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默很久,嗓音很淡,淡得没有情绪浮上来,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你自己看着办,不用知会我。”
梁居生在心里暗叹了口气,一天前,白总提到婚礼的时候还稍稍会给点反应,一向沉稳内敛、不喜形于色的脸上都会析出浅浅的温和。
“好的,白总,那婚纱和戒指是送到絮风庭还……”
“我让你自己看着办,不用知会我!”男人蓦地打断,语气明明该是愤怒的,却又显得阴鸷沉郁、寒意入骨,“听不懂?”
这次梁居生再没了二话,“是,白总。”
*
白家少董结婚的消息终于像深海鱼雷一样在云城这片原本就暗流涌动的海域里,炸开了巨大的浪花。
所有新闻媒体纷纷在震愕之下跟进报道,一时间白氏的公关部电话被打爆,始终呈占线状态。
毕竟对于整座城市来说,白家的一举一动与所有人休戚相关,随随便便牵起一根头发,动的就是他们的半壁江山。
苏妲己的名字又一次上了娱乐头条,成为大街小巷、八卦圈子里的第一绯闻女主角。
当然,按照这个圈子里的尿性,一对情侣公开恋情,火的总是前任,萧锦帆那边过得也相当热闹。
大家都还记得两个月前萧锦帆还是苏家养子那会儿,每日和妲己出双入对的传闻。还有他哪怕吞并苏家,却独独对妲己网开一面的仁慈,以及砸了天价最后却成为笑料的那场的求婚。
想象中,萧总听说旧日的爱人另结新欢应该是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可事实上,他做完手术取出子弹连休息都没多休息一天,直接回了公司召开股东大会,每日起早贪黑一张扑克脸地照常出现在公司里。
唯独,将一切雷霆之怒都发洩给了股市和商场。
经济学家们每日大跌眼镜地看着金融杂志上风云莫测的厮杀,白氏和萧锦帆的恩怨仿佛终于明朗,进入了某种白热化的阶段。
距离婚礼还有一周的时候,妲己彻底被放了婚假,可白檀却忙得不可开交。
婚纱被送到家里那天,妲己已经有大概两天没见过白檀了。
就连梁居生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太太,白总实在是脱不开身,只能叫您自己先试试看婚纱了。我们把大师请到了国内,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或者不合身的地方,马上就能改出来。”
妲己知道他忙着应付各方各面的询问,也知道萧锦帆不会放过这个时机为难他。
她好像没有立场责怪埋怨,但作为一个女人,她其实也期待过,穿上婚纱的一刹那,自己未来的丈夫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于是她体贴又温和地笑着对吴妈说:“给梁助理沏杯花茶,在柜子第二格里,解乏的。”
吴妈赶紧去了,梁居生坐在客厅里等着妲己换好衣服从起居室里出来,满心疲倦中还能感觉到有那么一丝难以言明的奇怪。
白总不在,怎么搞得他才是新郎一样?!
神tm尴尬。
妲己回到起居室,看到几款婚纱和礼服的瞬间,掩着嘴倒吸一口凉气。
眼睛不知怎么有些酸,险些就落了泪。
设计师是外国人,随身携带的女翻译笑着为她逐一介绍这几套礼服,中式西式,繁琐奢华的、简单性感的一应俱全。
那些礼服实在太美,美得炫目,妲己只觉得心里膨胀着太多东西,因为女人看到婚纱,才会有种真真实实的感觉——她要嫁人了。
“至于那件在主会场里穿的……”翻译笑着说,“我想我就不用为您多做介绍了。”
妲己缓缓走过去,伸手碰了碰它,像是在伸手碰一个梦。
那是,她在古堡里补过的那份手稿里,最后一页上画的那条婚纱。
上个世纪的宫廷风,繁复的褶皱一层一层垂下来,似随意又似精心雕琢,裙摆大的一眼望去几乎装不下。
是谁说过时尚就是个不停旋转的圆圈,几十年前流行的东西,几十年后会再次流行。
就如同这条婚纱,一针一线与其说是婚纱大师缝出来的,不如说是从她心里跃然浮现出来的,那几十年前属于白檀母亲那个年代的潮流,让她也深深被吸引,爱不释手。
当妲己挽了个发型从起居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梁居生无意间一抬眸差点打翻了手里的杯子。
远在会议室里开会的白檀手机亮了亮,是梁居生的来电,他沉着脸挂断,不一会儿,一张图片就发了过来。
画面中是女人提着裙摆从楼上走下来的样子,微微低着头,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眉眼含情含笑,风姿绰约而倾城。她的身材完美纤细,又不会过于削瘦以至于撑不起这雍容优雅的气场,明艳,或者说是惊艳,惊艳到夺目,张扬,对男人而言,是从眼到心的占据。
白檀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本来是静止的画面,他却仿佛从中看到了她婉转生莲的脚步。
云城的第三种绝色。
曾有人说,以苏家二小姐的美貌,若是进军娱乐圈,大概能缔造一个时代。
他坐在肃杀冰冷的会议室里,蓦地就想起了这句话。
还在陪总裁一起加班加点的会议室众人在瞌睡中看到首位上的男人忽然起身,各个坐直了腰板如临大敌。
可他却只是疾步而过匆匆留下一句冷淡的“明天继续”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白檀不是仗着权势无法无天横行霸道的纨绔幼稚的二代公子哥,那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把车开超了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