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熊津城下
蓟县,北庭都护府,程务ing看着玄菟大营几乎前后脚派人送来的两份公文,脸上的神情既怒又惊,薛延陀的那些蛮子入冬后突然出兵攻打以东不服其统治的各部,却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程务ing从来不觉得那算是什么问题,既然那些薛延陀蛮子想要战争,那就给他们战争,只不过因为大雪天气的计划,所以他才没有出动大军的意思,而是打算来一次奔袭,同时让北庭都护府的参军制定开un后的军事行动。
只是程务ing怎么也没想到薛延陀蛮子的胆子大到如此地步,居然敢主动袭击帝国边境的军事堡垒,更是割掉了战死的帝国士兵头颅,这足以让皇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薛延陀蛮子从草原上彻底抹掉。
“那个马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程务ing现在气得恨不得直接把那个马诚给绑了,不过他刚刚接任北庭都护府,王方翼这个前任大都护尚未前往长安,他要拿马诚撤职查办,也得先给王方翼先通个气。
说话间,程务ing已自起身,说起来李秀行也是不让他省心,马诚是个帐东西,可这李家的ia子就不会先派人跟自己报告,非得搞成现在这个局面。
“那ia子也不是啥好东西。”程务ing低声自语间,已是带着身边的亲兵前往了王方翼在都护府内的别院,王方翼前往枢密院担任太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不过北境局势不太好,所以他才多留一阵。
“程大人,你来我这里,保准没好事。”看到程务ing进来,正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书的王方翼却是放下手中那卷孙子,起身说道。
按年纪算,王方翼要比程务ing大得多,不过若是按军中的履历,两人却是一个时代的,本来王方翼卸任北庭大都护,却是想着卸甲归田,过些普通日子,不过郭虎禅当了皇帝,又叫他心里有了些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即便只是在枢密院里当个太平太尉,他也愿意看到帝国军队再次成为过去那支横扫天下未尝一败的无敌之师。
“老大人,这一回这事情还真是被你说准了。”程务ing不是个太擅长开玩笑的人,所以他说话的时候难免硬了些,不过好在王方翼知道他的脾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从程务ing手里接过那两道印着玄菟大营徽章的公文,王方翼很快看了起来,只是看不到一半,就被他恶狠狠地砸在书桌上,口中更是忍不住骂了起来,“这个无胆败类,气煞老夫。”
马诚并不是王方翼的亲近部下,可以说是修文年里一步步慢慢靠时间熬出来的老资历,过去做事四平八稳,倒也不见他有什么差错,而且也和文皇帝一系没什么瓜葛,所以后来北庭都护府的清洗并没有bo及到这个马诚身上,相反王方翼看他一直都没犯过什么大错,应该是个可靠的人,才会让马诚去玄菟大营,可是他哪里想得到这个马诚居然这么没用。
“程大人,此人你但按军法处置,老夫附议。”王方翼朝程务ing说道,他如今已经清楚程务ing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了,马诚算是北庭都护府修文年里的老人一系,程务ing怕他是自己的人,才过来跟他通个气。
“那我知道了,不过老大人,你觉得这一仗我们怎么打?”程务ing并没有离开,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正好问下这位前任北庭大都护是怎么想的。
“李校尉做得很好,那些蛮子既然想死,不妨成全他们。”王方翼沉声说道,如今辽东和北方的边郡,人口不及以前,薛延陀蛮子任他骑兵来去如风,也休想在几个大郡讨得了好,既然那些薛延陀蛮子用风雪掩藏行踪,就索不去管他们就是。
程务ing明白王方翼的意思,无非那些薛延陀蛮子打蛮子打的仗,而他们则打他们自己的仗,真要是把草原上薛延陀蛮子的部落全给扫除了,看那些薛延陀蛮子怎么跟他们打这一仗。
程务ing没有停留多久,他很快便离开了王方翼的别院,李秀行那ia子走了一步险棋,但也是一记妙招,不过李秀行可以拿自己手下一营人马去拼,可他却不能那整个北庭都护府三十万帝国军队去冒险。
…
重建的熊津城外,蟒度看着那座被坚冰包围的城市,脸上的神情颇为玩味,这次他豪赌一把,把薛延陀上下的命运都赌在了大食人和回鹘人身上。
“可汗不必担心。”蟒度身边,李瞒脸上带着让人不怎么舒服的笑容,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死是活。
“本汗有什么好担心的,该担心的是王爷你吧?”蟒度看着身边不过是个少年的新任唐王,口中说道,要不是唐军占据瀛洲,手上有大批工匠,他才不会把这个ia子放在眼里。
李瞒出奇地没有反相讥,当日唐军败北,他带着军中jing锐先行从海路撤回了瀛洲,却没想到留下断后的父亲居然会被生擒,当时消息传到瀛洲,唐王府上下震动,不乏蠢蠢yù动者向朝廷邀功者,都被他用最血腥的手段镇压,同时联合了瀛洲的那些豪族,彻底割据瀛洲。
郭虎禅大军班师回朝夺位,李瞒知道要是让郭虎禅真地当了皇帝,只怕便是帝国海军北上,讨平瀛洲的时候,所以他一直都在瀛洲扩张军备,同时积极策划和草原的联盟,希望能让战争爆发在大陆上,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来准备。
叫李瞒庆幸的是,薛延陀蛮子和回鹘蛮子都不是蠢人当家作主,更重要的是大食人不但用大食教渗透了吐蕃蛮子,同时还勾搭上了回鹘蛮子。
大食人绝不想看到当年那个可怕的帝国重现世间,也不愿意在河中和帝国大军打一场能把他们拖垮的拉锯战,所以他们决定联合回鹘蛮子和吐蕃蛮子一起向帝国发动战争,而他的加入则让这个对抗帝国的同盟变得更加壮大。
“帝国海军在海上厉害,但上了陆地…”李瞒不甘示弱地朝蟒度说道,现在毫无疑问郭虎禅已经当了皇帝,他们李氏已经没有了退路,也许等到明年,帝国海军的舰队就会从南洋杀过来,所以这一仗他们必须重创北庭都护府,这样帝国海军即便在海上无敌,但是没有陆地上的港口停靠补给,他们也没什么大用处。
蟒度不懂什么海军不海军,所以他也从李瞒的话里挑不出什么病来,只是朝李瞒问起了战事,“王爷你确信汉军会上当?”
“一定会。”李瞒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他顿了一下,方自大声道,“我清楚那些汉军,自认为天下无敌,在他们眼中,我们都是蛮子,这世上只有他们汉人的命是高贵的,其他人都是低贱的。”
“所以他们一定会想着报复。”李瞒脸上lù出了狰狞的表情,只要那些汉军敢进入草原,他们就会发现等待他们的是一个怎么也挣不脱的樊笼陷阱。
蟒度笑了起来,说起来他这一次投下全部身家,带着大军主动进攻帝国边境,要不是大食人作保,他可不敢放心地让回鹘骑兵编入自己的大军里,同时在老巢留下大半的jing锐军队,等待汉军前去自投罗网。
熊津城前的雪原上,蟒度和李瞒看着城头那些似乎如同铁青è一样的黑甲士兵,心中俱是有些不肯定,他们的计划应该不会出大碍,如今唯一的意外变化就是汉军的战力,再完美的圈套,就算套住了猎物,没有足够的力量,也会被猎物挣脱圈套,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风雪中,呼啸的强劲弩矢如同天际的流星坠落,坠落在马匹受惊的蟒度和李瞒前方的雪地上,当胯下战马平静下来时,蟒度看着那雪地上那几支白è尾羽的弩箭,眼里闪过了贪婪,如此强弩要是薛延陀的勇士人手一具,他还需要怕汉军。
“王爷,我说你的那些强弩就不能多卖给我一些,我们现在可是盟友。”蟒度想到唐军里配备的弓弩手都快比得上帝国军队,就不由有些眼热。
“可汗,你应该知道强弩制作不易,便是我军中数目也不多,三千架强弩已是我能拿出的最大数目了。”李瞒看着故作抱怨的蟒度,口中答道,不过心里面却是戒备得很,他知道不但蟒度觊觎瀛洲工匠能够制作强弩,便是那些大食人也是一样想着法子从他这里想走些瀛洲工匠回去。
大食人一直都在仿制帝国的强弩,虽然他们也造了出来,并且管其叫十字弓,但是无论从程还是威力上来说,都远远不及帝国军队的制式强弩,所以他们一直都想些能制作帝国军弩的工匠回大食研究。
对李瞒来说,强弩,鱼鳞甲,钢刀,这些瀛洲所能制作的兵器铠甲是唐军的最大依仗,也是他对大食人的底牌,当然如果不是必要,他是绝不会让大食人走唐王府不知道ua了多少功夫,才让工匠调配出来的钢水配方,以及制作强弩的技艺。
风雪中,李瞒和蟒度带着各自的亲兵驰回了大营,他们出现在朝鲜行省,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拿下已经十室九空,残破不堪的朝鲜半岛,为的便是得到朝鲜半岛上的那些铁矿,草原一向缺铁,想要和武装到牙齿的帝国军队对抗,他们同样需要装备jing良的铠甲武器,所以朝鲜半岛的铁矿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熊津城的城头上,黑斯虎放下手中的参连大黄弩,目光不忿地盯着那城下风雪里变成黑点的那群薛延陀蛮子,要是他们再敢靠近些,他肯定能死几个。
“行了,别气了,那些蛮子胆ia如鼠,根本不敢靠近城墙,再也是白搭。”黑斯虎身边,一名军候说道,他知道黑斯虎最恨蛮子,他祖父黑齿常之便是在熊津城战死殉国的,虽说皇帝陛下最后杀得渤海蛮子和唐军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给黑齿常之这位老将军还有那些战死的士兵报了仇,可黑斯虎却仍是无比记恨。
“陈军候,你说那些a鞑子,到底想干什么?”收好自己的弩,黑斯虎朝那名军候问道,朝鲜行省残破不堪,不过熊津都督府的编制并没有撤去,皇帝陛下下令重建熊津都督府,同时还有百济都督府,城中迁来的两千户帝国百姓,也全都是清一è的光棍,俱是娶了新罗,高句丽和百济nv子,做了人家。
“管他们想做什么,只要有机会,就把这些a鞑子往死里打。”陈军候答道,目光盯着城外的薛延陀大营,目光冷冰冰的不带丝毫人味儿。
城头上,其他熊津都督府的帝国士兵听到陈军候的话,都是lù出了让人骨悚然,好似狼一样的凶残目光,因为几天前就在城外,那些该死的薛延陀蛮子当着他们的面用人头搭起了一座京观,还用长矛挑着帝国士兵穿戴的盔甲在京观前耀武扬威。
当时陈军候和其他军候还有校尉都是想要带兵冲杀出去,跟那些薛延陀蛮子拼了,却都被自家都督给强自压了下来,最后是他们的都督夜晚带着jing锐悄悄出城,抢回了那些战死的帝国士兵的头颅。
在熊津都督府,没有一个士兵不渴望用自己的刀砍下那些薛延陀蛮子的脑袋,给死去的那些袍泽兄弟报仇。
黑斯虎的目光也落在了城外的大营,那些薛延陀蛮子围城不攻,很显然他们是在等待,他们不愿意把兵力消耗在攻城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蛮子突然间有了和帝国开战的勇气,但黑斯虎也不是太在乎。
“陈军候,我看那几个a鞑子,这些日子总会到城外观察,看他们随行护卫不少,应该是蛮子里的大人物,我们不如做了他们。”黑斯虎忽地朝陈军候说道,等待的日子最是难过,他不愿意继续等待下去,既然没有战机,倒不如自己创造战机。
“你想怎么做了他们?”陈军候刀眉一挑,看着黑斯虎问道,他知道这个将之后的百夫长,本来有机会去细柳营,可他却来了熊津都督府,却是个有本事的。
“那几个a鞑子每日都会去那里一块,我们今晚出城,却在那里挖了雪坑,待在里面,等他们第二日来了,便杀出去做了他们。”黑斯虎说道,他看着陈军候,他这法子并不算太稀奇,以前不是没人这样干过,只不过这样的风雪天气,夜里出城挖坑爬冰卧雪,却是有可能第二天没等到那些蛮子,自己却已经冻死了,实在是凶险得很。
“容我想想。”陈军候心中已经意动,可是他也有顾虑,仔细想了之后,他却是朝黑斯虎道,“你跟我去见都督。”
片刻之后,陈军候带着黑斯虎到了城楼最高处,那房间里烧着只炭盆,刘景愿正自擦拭着自己的佩刀,薛延陀蛮子突然大军围城,叫他大为意外,城中兵力只有万人,守城无虞,但要说是出城而战,却是有些力有不逮。
“都督,陈军候求见。”亲兵的禀报声突然打断了刘景愿的思绪,他把佩刀放回鞘中,却是披上了自己的大氅,掩盖住了自己肩头的伤势,那日他亲自带领jing锐出城夜战,中了意料之中的埋伏,受了不ia的伤,一直都瞒着军中的部下。
“参见都督。”陈军候和黑斯虎进来后,朝刘景愿行礼道,他们这位都督亦是将之后,不过一直都在北庭都督府当参军。
郭虎禅当了皇帝后,刘景愿方自到了熊津城当了熊津都督,不过他终究是有本事的人,没用多常时间就让上下心服。
“你们有什么事,要是求战的话,就不必说了。”军中一股戾气,刘景愿是知道的,可是这时候出城跟薛延陀蛮子的大军硬碰硬的蛮干,却是毫无意义,他当日夜战夺回那些死去的袍泽的头颅后,强自压下了那些请战的校尉和军候们。
“都督。”陈军候知道自家这位都督的心思,却是连忙说出了黑斯虎想出的招数。
“可以一试。”刘景愿倒是没有拒绝陈军候所请,虽然爬冰卧雪,雪夜埋伏凶险得很,可同样也有很大的成功可能,为什么不去试一下。
“你去我营中挑上几人,要什么东西自去辎重营领,另外记得在城口布置好骑兵,若有万一,便立刻撤回来。”刘景愿吩咐道,他们不能就这样傻傻地守着城,什么都不干,总该教训一下那些该死的薛延陀蛮子。
“是,都督。”陈军候大喜,拉着黑斯虎一起朝刘景愿拜谢道。
“记住,不要丢了命,你祖父在天有灵,必定不愿看到你轻易折在那些蛮子手里。”看着离开的陈军候和黑斯虎,刘景愿却是朝黑斯虎说道,当年他伯父在军中时,和黑斯虎的祖父黑齿常之有袍泽之谊,算起来黑斯虎是他通家的晚辈,他自是不愿看到黑斯虎出什么事。
“多谢都督关心,属下省得。”黑斯虎折身一礼,他知道这位世叔都督虽然从没有关照过自己,但那正是为了他好,他心里全都清楚。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