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故人西辞黄鹤楼,心情真是醉醉哒
他坐在墙头上,笑颜刺眼的让我想揍人。虽说我欺负三师弟早就没皮没脸惯了,可是一遇见尉迟翊,我就觉得很尴尬。
我抬头盯着他,脖子仰的难受,“你下来!”
他应了声“好”,袍角一翻,稳稳的落在地上。我正想踢他去将那只打鸣的公鸡捉住,忽听得身后的石门突然“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比之刚才公鸡在我耳边打鸣时候吓得更彻底,下意识转身去看,却见石门关的紧紧地,隔绝了一切视线,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尉迟翊显然也被这一声惊到了,连那只他心爱的烤鸡都没管,轻轻走过去,若有所思的盯着石门。
我站在原地没敢动,他却比我胆子大得多,伸出修长手指按下石门开关。缓缓地,石门开启,并没有蹦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刚才那一声,像是我的幻听,从未有过一样。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原谅我又开了一个小差,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师兄,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没见有人从这里面出来吗?”
尉迟翊本来正准备进去,步子都迈出去了,听见我的话,突然回了头,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看是没看见,但是你鼾声那么大,要是有人出来了你还能在这吗?”
我:“……”
纵使无言以对,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如果我的……咳咳,鼾声真的那么大,那么那位宋二爷和宋七爷,除非耳朵聋了才会没发现我。
那么这二人就是还没从里面出来咯?待在里面一整晚是在干什么【哔——】的事情吗!鸡都叫了还不出来,害得我在地上心酸的睡了半宿。
我跟在尉迟翊后面,慢慢往石室里走,沿着当初救出书生时候的路,果然又回到了关押书生时候的小黑屋。可惜这回这小黑屋里没了人,书生估计这会儿还躺在客栈里睡的香,石室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堆杂草和一张木床,什么也没有。
我四处瞅瞅,发觉没了路,更纳闷了,这两人跑哪里去了?难不成会什么江湖绝技缩骨功,隐身功什么的?我皱着眉头左摸摸右摸摸,就希望在哪个地方瞎猫撞上死耗子摸出一个开关,摸到最后连木床都翻了个底儿朝天,还是连根毛都没有。
我在这边找的筋疲力尽累成了狗,转头一看,那边尉迟翊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看得仔细,露出水红色的一角,这颜色看着怪奇怪的,我走过去,见他还是看的认真,而我都走到他身边了,他依旧没回头,侧着脸,密而长的睫毛都不带闪一下的。
我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那是一方香帕,淡淡的水红色软料子,绣了小小的四瓣竹叶,此刻靠近了闻,还有一股清香。这料子看上去就很软,然而,虽然它很软,很香,甚至很红,也还是改变不了这是一方女子香帕的事实,如果我没猜错,这上面的清香就是女子柔荑轻轻将其放于袖间时所带上的香粉味。
我又抬头去看尉迟翊的脸,他侧对着我,盯得很入神,桃花眼里是少见的专注,他盯着这方香帕的同时,鼻翼还轻轻的动了下,似乎也闻见了那股清香。他这个动作简直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狠狠踩了他一脚。
他被我突然的动作一惊,下意识向后一退,我这一脚踩得狠,他皱了皱眉,语气少了那抹熟悉的轻佻,“你做什么?”
我简直都要被这个登徒子气疯了,“你一晚上就是找这个去了?!”
闻言,尉迟翊眉头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只是紧抿了薄唇,绕过我,手上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支竹筒,他单手开了盖子,将香帕拿在另外一只手上,拿着竹筒的手一扣,清水顿时流满了香帕,晕染成深深的暗红色。
那抹清香就是倒完水之后消失的。
尉迟翊就是这时候开口的,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唇角又勾起月牙样的弧度,“果然被我猜中了。”
我见着他这一连串动作,越来越不懂了,“什么?”
他但笑不语,只把帕子递给我看,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顿时大惊失色——
浸润的帕子上,渐渐的显出了一条青褐色的痕迹,长长的一条从一角划到另一角,却又奇怪的拐来拐去,像是稚子用笔涂画上去的一样。我还在看,他却收了手,胸有成竹道,“这帕子上沾了水凝香(1),我刚才对比过了,这里有条路,但是机关设在哪里,还需待我找一找。”
我:“……”
原来他刚才盯着这方香帕不是在耍流氓。那我刚才……还好他没计较我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不然肯定又逮着机会揶揄我。定了定心神,我想起他说的水凝香,遇水即显现,这东西少见又难得,现在除了打仗时会用它传递密报,估计在市面上都没得卖。宋家连这种东西都搞得出来,我也真是醉了。
尉迟翊一边摸索一边问我,“你猜我是从谁的房里找到的?”
我想都没想,给他一个高贵冷艳的答案,“那个四姨娘。”
尉迟翊冲我展颜一笑,似是满意我的答案,“是她的帕子,但是水凝香,不是她的。”
我想说,这个我也知道。因为用蛊者忌香,香料会让蛊虫迷失方向,反而达不到预期效果,只会适得其反。既不是四姨娘的,那么就是宋二哥咯,这个人可真是隐藏的好深。
我见尉迟翊和我刚才一样东摸摸西摸摸,找机关找的细心,站在一边说风凉话,“别找了,我刚才找过了。”
他头都没回,“再找一遍。”
呵呵哒,不相信我。我站在墙边继续说着我的风凉话,“你看这墙壁,地上,干净的连根毛都没有,找得到才见鬼。你要是能飞檐走壁,爬屋顶上看看去,就怕你只能无语四十五度角。”
尉迟翊的身形一顿,接着他回头,表情见了鬼似的盯了我半晌,突然抬头望了望墙顶。我看着他的动作,顿时吓得清醒了,他不会真想飞檐走壁吧?
我猜对了。尉迟翊收好帕子,一个旋身,飞快的闪过四角,双手有节奏的扣了扣。我站在底下看着他,只感觉一身黑袍飘来飘去,知道的说他是在找机关,不知道的,估计以为他在清理蜘蛛网。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迅速收了手,稳稳的落在地上,甚至还抽空拍了拍身后被墙灰沾脏的袍角。他背对着我,而他面前,就在他落地的那一刻,木床靠着的那面墙竟然缓缓的分开,露出只容得下一人宽的通口。
我张着嘴,就好像在看很久之前赏花会上表演的戏法,那旦角还没演到最精彩的地方,底下的观众已然拍手叫好。这一刻,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就像变戏法一样,他旋身而落,身后的大门陡然而开。
我的身子在石屋中僵硬,僵硬,成了化石。
我还盯着那扇开启的门没反应过来,尉迟翊已然回了身,喜悦跃上眉梢,竟然一把将我抱起来转了个圈,桃花眼里笑意藏也藏不住,“玖儿,你真聪明。”
我半口气卡在喉咙里:“……”
沿着矮小的楼梯下去,黑黢黢的一片,又因为在地下,冷的不行,尉迟翊取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轻轻一吹,微弱的火光总算照亮了一点点。我跟在他后面,放眼打量着四周,奈何火光实在太小,只够我紧紧跟着他的脚步的,旁的什么也没看到。
幸而只有一条路,走了漫长的一阵子后拐了个弯,总算是亮堂了一点,但是更阴冷了,夏日我穿的本来就少,此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尉迟翊走在前面,突然顿住了脚步,“玖儿,有冰。”
什么时候了还和我开玩笑,我毫不客气的回嘴,“你才有病呢!”
他回头,无奈的皱眉,“我是说,有冰,冰块的冰。”
我尴尬了,“哦。”
……等等!冰块?!我惊讶的犹如乡下来的老妇,“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冰?!”
尉迟翊望着我,眼神深深,语气也深深,“玖儿,我们闯了灵堂。”
我!的!娘!我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四处张望一下,忍不住往尉迟翊那边凑了一下,“……真的吗……我书读的少,你可别骗我……”
他将我护在身后,声音因为偏了头变得有点模糊,“我书读得多,我不会骗你。”
我:“……”
呸!不害臊!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我都被他气笑了。夏日暑热,死了人,人放在地室里,怕暑气过重侵了肉身,放置许多冰在这地室里,这就是为何地室里这么阴凉的缘由。
我们一直往前走,又转了个弯,路才变得宽阔起来,我与他并肩而行,这回才走了堪堪半个时辰,面前就出现了一道石门。很宽,比我们在门外进来时的那道石门还宽。
这道石门没了那种藏得严严实实的机关,开关就在旁边,依旧是尉迟翊伸手去按,熟悉的“轰隆”声过后,我刷新了我的三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