府里吗?”
他早晚都会娶亲的,到时候王妃不会容忍她在王府里继续生活,她还是会被赶出去....
兜兜转转,原来,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多看一眼都是奢侈。她擦了擦眼泪,仰头咯咯一笑,囔囔的鼻音就出来了,“王爷你真笨啊,人家是骗你的!居然上当了,哈哈哈.....”
王爷?
庄王皱了皱眉,他心里恼火,也不知道为那一声称呼还是她的话。
总之两人一路无话,气氛诡异到外面的车夫都察觉了。
闻天出来迎接庄王的时候,一眼就瞧见王爷顶着一张便秘脸,谁也不搭理,他问端端吧,这个丫头竟然还跟他打哈哈。问车夫,他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嘿,要你何用?!
穆疏这次入宫是随着母亲入宫给虞贵妃贺寿的,只不过她出的那事,打了虞贵妃和庄王的脸。虽然贵妃面儿上对她还过得去,但她清楚自己在贵妃心里的恐怕早已没什么位置了。所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来的早,只赶在筵席结束后才来。
果真,虞贵妃面对她们母女,虽仍旧嘘寒问暖几句,但也只是表面客套而已。
回了穆府,坐于庭前的梧桐树下,柔肠百转,忧思万千。虞贵妃现在对她已经不如从前的欢喜,本以为庄王是最好的突破口,可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一片青幽幽的梧桐叶自伞盖一般的树冠上飘落下来,轻飘飘的擦过穆疏的额头落进她手心里,她拿起来玩弄了两下便丢到了一边去。又有一片不急不慢的落进她手心里,她有些烦躁,一仰头,便发现了一个人。
粗壮的树杈上,单腿屈膝坐了一位翩跹公子。黑发披散,一身儿墨绿的衣衫配半张马脸面具,依旧挡不住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贵气。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穆疏站起来。
红颜荡了荡腾空的那一条腿,撇了撇嘴皮子,“你不用管我是谁,本公子没有恶意,只是想给你出出主意。”
“给我出主意?出什么主意?”
只听见头顶的梧桐叶“沙拉”一声轻响,那人便已经落在她面前。薄唇含着笑,怎么看怎么都像不怀好意,穆疏院子里的奶妈丫头方才因为她心烦,都被她打发出去了,这会儿院中没人,她也是害怕的。一张俏脸,紧张到绯红。
红颜混不吝的逼近,朝她脸上吹了口气,轻浮至极!
“勇气可嘉,居然没叫人,不错哦。”
“你.....”
“不跟你兜圈子,你不是想嫁进庄王府去吗?本公子有办法,感兴趣吗?”
穆疏被他逼近的脸羞得满面红晕,侧开脸,“谁....谁说.....”
红颜一下子离她老远,收了笑,“哦,你不感兴趣啊,那算了。当我白来一趟。”说完毫不留恋,转身儿就走。穆疏是心动的,她苦思冥想不得其法,而现在突然有人蹦出来说要帮她,且不管这个人是什么居心,但她是想尝试的。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她叫住他,“站住!”
“你的条件是什么?”
红颜转过身来,耸耸肩,一摊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不过眼,跳出来管个闲事罢了。”
“路见不平?”穆疏盯着他面具后的眼睛。
“庄王妃这个位置本来不就应该是你的吗?”
是啊,这个位置本来不就应该是她的吗?皇上亲自赐婚,莫大的荣誉,凭什么她要被被人挤下去,落得个颜面无存?
树下的红颜双手抱胸,等着她的“醒悟”。
穆疏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你有...什么办法?他可是位王爷。”
红颜嗤笑,“司徒翰现在心系谁你知道吗?是他收养的那个女人哟,你想想,人家天天一口锅里吃饭,那感情得多深呐?你呢?再不做出点行动.....”
穆疏没想到冷不丁的被他噎了一下,转过脸去,“这我知道,不需要你告诉我。”
“办法很简单啊,让那个女人消失,你不就有机会了吗?”
穆疏柳眉皱起,“你让我杀/人啊?”
她的话让红颜目露寒光,“本公子想说的是,我可以带她离开。”
穆疏忽然就明白了,“原来是庄王的情敌啊?难怪,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凤眼一亮,金口一开,“好,我答应你。”
说起来红颜怎么会找到穆疏身上,还得从红颜急匆匆出宫说起。
他在宫里乱晃,那么大个目标,别人儿能看不到他吗?所以他被御前太监请到皇帝的武勋殿去了,皇帝要他讲经,可他最烦那些什么孚佑帝君心经啊,太上感应篇啊,硬着头皮忽悠了几段,恰巧这个时候御前太监又进来说是穆太尉求见。时间再长点,恐怕还真得露馅。
他这才得以脱身,由小太监送着出来。老远就瞧见了往庄王身边儿靠的穆疏,不大会儿,云端就来了,他暗搓搓的躲在角落里瞧了会儿热闹,呵,这下有意思了!
瞧那丫头看庄王时的小模样哟,不知道净一观里的那位知道了会不会暴跳如雷。
红颜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渺修平日里装得一本正经,高高在上,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他真想瞧瞧他暴跳如雷是什么模样。
思来想去的吧,还是不敢惹渺修。
但他敢惹庄王呀!就想出了这么个损招,把她弄回去。其实,你要找人,你就亮明了身份,摊开了说,她还能不考虑考虑吗?但是红颜他不,他就喜欢玩,越闹腾越好。前段时间,故意挑半夜,披头散发的带个丑不拉几的面具出来吓唬人的不也是他吗?
渺修也是失算了,估计他现在还不知道红颜在山下顶着他的脸在小倌馆里招摇撞骗、忽悠人呢。
端端呢,平日的灵活劲儿突然就藏起来了。见了庄王,心里就别扭,脸上还得装得笑呵呵,多累啊,可架不住她现在脚踩浮云,什么着落都没有,除了庄王她根本没什么人能依靠。
庄王爷也是,平时多果断臭脾气的一个人,眼下除了耷拉着个脸,就是谁都不理。偏偏他又混的谁都不敢问,谁叫他平日里对下属太严厉,搞得他一拉脸子谁都怕他呢?
闻天跟张锐面面相觑。
闻天:俩人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张锐一摊手:你问我我问谁?
闻天:要不,你问问去?
张锐眼神儿示意了下端端:问了,啥也不说。
闻天:那你再问问王爷去。
张锐:当我傻呀?要去你自己去!你是管家还是我是管家?
沟通无果,闻天也是很头疼。
一顿饭,端端吃的很快,实际也没吃多少。她大眼瞧了瞧庄王爷,轻声道,“.....我吃好了,先回房了。”说话没什么底气,说完还真走了。
庄王脸色乌沉乌沉的,看了那一碗没动多少的饭,怒的就不仅仅是白天马车上的事了,“啪”象牙箸往桌上一拍,“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