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以前还小,光是忙着学说话走路,哪里想过养什么东西,可长大了,就常觉得闷,这回听说有小兔儿,跟自己的乳名一样的,自然是大为欢喜。
她直奔到外头,院子里放着个小木箱子,她走过去探头一看,就见里面并排蹲着两只小兔子。
一只浑身漆黑,一个白白的,身上有几团黑色,它们的毛特别长,油光水亮的。
赵徽妍扭头就问冯怜容:“娘,这小东西真是兔子吗,跟娘说的不一样呢。”
冯怜容去看了看,也是惊讶:“是啊,毛怎么这么蓬,难怪刚才金兰说跟猫似的。”她虽是觉得奇怪,可还是弯腰把那只漆黑的抱了出来。
小兔子很是温顺,一动不动。
送来的小黄门道:“回娘娘,这兔儿是辽东总兵吴大人上贡来的,本也不是景国出的,不知什么稀奇种,当地人说是叫狮子兔,只望娘娘与公主喜欢。”
“原来如此,怪不得与咱们见过的兔子长得不一样。”冯怜容捧着兔儿给赵徽妍玩,“你现在不觉得没意思了罢。”
赵徽妍伸手摸摸兔子,感觉就跟摸个绸缎似得,笑道:“是啊,有兔儿玩啦,这兔子真漂亮,毛真长。”说着眼睛一眨,“娘,一会儿我抱给大皇兄看,就说是他那一类的。”
冯怜容噗嗤笑起来:“别去气你大皇兄,他现在最讨厌别人叫他小羊。”
赵徽妍嘿嘿的笑,一会儿又嚷着要喂兔子。
小黄门说道:“这兔儿就爱吃草,现天暖,到处都是鲜草倒是容易,等天冷了,就吃晒干的草,这些也不用娘娘,公主费心。”
冯怜容道:“那你去取了来罢,几天一送,也省得每日来回跑了。”
小黄门道是,这就走了,稍后就推来一小车。
母女两个蹲着看兔子吃草,津津有味。
小黄门回头就去禀告赵佑棠。
赵佑棠大概也想象得出什么情景,微微一笑。
等到傍晚,三个孩子从春晖阁出来,大李道:“公主刚刚派人来,请太子殿下,皇子们去,说是皇上送了两只十分少见的兔儿。”
赵承衍觉得自己是大人了,挑眉道:“兔儿是女孩儿看的,咱们有什么可瞧呀。”
赵承谟笑道:“既然妹妹相请,自然要去一趟的,陪母后吃顿饭,不是很好?”又侧头看赵承煜,“二哥去不去?”
他们是一家团聚,自个儿总是格格不入,赵承煜心里不想去,可不得不去。
父皇经常叫他们兄弟相亲,他不能让父皇觉得他不喜欢兄弟,妹妹,甚至于不喜欢母后,事实上,他确实也不怎么喜欢,可要说厌恶,也谈不上。
只是亲不起来。
因为他没有像他们,在冯怜容身边那样长大。
赵承煜点点头:“去啊,正好见见母后。”
三人这就去了。
看到哥哥们来,赵徽妍抱着漆黑的兔儿给赵承衍看:“大皇兄,看这乌云儿毛长罢,可爱罢,快来抱抱,小羊跟兔儿本来就很好的呢。”
赵承衍的脸黑了:“怎么好了?”
“都吃草的啊。”赵徽妍眨巴着眼睛,“小羊哥哥,你也喜欢兔儿罢。”
赵承衍伸手就要去捏她的脸:“早说了,不准提小羊,我是你大皇兄,坏兔儿,看我怎么罚你。”
赵徽妍却撒腿跑了。
“你别逃。”赵承衍追她,两个人在屋里追来跑去的,一会儿他就追到妹妹,伸手挠她的痒痒。
赵徽妍咯咯得笑,差点在地上打滚,连声讨饶。
冯怜容看着也不说,反正这兄妹两个常常打闹的,不过奇怪的是,赵徽妍总是喜欢找赵承衍,却从来不敢惹赵承谟。
好一会儿,赵承衍才收手,给赵徽妍把衣裳拉拉好,两人又高高兴兴的说话。
赵承谟抱着另外一只玩:“这兔儿确实第一回见。”
“听说是别国的,大老远送来。”冯怜容瞧瞧赵承谟的脸,“瞧你光长个儿不长脸的,怎么还是那么瘦。”
赵承谟笑道:“就是长个头上去了,母亲,这兔儿是哪儿上贡的?”
“辽东总兵。”冯怜容想了想,“好似刚才说是吴大人?”
她对这些人都不太记得住,这日才有人提起,隔几日她就忘了。
赵承谟哦了一声,这人好似舅父曾提过,如今舅父调任吏部,吏部是管官员升迁的,权高位重,不知道多少人想巴结,舅父也常来宫里与父皇商议大事,遇到他们,总是会说上几句。
而这吴大人在舅父口中,却不是能堪以大任的,他手顿了顿,把兔儿给赵承煜,冲他一笑:“二哥,你也抱了玩玩。”
赵承煜本不想抱,可对着他的目光,只得接了,与冯怜容说些祝安康的话。
冯怜容道:“我瞧你衣服常穿得不多,可要注意别着凉了。”
赵承煜点点头。
晚上,几个孩子在这儿吃了顿饭,回去时,路上赵承煜遇到一个小黄门,小黄门正提着灯笼,手里拿了包药。
赵承煜认识此人,他是在长安宫当差的钱申,他心里突然一跳,停下脚步,问道:“你这药是怎么回事?”
钱申道:“方仙姑病了,奴婢是刚抓了药回来。”
赵承煜忙问:“仙姑,她严不严重?”
可怜他连母亲都不能说。
钱申道:“有些重,好几日都不曾好呢。”
赵承煜心想他也好久不曾去见方嫣了,当下就要去,花时见状忙拦着赵承煜:“殿下,现天不早了,不如等明儿再说?”
“今儿明儿又有何区别?”赵承煜不听,跟着钱申就去了。
方嫣这病倒是不假,已经卧床几日,只她没想到赵承煜会来,当下就瞪了钱申一眼,钱申一缩脖子退到后方。
赵承煜道:“是我问他的,倒不关他的事儿。”
方嫣叹一声:“我这病也无妨,你也不必来看我。”话虽是这么说,可眼睛却盯着赵承煜不放。
毕竟赵承衍不能常来的,一年又能见几回?
赵承煜四处看一眼,只见青灯寡淡,长安宫处处都透着一股衰败之感,他想到刚才坤宁宫里,那又是另一番景象,两相对比,心头不免酸涩。
想当年,他的母亲也是皇后,可如今却落到这个地步。
该是怪谁呢?
听闻是母亲自己做错,可这样的惩罚也实在太重了!
正想着,却听后面哎哟一声,原是钱申想讨好赵承煜那几个黄门,倒了茶来,不小心泼在其中一个叫万思顺的人身上。
“奴婢该死,这就领您去擦一擦。”钱申忙带着万思顺走了。
万思顺嘴里骂骂咧咧的。
“殿下,也该回去了。”花时眉头皱一皱,提醒赵承煜。
不管如何,那都是废掉的皇后,便算是亲生母亲,又于赵承煜何益?花时觉得,赵承煜该是完全与她断绝了亲情才好。
毕竟处境已是很尴尬了。
赵承煜却挥挥手:“你们出去,让我自个儿待一会儿。”
花时一怔。
赵承煜叫道:“滚出去!”
花时侧头看一眼,见赵承煜眼睛都有些红,连忙就与众人退了出去。
方嫣道:“承煜……”
“母亲。”赵承煜却趴在了她床头,“孩儿只想安静一下,母亲以前常说孩儿是太子,是宫里除了父皇外,最最尊贵的人,可现在孩儿与母亲说几句话,他们都得盯着。孩儿做什么,也得前思后想,怕这个,怕那个,孩儿,只觉得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这等年纪,原不该承受这些。
方嫣自然心疼,揽着他的肩头道:“承煜,你再忍忍,你切莫惹你父皇生气,以前是我连累你,才害得你如此。”
赵承煜哭起来。
二人说得会儿,赵承煜才出来。
花时叹了口气,又朝旁边的万思顺看了一眼。
这万思顺是皇上早早就调来的黄门,专门跟在赵承煜身边,说是说奴婢,可实际上,是专门盯着太子的。
花时凑过去道:“万小弟,好歹仙姑也是殿下亲生母亲,这样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万小弟你向来聪明,因看得出来,殿下是个念情的主儿。”
万思顺没说话。
不过他心里想的是,太子再怎么样都不是皇帝,再说,他压得宝绝对不在赵承煜的身上。
所以,过得几日,他照例去禀告赵佑棠。
赵佑棠听着皱了皱眉:“你说没听见他们母子两个说话?”
“回皇上,是的,本该奴婢是该在场的,可被泼了茶水,硬是被领着去擦,等回来,他们也说完了,听说殿下还命旁人都退下的。”
赵佑棠脸色不由得一沉。
这几年,他怕赵承煜被方嫣影响,确实管得比较严,如今看来,赵承煜根本也不该去看她。
想必这泼茶一事又是她的馊主意,倒不知与儿子说了什么!
但愿赵承煜别昏了头脑。
赵佑棠拿起下面奏疏继续来看,结果才看一眼,这脸色就有了变化,京畿地区竟然闹蝗灾了!
这于农家来说,那是毁灭性的打击,因为蝗虫很难对付,它们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庄家颗粒无收。
这是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