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后。
燕皇后是举世有名的贤后。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两字的背后是多少寂寞冷清的晚上,是多少个生病伤心时只能独自撑过来的日子,是多少个燕皇新欢的开心时她心上多出的伤疤。
日子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皇后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熬过来,终于明白了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儿女们是真的:不只是她所出的儿女,还有宫中其它人所出的儿女。
只要这些孩子们愿意亲近她、愿意相信她,她就愿意十心十意的教养他们:尽一个国母的责任,尽一个母后的责任。
贤后,她是如何做到的?如果有人问燕后,她的回答很简单:她是大燕的国母,她是这些儿女们的母后——仅此而已。
她不再当自己是燕皇的妻子,她不再认为自己是燕皇的皇后——她是整个大燕的国母;所以,她是母亲、她是国母,那有什么不能贤良淑德的呢?
燕后每每面对宫中有风波将起之时,都要一次次对自己强调:她是国母,所以这些事情都是份内之事,她才能打起精神来处置。
现在,依然一样。为了大燕,为了她的儿女,她总要把宫中的事情打理的妥当:但,绝对不是为了燕皇。
那个人,在燕后的眼中只是皇帝。
娥凰知道皇后的事情很多,懂事的她当然不可能拉着皇后不放,反而不放心的站起来:“我们姐妹陪母后一起去吧。”
她更了解皇后的苦处:偌大一个后宫里却没有一个臂助,所有的明枪暗箭,皇后只能一个人去面对;还要一脸微笑的去面对,还不能对皇帝抱怨一声儿。
皇后摇摇头:“你们就留在这里吧。你们是公主,尊贵的很,那些事情,嗯,多少总是有些脏的,不要污了你们。”她说完又拍了一下娥凰的肩膀,叮嘱英凰两声便匆匆离开了。
这一夜,注定会很漫长。
皇后知道,看起来一切都是因那个韩狂生所起,事实上不过是所有的事情在今天晚上找到了机会而已:韩狂生只是给了她们的一个可以发作的机会罢了。
争风也罢,吃醋也好,她这些年来早已经麻木,甚至可以不去管,任由宫中的妃嫔们自己去折腾。
可是今天晚上的事情不同,关系着大燕的将来,她这个皇后便不能再装聋作哑的不闻不问。只是,真的好累啊。
倒底是有了年纪的人,哪怕是保养的再得宜,看上去如何的貌美如花,她的身子与她的精力都已经大不以前;现在,她最想的就是躺下能好好的睡一觉,而不是在大晚上还要四处的奔波劳力又劳心。
不过皇后早已经习惯了宫中的身不由己,就算贵为皇后,太多的事情都不可能如她的意、顺她的心;所以,她也只能无奈的打起精神来处置一切。
柳妃已经打发人出去,她让人去请伴驾前来的兄长:兄长当然是要请的,但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她让兄长把那个韩狂生请来。
她一个宫中妃嫔要见外男,就算在燕国这样不怎么注重礼仪的地方,大晚上也是极不合宜的;但有了她的兄长在便好说了。
柳妃的脸上粉扑扑的,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坐也坐不住,她干脆在帐中一圈又一圈的踱步,半点也没有劳累的感觉。
有的,只有兴奋。她想不到机会来的如此快,原以为还要再等上一等的;真就是想睡了上天就送了枕头给她一样,实实在在是太好的机会了。
韩家所图她已经着人打听清楚了,而她可以助韩狂生得到燕皇的应允,且还会让燕相助韩狂生:条件嘛,当然就是得了天下的韩家及韩狂生,要无条件的支持她的儿子成为太子。
支持她的儿子,成为将来的大燕皇帝,支持她这个燕柳妃成为大燕的太后!
废后废太子。以柳家之力眼下不可能,几年之内也不可能做到的;可是有了大楚为臂助,这两件事情就易如反掌啊。
至于大燕的利益?在柳妃的脑子里,有的只是她的利益、她儿子的利益以及柳家的利益:她还想不到那么远,或者说,她压根儿就想不到那么远。
在柳妃的眼中,只要燕国是她儿子的、是她的,就成了;至于燕的将来、燕的百姓等等,她从来没有想过:需要想吗?反正燕是她的、是她儿子的,那燕就要听她的、听她儿子的。
燕后并没有放在她的眼中,因为在她看来,那个皇后就是个废物,除了落得一个虚名外,她还有什么?
堂堂皇后却没有得到皇帝的半点宠爱,所谓的尊重有用吗?而且面对宫中的妃嫔,这个皇后也软弱的不成样子,一个两个都爬到其头上去了,她却无知也无觉。
像这样一个皇后,就算她柳妃不取而代之,难道眼睁睁看着便宜了旁人吗?当然不!既然皇后无能,那就由她柳妃来取代。
燕国皇宫早就应该有个像样点的皇后了,而不是一个只知道唯唯喏喏,在皇帝面前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的皇后!
贤后?!屁啊。柳妃撇了撇嘴,为一个虚名不知道培养自己的家族,不知道拉拢那些朝臣,嘿,最后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柳妃的心是滚烫的,从来没有如此的热切过;她听着外面的声响,感觉那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声音,就像是她在一步一步走向后座的脚步。
是的,已经很近了,近在她的眼前:只要她一伸手,就已经触摸到了那把宝座。
帐外的脚步声消失了,随即有人开口:“臣柳文忠携大楚使节靖忠郡王求见柳妃娘娘。”
柳妃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并没有直接请人进来,反而转身坐到了主位上,又整理了一番衣裙和头发,努力的摆出一副她仿佛为燕国女主的模样来,才轻轻吐出一句:“进。”
只有一个字。无论是她的语气还是她的神色,如果不知情的人都会认为她是燕后呢;可惜的是,她通身粉红与浅蓝却把她的气势消了不少:无论是谁一眼就能在她的衣饰知道她只是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