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的人头呢?”
话已问到第三遍,周心焰明知周八一行人的行动是以失败而告终的,这般问法只是单方面的责难罢了。要?看 ??书
亭子的废墟前跪倒着十二人,原本没有一人敢于发声,但这已经是第三遍了,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有人站出来应声。
“我等此次办事不利!还请老祖降罪!”
亭前一人大声道,言辞诚恳,使人闻之颇有负荆请罪之感,看得出,他已经酝酿了很久了。
然而不知是他的态度不够诚恳还是因为什么固有的套路,周心焰冷哼了一声,一挥手,便将那人打得滚落山坡。
“老祖息怒!”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出头鸟一现,顿时跪倒的众人便开了腔,整齐划一,就像是事先排演过。
这本就是一场事先排演过的戏剧。
周心焰的暴戾与自负是众所周知的,所以这群失败者们在返回的途中便已经商议好了一切,甚至为可能出现的状况作出了诸多的备用方案。
方才那个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的人,不过是被众人推出来的倒霉鬼,无论是实力还是势力在众人中他都是最为低下的一个。
站出来,受周心焰发泄怒意的一击,他未必能活。但,若是他不站出来,日后众人必然会找到他与他在乎的人算账。
一个人活在世上,最最在乎的东西或许从来就不是自己的性命。?
“一群废物!滚!”
发泄也发泄了,自己都没能做到的事情,若是真的指望几个小辈做到,那周心焰面子上反而会更加过不去,眼下末法时代,每培养一个修士所消耗的资源几乎都是不可再生的,略略恢复了些理智的周心焰算明白了这笔账,于是甩甩衣袖,像是赶苍蝇似的示意跪倒的众人快从他眼前消失,免得他脑子一热又算不来帐了。
“是!”
闻得一个‘滚’字,众人竟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赞赏般齐声允诺,随后躬着身恭敬但迅速地退下山去,只是转眼便没了行迹。
整套动作整齐划一,怕是阅兵式上的军阵队列也无法与之媲美。
只是这些人都没有觉察到,在他们退出周心焰视野范围以外之时,周心焰的双眸中泛起了一阵精光。
“小八,似乎有所突破了?”
周心焰望着已经缩成黑点的众人,心头暗道。
待得众人撤到了周心焰耳目洞察范围之外、自度他们的言行再无法给他们自身带来困扰,为首的、众人中唯一穿着白衣的男子才仰起了头颅。
桀骜与阴霾再度回到了他的脸上。
“诸位,老祖宽宏大量,未降大罪于你我,但若不戴罪立功,怕是日后族中再难容我等立足。”
‘周八’——也就是霖溟寒声道,他随意地在众人中指了一个人,将一瓶丹药塞进了后者的手中。
“去帮下二十一,他应该伤得不轻。”
“多谢八哥!”
丹药在末法时代可不是什么可以批量生产的糖豆儿,即便是周家的前十人一月能被分派到的丹药也不过是一手之数,现在霖溟给出的玉瓶中不断有轻响发出,显然,其中的丹药绝不止一两颗,顿时接过瓶子的人便忙不迭地道谢。
这份谢意并非是因为这瓶并非给他使用的丹药,而是‘周八’的态度。
‘周八’没打算将他们当做弃子丢掉,这一点从他与众人一同领罪一事上便可以看出。
周心焰或许会对他们任意施加责罚,但,对于族中实力进入前十的周八却是不会。
他们还能完好地站在这里便要感谢‘周八’了,况且‘周八’还取出了丹药来救人,虽然可能他也有所求、所谋,但,这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得了丹药的人赶忙去救治伤员,然而,正当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哟,这不是老八么?怎么,凯旋归来了?就连丹药都能一瓶一瓶地给,看来得到了不少赏赐吧?”
一个面色白皙的男子从远处走来,他身上穿着白衣,手中持着一柄折扇,很标准的‘前十标配’。
“原来是四哥,真是好久不见呐,怎么,功成破关了?”
面对白衣男子的冷嘲热讽霖溟针锋相对地回了过去,顿时令对方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众所周知他们两人一向不对路,周边的众人见这两人遇上了,顿时都道了声告罪便急匆匆地开溜了。
按照一贯的套路,周四与周八之间的冲突没个半天根本就不会结束,无论是文斗还是武斗都是一样。
在周家,不,应该说是无论在如何地方,越是靠近顶尖的那一批人明争暗斗得越是厉害。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太多,而且他们一路上消耗的能量也需要恢复一下。
“有劳八弟关心了,哟,怎么不见十三妹呢?不知十三妹近来可好啊?”
周四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和煦,就像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挑不出一丝毛病,仿佛他就是一个关心兄弟的好大哥一般。
然而,他是切切实实的知晓周十三已经死了的。
尚未来得及走出多远的众人听见周四的这番话顿时不由得都放慢了脚步。
故去的至亲被侮辱,只要是个男人都无法容忍。
他们想知道周八会做些什么、会说些什么,他们想了解周八真实的心境,以便于掂量掂量他那句‘戴罪立功’有多少分量。
“喔,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她不就行了?”
霖溟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波澜,双眸毫不示弱地与对方对视着,不知道是否是周四确实被这句反击给呛到了,一时间他竟是说不出话来。
“哼!”
半晌,周四拂袖而去,只留下霖溟一人站在山石之间。
没有人敢去探望此刻霖溟的脸色,众人再度加快了步伐,转眼间便没了影子。
“种子,已经埋下了。”
山间没有风,霖溟的衣摆无风自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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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姨……”
浮石镇,设备简陋的医院停尸间中。
莫邪坐倒在地,室内的空气中满是腐臭与为了掩盖这份腐臭而被喷洒的消毒水的味道,一张张光床·上躺着一具具失去了生命的躯壳,而在其中的一张床·上,有着一个他熟悉的存在。
王姨,这个在老院长逝世后一直艰难地维系着孤儿院的运转的女人,这个腿脚有些不灵便的女人,这个本可以选择投奔他乡的亲戚、安度晚年的女人,现在就孤零零地躺在那张床·上。
在寒冬腊月里,被寒冷与腐臭包裹着,然后自身也在不断地腐烂着。
“怎么会这样……”
莫邪只是离开了数日,一切便成了这样,而先前他离乡数年再回来的时候,这边也未曾有如此重大的变化。
他不该回来。
他既然回来了就不该再离开。
这是他的错,也是他的罪。
“《圣典》,复活一个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停尸间里没有灯,莫邪此时脸上的表情没有人能照得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