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章柯特地在外面逗留到十一点来钟才回宅子。
机关大院坐落在A市看着很普通的小区里,近年翻修,原来的老式建筑都改成了小三层的中式小楼。
简章柯停了车,抽了根烟拎着西装外套,漫不经心进家门。
才开门,正厅中间一个紫玉沉笔筒嗖得朝脑门正中飞过来,伴随着奶奶迟钝地惊呼声,叫孙子快躲。
简章柯眉眼不抬,稍微侧头,笔筒落地,摔碎。
长腿一停,他抬头,老人中气凛凛的高喝骂声传来:“还知道滚回来这个家?混蛋玩意儿,一回国就给老简家丢脸子,多大人了惹是生非,被一个姑娘家打进警局,我简穆天有你这样的种?躲在瑞士不知道搞什么玩意儿,正经的机密局不进,国家任务不接,非要自己搞什么雇佣兵,我要被你气死……”
“穆天,你消消气。”
“肖云你也给我立正站好!看看你生的什么玩意儿!”
简章柯扫向一脸温柔无奈的母亲,立正站好了。
又看向沙发里没了牙齿的奶奶,孙子严肃正正的脸,那薄唇勾了勾。
老人家立刻咧嘴,露出一口没牙的慈祥可爱样子。
“母亲!”
“哎呀,穆天你也够了。”老人家扶着拐杖站起,“好歹是给我盼回来了,别又被你骂走,给我住嘴!”
简穆天两个鼻孔冒烟,站起身,一身老军装,一手附到背后,挠头呵斥:“慈母多败儿!”
“那我败了你吗?”老佛爷冷脸。
“……”简穆天/怒瞪几眼,三对一,毫无胜势,冷脸指着小儿子:“你给我长长心,一身的本事不用正途,学学你大哥!”
简章柯听那两个字,薄唇已抿,奶奶瞧着,孙子脸上的笑容是没了。
心里哀叹,家里什么都好,就是俩小子的关系……要么怎么说红颜祸水。
老虎一上楼,肖云立刻过来接过儿子手里的西装,抓着儿子精壮得掐不进的手臂:“吃饭没有?瞧这脸上的伤口,真被姑娘给教训啦?”
简章柯不做声,一脸平静严肃,坐到沙发奶奶那边。
“哎哟我的大孙子,给奶奶抱抱!”
不苟言笑的五官难得露出温和,俯下高大身躯,双臂圈了圈直缠过来的老人,扶着坐下,“最后那颗牙都掉了?”
奶奶一掌拍过来,“混小子!笑话我。肖云,快给你儿子沏那花茶去,他爱喝的那种。”
“妈,不用忙,我,”
肖云拉脸,“今晚得在家里歇息,不准就这么走了。”
简章柯点头。
母亲进厨房,奶奶攥着他的手不放,八十岁的老人家手指骨节都缩了,硬是紧紧地攥着他的大手,聊了两句,奶奶献宝似的眼睛转转:“小子诶,奶奶跟你说个事儿呗。”
那点小心思都不够他瞧的,哪回回家能少了这事儿。
他板着脸,一点无奈,“您说。”
奶奶缩回手,一边看他一边笑眯眯地往棉袄的口袋里掏,费力半天,“你给瞅瞅这姑娘,军区文兵团的,年初你爸不是退了么,现在管管闲职,这姑娘的爹就是你爸下面一个正委,知根知底,章柯啊你不小啦……”
简章柯头疼。
“你别这表情!你先给看看,不看看怎么知道来不来电呢,你们年轻人那话,眼缘!”奶奶塞过来,白眉头一皱,“哎呀,咋给我皱了,一定是坐着窝皱了,奶奶给展展,你等等啊。”
男人眸底,老人家可爱的样子令他眼柔,却心底深处透出一股子无力和疲惫。
“奶奶,文兵团的那些娇花我看不上,架子大又没工夫,跳个舞也难看的要死,不对眼,您别忙活了。”
“唉怎么就不对眼了?那谁你能对上眼啊你告诉奶奶?”老人家急,攥着要起身的孙子,攥紧了:“章柯,你实话告诉奶奶,你是不是还惦记……”
奶奶抬头,直撞进那两道陡然安静的目光,寒沉自闭。
肖云端茶走来,听得也是住脚,忙跟老人对眼色,老人噤声。
简章柯脸色无异,拍拍***肩膀,“姑娘就不用看了,我没那个美国时间。奶奶,我的事不用操心,曾孙大哥会给你生不是?”
似嘲非嘲,他眸底寒凉不显,“我累了,上楼洗澡,妈,你扶奶奶回房。”
转眼,那挺拔的身影已经上楼,背影看着,冷漠得人不能近。
婆媳俩对视,均是无声,叹在心底。
……
江紫琳一晚上守在病房,监护仪时而变化,弄得她心神不定。
一个接着一个的任务多年,险境求生,她倒也懂得一些医术,当然都是皮毛。
看不懂的时候,心燥气急的,总是主治医生叫过来,自己受多重的伤她可以淡定,放在亲近的人身上,就淡定不了,好像把主治医生骂一顿,她火爆的脾气就能舒服些。
整个一层都处在她沉沉的气压中,直到第二天。
阿灵醒来时,江紫琳端坐眯了一会儿,正在窗边打电话。
手头上忙了近三个月的任务收尾,她得到确切消息,知道那混蛋男人会参加A市这个沈老板的婚礼才率先丢下队员撤退的。
但还是有些队员搞不定的,需要她做决策的事。
这会儿烦,语气也不好。
阿灵听那清脆冰冷的粤语女声,“东西还没拿到?特殊验证平台,不是简单的指纹?什么狗屁……OK,你把那人脑袋割下来,拿过去对着红外线扫,门开了东西到手头颅销毁……没别的事了?……”
换做以前刚呆江城身边,阿灵会吓死,这么多年,已经听惯了。
她艰难的扭头看过去,窗边阳光正好,光束削得那曲线高挑的凌气女子,侧影如魅,晓儿是个可以走漂亮性/感路线的混血宠儿,偏偏却是干得常人想象不到的职业。
晓儿在她面前也会笑,会闹,会像个小女孩子一样,说割脑袋这种话,眼睛不眨,神情淡若静水。
江紫琳把手机揣进口袋,回头,惊喜:“醒了?”
阿灵笑,婉婉视线不移。
“看我做什么?”
“紫琳,你说割下人的脑袋时,表情真可爱,神气得像一只小母鸡。”她羡慕,若她也有紫琳的身手,怎会把自己弄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困在一个男人冷硬的怀里,绝望的似乎一辈子都是这样了。
“厚你个死丫头,精神得还能开我的玩笑!”
不敢动她,说话都捡着轻声,江紫琳握住那苍白蜷缩的床边小手,倾身按病床边的警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