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激愤的两人莫不是都没了言语，顿在原地，目光都投来蒋蒋这处。
眼下陆陆续续经过的同事都是带了好奇、或多或少的故意前来的。他们迅速的瞥一眼这边，又匆匆的走了。
这群人是入不得罗素的眼的，她也只管自己趾高气昂，丝毫没在意这群赶热闹的喽喽。羌楷自是也没看在眼里，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冷酷着脸。只顾好奇地打量着突然闯进来的蒋蒋。
只有蒋蒋被这不漏痕迹的目光盯住了，浑身麻痒。
但凡是有人经过，他便觉得那人是冲了自己来的，但凡是有议论的，他便觉得是在嘀咕自己了。
疑心与犯错所延生出来的自卑，将那些毫不相干的都捏造成了嘲讽与讥笑。
就此，他的脑袋越沉越低。
长时间的一段沉默，蒋蒋这才开了口，“没有的事，我们走吧。”
罗素得意的耸耸肩，颇有送客的意思。
就此，羌楷也没了说下去的意思，只得随着蒋蒋回了。
风从玻璃窗上掠过，留下星星点点的灰尘。时间一久就有些厚了，都缩在缝隙里，露着谨慎的小边。
前几日的雨水，留下斑驳的水渍后，太阳一照，便清晰起来，如雾般，模模糊糊的，似是而非的通透。像是无形中形成的小情绪，一经刺探便就暴露无遗。
羌楷跟在蒋蒋的身后，空荡荡的走廊把皮鞋敲地的声音放得很大很夸张。
蒋蒋听得明晰，心里却沉沉的，像是脚脚都踩到了自己的心里一样。
羌楷思忖着，自己如今，为何也会冲动地行事，为何也会去做些没头没脑的事情。
以前沉着冷静的自己为何有明显瓦解的迹象？
阳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凝重着，仔细，那阳光下的冷若冰霜、面无表情里竟颤动着细小的不知所措。
羌楷始终觉得自己是能操纵自己的情感的，不曾想自己瞧着它愈渐愈深，在不知不觉中消逝于无形了。
这无形叫自己瞧不见摸不着，才更叫人惧怕。
“你也在害怕对不对？”突然，蒋蒋停住脚步，背对着羌楷讲到。
“可笑，我怎么会害怕。”
“你的恐惧和害怕已经暴露无遗，在你冲进罗素的办公室里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的时候。”
“不……”
“因为……”，羌楷要说什么，蒋蒋打断了他。
“因为，你是深知罗素喜欢你的。你也深知我们俩在一起之后，没有人会比她更恨我。所以你在怕，你怕这件事情是她做的。由此你根本就顾不得考虑什么真凭实据，顾不得去等真相的端倪暴露出来，你……因为恐惧所以失去了耐心。”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羌楷一把拽过蒋蒋，死死地盯着他，火气瞬间就透露在了眼神里。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你想象的那般坏的，并不是。就像罗素并没有做。”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近似迂腐。我不想因为一件小事跟你闹得不愉快。”
“没有人……”没等蒋蒋说完，羌楷便竖起食指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闭嘴了，好好的。”他说。
蒋蒋翻个白眼，继而吐出一口不屑的空气。
“走了！”近似是呵斥的语气。
“知道了。”
“靠近点。”
“明明刚刚有争吵过，还不想这么快就消气。”
“靠近点！”羌楷一把拽过蒋蒋，紧紧搂住了他的肩。
日光似乎更浓烈了些，将两人的影子死死地禁锢在一起。
窗棱上的光点跳动起来，地板上的人影便也活跃着。一级一级地前进，继而消失在拐角。
褚菲菲原本是铁了心要复出的，怎奈羌元胜固执己见，两人为此又争辩了一番。
褚菲菲臆想的是凭着豪门复出的噱头，大紫大红一把。就算由此闹到跟羌元胜离婚的地步，趁此机会所赚得也能让自己过得不错，况且也不算辜负自己。
不曾想羌元胜却一语道破，猜到褚菲菲的心思后，不屑道，“就算有人捧，沪上传媒，甚至是隆盛集团势必会大加打压。”并警告她，没有足够的资本，那生活丢给的将就就不算委屈。所以，省下白日做梦的时间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才足够聪明。
就此，褚菲菲便不再争辩了，她也深知自己算是被羌元胜攥在手心里的，再折腾，最好也不过是夭折，便就此作罢。
而对于模特这边的救场，羌元胜也已有安排，且这次的如意算盘，打得要比褚菲菲闹事之前响得多。
罗素自觉深知羌元胜的脾气，想着这次煽动褚菲菲，就此叫蒋蒋入圈，必定能让他从沪上传媒滚蛋。
所以第二天早早地就来到公司，等着人事部的告示，然后扬着遗憾与同情的笑脸把蒋蒋送出公司。
不曾想，这梦破得比饺子馅都要稀碎。
“虽是撤回文案组了，不过好在饭碗还在。”蒋蒋嘟囔着，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从来不用担心你的饭碗，要不是你是我来公司的唯一念想，我才懒得当什么主编。”
羌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蒋蒋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你从来不会说情话，要么地点不对，要么表情不对，要么语气不对。”
“情话这种东西，恰到好处的大多都是有感而发，算不得数。”
“也是，人太会有感而发。”蒋蒋想。
“喏，那边怎么回事，有新人么？”蒋蒋闻声凑到二楼栏杆处，指指一楼大厅里那被众人围起来的女人。
羌楷瞟一眼喃喃道，“ada？”
“ada？你认识？”
蒋蒋再一瞧，羌楷便朝着楼梯的方向去了。
蒋蒋努努嘴，便追了过去。
走近一看，蒋蒋才发现眼前这一袭红色长裙的女人有几分眼熟，便自语道，“好像在哪见过……”
羌楷扬扬嘴角，刚要解释她正是这几年在国际时尚界里红得发紫的女模时。蒋蒋抢先一步脱口而出，“哦，在商场的里见过她的内衣广告，还蛮大的。”声音并不细微。
蒋蒋要表达的是广告牌的尺寸蛮大，听到周围人的耳朵里，却成了罩杯，便捂手偷笑，或小声议论起来。
羌楷脱手一个嘣脑壳，疼得蒋蒋惨叫一声。
“喏，替你擦屁股的。”尤丽丽在一旁冷语道。
蒋蒋瞧她一眼，笑得很将就。尤丽丽冷笑回应，甚是得意。
待到蒋蒋再回头时，ada已经随着工作人员朝会议室的方向去了，奇怪的是羌楷竟也随着去了。
就此人群便散了，蒋蒋一个人晃荡在走廊里，怅然若失，可又不知道怅然什么。
……
“听说当初也是从沪上传媒走出去的呢。”
“是呢，而且听说当初也是跟羌楷打得火热。”
“就知道不靠谱，羌元胜这次的用心明摆着了呢。”
“看来有人要遭殃了……”
其中一人摇摇头，端了咖啡欲走，转身瞧见蒋蒋也便尴尬地笑了笑，轻轻拽一下一旁聊得火热的同事。
那两人也便安静了，尴尬地笑笑匆匆离开了。
像是满怀信心的科目拿了个糟糕成绩，这种感觉打大学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可是如今把情绪拿过来，却也恰到好处。
无精打采的回到办公室，手头上有没什么工作，便只剩发呆跟瞎想了。
同事大多也都是些旧同事，张静自打程瑶瑶来闹过之后便对自己避之不及，现如今能维持工作上的往来就不错了，更别提闲聊了。
而唐果似乎是总有忙不完的工作，除了自己上午初来时跟自己打过招呼，便再没多说过一句话。
而关于康成，能形同陌路，不兵戎相见就谢天谢地了。
日色一分一秒的老着，蒋蒋刻意去过主编室几次，羌楷的位子总是空着的。
当黄昏淹没这座城市的时候，失望也积攒起来，打压着蒋蒋的神经。
“果然跟他们说得一样。”蒋蒋喃喃道。
今天他并没有等羌楷一起回家，反倒自己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了好久。直到走得双腿发酸才进了地铁站。
他的这次独行，是有一大部分赌气在里面的，他想，“待到下班时间羌楷寻不到自己，必定会给自己电话，而听闻自己已经回家时，必定会生气。”
“一个人若还肯为自己生气，那这段感情还是有坚持下去的必要的。”蒋蒋思忖着。
所以始终蒋蒋也没敢将手机放进兜里，一路上看了多次手机，依旧是一通电话都没有，甚至是没有短信。
日色渐渐沉下去，几近黑了，失望也越来越浓，浓到没精打采，浓到精疲力尽。
人群熙攘拥挤，蒋蒋也懒得去寻座位，只得缩到车厢的角落里，望着或明或暗的地铁隧道发呆。
兜兜转转的颠簸里，他也只能想出羌楷是双性恋这一结论来解释目前的处境了。
本来还是抱了回家后能挨一顿臭骂的希望的，可是直到那一堵门和门里的黑暗对着蒋蒋耀武扬威的时候，他才幡然醒悟，审判日，到了。
电话死气沉沉的，电视机也哑然失声，唯独那盏日光灯是铆足了劲亮着，像是发誓要把光亮进人的心里，骨头里，血液里，要把人照得通透。
蒋蒋是怕黑的，不曾想如今这光竟也生得叫自己讨厌。
百无聊赖的他只能窝在沙发里盯着墙壁发呆，一直发呆，困意很快就袭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