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瑛低着头看地上跪着的人,没有作声。
在路上护送他们的侍卫队长没有出现时,他便知道事情不对了:而那个队长可是没有少向他们提及路上的名胜,使他们多游玩了好多地方。
此时再一想,不难猜到,那个队长就是想在路上多留他们几日——倒底,孤竹国太子要大婚,需要准备的太多了。
再从简也不可能几天就准备好,所以需要他这个太子爷在路上多浪费些时日;也正好和了他的心思嘛,所以当时他完全没有想到会被他的父皇算计了。
铁瑛抬头看向那一条喜气洋洋的街道,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样:他真的没有想过回京之后,会面对这样的情形。
这让他如何向阿凤、向江铭交待?!
他对阿凤说:从此之后,我就是你的兄长,会疼你一生、会护你一生,会盯着那个臭小子江铭一辈子,只要江铭有半点不好我就找他麻烦。
他也对江铭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没有血缘的兄弟,你要早一点成亲,因为如果我登基了,就无法前去喝你们两个的喜酒了。
言犹在耳啊,他铁瑛在说的时候是真心真意,没有半点要欺骗江铭和阿凤的意思;可是他带着两人到了皇城,他的父皇居然给他摆了这样一道乌龙。
铁瑛知道自己可以解释,但是他有脸解释吗?!如果不是一路上他有意无意的拖延,他们到皇城的时候,也不会面对一城无边的喜气。
他感觉脸上热辣辣的。
阿凤轻轻一拍马上前:“兄长,人还在地上呢。”孤竹国不同大楚,就算是盛夏时分,天气也要凉爽的多。
所以,地上很凉。
来迎他们的人是不讨喜,但此事同他们无关,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何必为难他们呢?
江铭也提了提马,到了铁瑛的身边微微一笑:“不需要说什么,你我心知。此事,同你无关。”
他看了一眼满城的红色,吸了口气:“说起来,这排场好大啊,如果是我迎娶阿凤的话,也有这么大的排场,挺好的。”
说完他摸摸下巴:“可是,如果让牡丹看到满街的树都披红挂绿,怕是会抓狂的。”
阿凤笑了起来:“可不。”她看向铁瑛:“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总之,我们一路走了过来,有什么也难不到我们的,对吧?”
“我不怕,因为我是有兄长的人。”她说完对着铁瑛调皮的一笑。
铁瑛长长的吸了口气,先对江铭抱了抱拳:“解释的确不是用,但还是要说一声抱歉的。”他叹气回头看向阿凤,看到阿凤亮晶晶的眼睛,然后笑了:“你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他说过,他是阿凤的大哥,以后他会疼阿凤一辈子、也会保护阿凤一辈子。
那不是一句客气话,那是他铁瑛——孤竹国太子、未来皇帝陛下的承诺。
永不更改。
跪在地上的人终于起来了,他们当中分出几个人来上前给阿凤和江铭分别施礼:“臣等奉命迎宁国公主、江国公去下榻之处。”
话都是一样的,但迎阿凤的人是迎阿凤的,迎江铭的是迎江铭的:很显然,阿凤和江铭被孤竹国皇帝分开安排了住处。
铁瑛一拍马头:“你们避到一旁,我们有要事要见父皇——住处也不必安排了,都到我那里住下就可以。”
一个是他的妹妹,一个是他的朋友,留宿倒也说的过去。
来迎江铭和阿凤的人当然有点为难,但再为难也不敢在他们太子爷面前流露出来,只能乖乖的让开道路。
在大红色的街道上穿行而过,江铭看到孤竹皇宫的宫门时,对阿凤笑道:“这些大红色,还真的让我很想、很想成亲了。”
他和阿凤早就想成亲了,只是一开始阿凤成亲是为了出宫自主,而他是想离开江府不再受江老夫人及他父亲的控制。
此时,他只是想成亲了,和阿凤成亲,在天地亲朋的见证下,对阿凤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阿凤的脸有点微红,但还是开口道:“嗯,我也要成亲了。”
两人说完下马牵起手来,看着那高高大大的宫门,两人心里没有半分的担心: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在一起。
铁瑛在一旁看着他们,凝视片刻后才抬手:“宁国公主、江国公,请。”
此时,他是孤竹国太子,而阿凤和江铭是大楚的公主和国公爷——这是对大楚的尊重,也是对阿凤和江铭的尊重。
当然了,如果没有他父皇摆的这一道乌龙,他自然也不必如此郑重其事了。
孤竹国的皇宫也唯有大气两字,就连宫中道路都比大楚要大出不少来。走在上面,让人感觉空空荡荡的。
通道的另一头立着一人。
不是孤竹国的皇帝,而是皇后。
皇后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左右,瓜子脸、柳叶眉:书上描写的美人就是皇后这个样子的。
看到铁瑛三人,皇后的衣裙一动,她差点一步踏出——久不见儿子,做母亲的哪有不想的?
但,她不是来迎儿子的母亲,而是来迎大楚公主和国公爷的皇后。所以,她只能等。
能让她这位皇后等在这里相迎,是对大楚公主的厚待也是对大楚的看重,但如果她再走上前去相迎,却又低了孤竹的国威。
因此,儿子哪怕近在眼前,她也只能看着,直到儿子拜倒在她的脚下。
皇后让人扶起铁瑛来时,眼中看的人是阿凤;她看的极为仔细,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仿佛想在阿凤身上看出什么来一样。
“宁国公主,累坏了吧?”皇后上前很自然的握住阿凤的手,没有让她拜下去:“免了那些俗礼吧,我最是讨厌的。”
她笑着看向江铭:“这位就是江国公了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非常的亲切,不管是待阿凤还是待江铭。
可是,孤竹国皇后在准备铁瑛和阿凤的大婚啊,皇后怎么可能会待江铭如此客气呢?
“一路上辛苦江国公了。”皇后向一旁点头:“来人,赏。护送宁国公主入我们孤竹,江国公对大楚、对我们孤竹都是有功之臣。”
“要封赏那是皇上的事情,但本宫却要代皇儿谢一谢江国公。”她说着话后退一步,敛衣、弯腰——施礼!
堂堂的孤竹国皇后向江铭施了一礼,因为她要谢谢江铭送阿凤到孤竹完婚——江铭就在皇后的几句话中,成了一个和阿凤没有什么特别关系的外人。
送亲的国使,这个名头江铭真的没有想过会落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