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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何为不动如山(1/1)

第八十二章何为不动如山

天已黎明,高远山和两个同伴都是把昨夜的那位同僚带给他们的三柄匕首贴身藏了起来,原本浮躁的心情也静了下来。

新罗叛军大营里,那些从各地强行征发的新兵在老兵的驱赶下开始了新一轮的加固营垒,落在那些扮作契丹商人而来的缇骑司密探眼里,自是心中清楚,要是帝**队正面强攻叛军大营恐怕会吃亏得很。

不过这时候他们反倒是不急着行动了,就让这些叛军士兵再多徒劳地耗些日子罢了。

一连四五天,那个自称叫做萧五和高远山他们联系的缇骑司密探却是和手下在叛军大营里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但凡是叛军送来的姑娘统统来者不拒。

萧五他们的举动让那些新罗将领更是鄙夷他们,不过他们浑然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是借着喝酒,不时在军营里闹些事情,却是摸清了叛军大营的情况。

第六天,夜晚,高远山和两个同伴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就在白天,他们收到了萧五的暗号,今天晚上动手,他们负责刺杀金隆基,而萧五和他的人则去叛军的辎重营放火。

高远山走到了帐门口,他和两个同伴走路时就好像夜行的猫一样,轻柔无声。

轻轻挑开帘子的一角,高远山看了眼在依稀的月光下模糊的叛军守夜士兵,人悄悄地从那微微打开的缝隙里闪了出去,这时候地上的雪只是半化,夜里的风又大,而那两个守夜士兵都是缩着身子躲在了背风处昏昏欲睡。

高远山和一个同伴,就好像黑暗里的两道鬼影悄悄潜近了那两个守夜士兵,而剩下的一人则是盯着营外远处不时晃动的火光,替他们把风。

打磨得粗糙的匕首刀身,黯淡无华,在黑暗中除了森冷的寒气,没有半点光透出来,高远山和另一人就好像暗夜里捕猎的豹子一样,忽然扑向了各自的猎物。

两个守夜的叛军士兵,昏昏沉沉间,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口鼻,接着喉咙被割断了,温热的鲜血喷落在风中,打在了高远山他们的手上。

捂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各自的目标已经彻底死了,高远山才和同伴将两名叛军尸体扶着小心地拖回了自己的营帐里。

当高远山和另一名同伴再出来时,他们已经换上了叛军士兵的衣服,腰里也各自多了一柄长刀。

出了营地,高远山三人仍旧是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叛军各个营地间的空隙处,成功地摸进了中军,一路上竟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就在高远山他们往着帅帐而去的时候,萧五也带着他的手下正往辎重营而去,而他们先前所住的营帐里,是六具被扭断脖子的女人尸体,而营地口的守夜叛军也同样被拧断了脖子。

呼啸的风里,高远山看着不远处已经能看清楚火光透出来的帅帐,挥手示意身后两个同伴停了下来,那个金隆基怕死得很,一到晚上,帅帐里必然灯火通明,他们很难继续向前了。

这个时候,高远山只能等待萧五他们制造出混乱给他们可乘之机。

辎重营是一军之重,不过在新罗叛军的大营里,辎重营的防备并不严密,至少在萧五他们眼里是这样,另外辎重营的叛军士兵都是新兵为主,而且地位低下,夜晚的巡逻几乎形同虚设。

不过萧五他们并没有过多地感概,而是直接潜入了辎重营,找到了储存囤粮的地方,开始放起火来。

特制的特殊火折子扔在帐篷上,瞬间就点燃了帐篷布,这时候萧五他们已经不再顾忌什么,将携带的火折子全部用光不说,一路上遇到的叛军士兵也直接砍杀在地。

火光很快就从囤粮的地方冲天而起,不过片刻功夫,整个辎重营里就闹腾了起来,那些被派来看管辎重营的叛军老兵和那些军官们都是喝骂着集合队伍,而附近营地的士兵也是匆忙地在军官的呼喊下慌乱地提着水桶救火。

萧五他们这时候已经完全不管自己会不会暴露出来,这些缇骑司里的精锐好手见人杀人,同时继续在所过之处到处纵火。

以新兵为主的辎重营里,很快就因此而变得混乱不堪起来,萧五他们专挑人少的叛军士兵下手,每次也都会放一到两个活口,到处去散播消息。

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叛军新兵都是呼喊着自己的老乡逃跑,顿时间小半个辎重营里都骚动了起来,而这时火势也开始蔓延开来。

不过这时候金隆基派到辎重营的那些军官和叛军老兵总算反应过来,那些老兵们在军官的命令下,连杀了几个大喊大叫的新兵,接着数十队全由老兵组成的队伍,前往各营压制那些骚乱的新兵。

萧五看到那些叛军已经反应过来,也没有多停留,只是带着身边还剩下的三名同伴,换上了从杀死的叛军士兵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往中军帅营赶去了。

这时候躲在中军帅帐远处黑暗里的高远山看着辎重营方向冒起的火光和那传来的杂乱叫喊声,不由心中一喜,萧五他们果然动手了,辎重营出事,金隆基肯定不会再待在帅帐里,而是会出来看个究竟。

就如高远山所想一样,被亲兵叫醒,知道辎重营起火的金隆基连忙披了衣服,就冲出了帅帐,他看着那被映红的天空,脸上的表情抽搐着,辎重营里的粮食可是他搜刮了自己所控制的全部地区才凑出来的军粮,要是这些军粮出了事情,整支大军连打都不用打,恐怕就直接崩溃了。

“还愣着做什么,都给我去救火啊”金隆基回过神后,却是朝身旁一群不知所措的亲兵和赶来的将领大声怒吼道。

随着金隆基的咆哮,那些将领和亲兵才好像如梦初醒般,开始调动中军的士兵去辎重营救火,顿时整个场面变得乱糟糟起来。

躲在暗处的高远山,看着乱起来的中军大营,还有金隆基身边那些乱起来的亲兵,目光里充满了杀气,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趁着整个中军的兵力被调动起来的时候,高远山和身边同样穿着叛军军服的同伴,假装押着另外一名同伴现身了出来,然后便朝金隆基的方向而去。

“大王,我们抓到了一名奸细。”高远山用新罗话大声说着,这时候不管是金隆基还是其他人都好像被辎重营突然冒起的大火弄得失去方寸,居然没有人怀疑高远山他们,叫三人顺顺当当地到了金隆基身前十步。

直到这时候,金隆基身旁的金理洪才第一个清醒过来,看着昏暗的火光里看不清楚面容的三人大声道,“你们从哪里抓到的这个奸细,是哪一位大人的手下?”

金理洪的大声质问,让金隆基也回过了神,不过这时候高远山他们三人已经发动了,十步的距离,三人只是一个窜身,就冲到了金隆基的面前。

“保护大王,有刺客。”金理洪第一个拔剑护在了金隆基这个大哥面前,他知道要是现在辎重营大火,不知道情况如何,要是这个大哥再出什么事情,恐怕整支大军立马就会分崩离析,到时候他们金氏必亡。

金隆基还是头一回这么狼狈,他被金理洪一把推开,跌倒在了泥泞的地上,这时候他清楚地看到推开自己的金理洪,被一个刺客一刀搠翻在地,还有一个刺客则是快刀如电,荡开了他手下两名亲兵以后,仍是凶恶地朝自己扑来。

好在这时金隆基已经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挡住了那凶狠的一刀,而这个时候他边上那些将领,亲兵们都已是怒吼着扑向了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

“留个活口。”看着一个瞬间被十几名亲兵围杀的刺客,金隆基大声道,他要知道这些刺客的来历,还有他们是怎么混进中军帅营的。

金隆基说话间,到了替自己挡了一刀的兄弟面前,扶起金理洪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大王。”金理洪这时因为腹部的一刀,疼得满头都是冷汗,说话时仍是心有余悸,虽然刚才刺客那一刀只是刺伤了他的腹部,可要是再往上偏一点,恐怕他就要死在这里了。

高远山的四肢被斩断,可是人却没有断气,任他再骁勇凶悍,可在几十倍于己的叛军士兵包围下,他没有挺上多久的时间。

火把的亮光照亮了四周,金理洪已经被人抬了下去,而原本的死人也被拖了下去,被传来的军医这时候正匆忙地帮断了四肢的高远山止血,要是这个刺客死了,恐怕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金隆基走到了那个刚才差点杀了自己的刺客面前,身旁两个亲兵手中的火把放了下去,照清楚了高远山的脸,然后金隆基脸上的神情猛地变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刺客居然会是高远山这个已经叛出汉军的叛徒。

“原来这一切都是个局。”金隆基的心里面很快浮出了这样的念头,他很清楚,高远山他们潜伏这么长的时间,却选择在今天发难,恐怕是早有预谋。

这时候,又有士兵前来报讯,不过这一次金隆基身边的亲兵们谨慎许多,帅营的营门前,那几个士兵被拦了下来,直接问了他们要禀报的内容,接着便让他们留在原地等候。

金隆基很快就知道那些契丹商人都不见了,而他们的营帐里只有被拧断了脖子的女人,金隆基脸上的神情变得狰狞起来,他知道那些什么契丹商人都是假的,他们是汉军派来的死士,区区三千支箭矢,来换他的姓名和二十五万大军的后勤辎重,这实在是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

“好,真是好得很。”金隆基的声音都有些气得发抖了,从头到尾他都给愚弄了,“给我搜索全军,一定要把那些奸细给我找出来。”

金隆基的命令下达之后,中军剩下的士兵也行动了起来,而这时候正往帅营而来的萧五他们几个直接对上了那些被组织起来的叛军士兵。

“去死吧。”萧五厉声喝骂间,将一个叛军士兵砍倒在地,这时候他身边最后一个同伴已经倒下了,脸上的眼睛睁得很大,直直地看着他。

萧五这时候已经全身都沾满了血,而他四周那些叛军士兵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个凶悍的汉军死士刚刚足足杀死了七八个他们的同伴。

“上。”叛军士兵中的军官嘶吼了起来,接着带头挥刀扑向了这个凶顽的汉军死士,而他身后是一群叛军士兵涌上。

萧五倒下了,而那些面容扭曲的叛军士兵们对着他的尸体仍旧不知疲倦地挥着刀发泄着。

天边亮起一丝鱼肚白时,辎重营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一夜未睡的金隆基,在帅帐里听着手下将领的损失报告,心中怒不可遏,囤积的军粮在昨夜的大火里,差不多被烧掉了三分之一,甚至差点全营营啸。

“那个高远山醒过来了没有?”金隆基看向了帐里的一名亲兵,那些冒充契丹商人的汉军死士死得一个不剩,如今唯一还活着的就剩下这个高远山了。

“已经醒了。”那名被问到的亲兵低声答道,他刚从关押的营帐里回来,军医官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了这个四肢都被砍断的刺客性命。

半个时辰后,金隆基出现在了关押高远山的营帐里,看着躺在榻上,四肢被砍断,脸色苍白如同死人一样的高远山,他的脸上满是狠毒,“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不然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金隆基的声音就好像一条毒蛇一样让人毛骨悚然,可是高远山却仿佛一个已经死掉的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双眼无神地看着帐篷顶。

金隆基的表情扭曲了,他看向了帐子里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的军医官道,“让他好好活着,他要是死了,你也死。”说完便离开了营帐。

三日后,依然还是高远山所在的营帐里,金隆基身边跟着两个军中最会用刑的人,他们本来是朝鲜行省地方衙门里的狱吏,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折磨犯人,金隆基花了不少功夫才把他们找出来。

“你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金隆基看着淡漠地看着自己身边两人摆弄刑具的高远山,冷声说道。

高远山终于开口了,“你们这些卑贱的新罗咋种,我的同袍很快就会把你们全部杀光,用你们的人头堆成一座山,告诉所有人背叛我大汉的下场。”

金隆基没想到高远山居然还敢出口不逊,连忙朝身旁两人道,“给我用刑,别让他死就行了,本王要看他哀嚎求饶的样子。”

高远山看着拿着刑具走过来的两个新罗人,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比起缇骑司的手段来,这些新罗咋种连小孩子都不如,“我在下面等着你们。”高远山说出这句话后,却是双目圆睁,用尽了全身力气咬断了自己的舌根,一口鲜血喷在了金隆基的脸上。

金隆基呆呆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咬舌自尽的高远山,过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然后他像疯子一样拔出了自己的刀,砍在了那张脸上带着嘲笑他的笑容的脸上。

营帐里的新罗士兵看着狂暴的金隆基,没有一个人敢动弹,生怕被这位暴怒的大王迁怒,和那个高远山一起被砍成肉酱。

知道高远山的尸体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金隆基才放下了手里的长刀,胸膛起伏着,脸上暴虐的表情才重新平复下来,他看向了边上被吓住的亲兵道,“把他的尸体扔到野地里去喂狗,还有那些汉军的尸体也一样剁烂了拿去喂狗。”

金隆基说完之后,却是回到了帅帐,现在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来处理,被这些该死的汉军死士一闹,原本军中就不高的士气现在就更加低落了。

“大王,汉军的意图不明,我们千万不可自乱阵脚。”金理洪却是抱伤来参加了军中会议,他交出兵权之后,差不多便成了谋士一样的角色。

“你的伤还没好,不要太过操劳了。”金隆基这几句话倒是发自肺腑,毕竟要不是金理洪替他挡住那些汉军死士的刺杀,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大王,我的伤不碍事,可是汉军的意图才叫人看不懂。”金理洪一脸的疑惑,这三天里,他翻来覆去地想也想不明白,高远山他们潜伏那么久,难道就是为了这么一次刺杀的机会。

“有什么看不懂的,汉军是要烧毁我们的辎重,让我们不战自溃。”金隆基沉声道,然后挥退了帐中的将领,让自己的亲兵给金理洪搬了张可以躺下的胡床。

“大王,我始终都觉得不对劲。”金理洪摇着头,他始终都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他说不上为什么。

“不要想那么,先把伤养好。”金隆基朝金理洪说道,如今他身边的人里,也只有这个兄弟是他能信任得了。

一连数日,金隆基都是精神紧张地注意着对面的汉军大营,因为地上的积雪已经全部化开了,天气也完全放了晴,用不了多久,泥泞的地面就会被晒干,变得坚硬,到时候便是汉军进攻的时候。

不过叫金隆基有些疑惑的是,对面的汉军大营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毫无进攻他们的迹象,就连原本那些极为嚣张的汉军斥候也似乎销声匿迹了一样。

又是三天过去,汉军大营依然毫无动静,这时候金隆基终于意识到一切事情或许和他想的有些出入了,而这时候从乐浪郡他早前派出的一些探子和细作传回来的消息终于让他明白自己上了当。

“汉军在撤走乐浪郡的百姓。”看着坐在榻前的金隆基,金理洪口中喃喃自语道,然后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看起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被汉军给骗了,恐怕他们对面的汉军大营里根本没有什么十万大军,不过是汉军故布疑阵,用来吓阻他们的,这样一来高远山他们当初的假意投降也都可以说得通了,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汉军已经调集大军前往乐浪郡,随时会向他们开战,之所以后来和那些冒充契丹商人的汉军死士一起行事,恐怕也是因为天气转暖以后,他们的疑兵之计很难再继续下去,所以孤注一掷,打算烧毁他们的后勤辎重,同时刺杀他大哥,好让他们不战自溃。

金隆基也是想明白了这一切,他虽然憎恨汉军,可也不得不承认汉军这一手疑兵之计玩得确实漂亮,从刺杀他父亲开始,他们就完全着了汉军的道儿,把汉军当成了过去那个不可战胜的恐怖巨人。

“唉,我要是早听你的话,说不定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了。”金隆基叹了口气,想到了金理洪当日劝自己冒险一搏的建议。

“现在还不迟,大王你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军中将领,想必士气还是能鼓舞起来。”金理洪见金隆基有些灰心丧气,却是在边上说道,虽然如今军中士气确实低落,可是汉军却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强大,而且很有可能要衰弱得多,他们二十五万大军一鼓作气进攻过去,说不定还是有打赢的机会。

“说的不错,汉军故意示我以强,便说明他们如今的兵力恐怕捉襟见肘,否则也用不着撤走乐浪郡的百姓。”金隆基似乎是恢复了自信一般,侃侃而道,接着朝金理洪这个兄弟道,“我调十万人给你,你从南路进攻,我从北路进攻,咱们一起好好会会那些汉军。”

金理洪看着满面红光的大哥,心里知道自己当日那一刀没有白挨,二十五万大军要是挤在一块进攻,且不说兵力难以展开,指挥不便,而且也不适合他们的进攻之举。

“臣弟谢过大王。”金理洪朝金隆基一礼道,虽然他清楚自己现在有伤在身,即便一人独领十万兵马,恐怕也是有名无实居多,但怎么说也算是这个大哥已经没把他当外人一样来防着了。

帝**大营,郭虎禅听着那些老兵里的斥候回禀,知道对面的新罗叛军终于上钩了,从他们营地里那有些频繁的调动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打算主动进攻了。

高远山他们死了,郭虎禅心中清楚,他还记得当初自己让高远山他们去执行任务时他们对自己的回答,现在他们已经做到了他们当初发下的誓言,那么剩下来的就该是他去完成自己的承诺了,二十五万新罗叛军,不会有一个人活着回到朝鲜行省。

薛猛也是颇为兴奋地看向了郭虎禅,这段时间里,他们可是等得心情烦躁至极,要是新罗叛军继续龟缩,他们也只有干耗着,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不知道瀛洲的唐王府会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全军做好撤退的准备。”郭虎禅看向了帅帐里的一圈老将,一旦新罗叛军主动进攻,他们就要做出佯败之势,yin*新罗叛军追击,直到他们预设的战场。

“是,大人。”帅帐里,是一圈老将们中气十足的回答声,虽然这些身经百战,从来没有输过一阵的老将们对于佯败这种事情不怎么愿意,可是他们也都清楚想要全歼二十五万新罗叛军,光靠他们这一万老兵是绝对办不到的。

“我们出去走走。”布置完一切后,郭虎禅和薛猛走了出去,苏文焕对于佯败这种事情不敢兴趣,已自带着从北庭都护府里抽调出来的五千骑兵悄悄离开了。

“这一仗,你们觉得我们有多少胜算。”大营边上的山坡上,郭虎禅俯视着脚下忙碌的军营,朝身旁的薛猛和王海宾问道,他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大半,可越是如此,他的心反而越静不下来,因为佯败不是演一场戏那么简单,乐浪郡一线的军事堡垒,和近千的帝国士兵恐怕会因这个计划而在叛军的围攻下沦陷和战死。

“大人做的是对的。”王海宾的回答很简单,他很久之前就已经明白,一个真正的名将固然平时爱惜士卒,但是到了战场,为了胜利,他们必须变得冷血无情,因为不那样的话,他们只会让手下的士兵死伤更加惨重。

薛猛亦是点了点头,为了最后的胜利,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他不希望郭虎禅因此而心生内疚,“军人战死沙场,方是我辈宿命,只要我们能打赢,那些牺牲的兄弟不会白死就够了。”

郭虎禅并没有说话,但他的心已经静了下来,接下来这一仗他绝不会输,他要用二十五万新罗叛军的人头,告诉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汉军依然无敌,谁要是想挑战的话,就得做好身死族灭的觉悟。

新罗叛军的行动依然谨慎,起码金隆基和金理洪两个人还没狂妄到认为他们拼凑出来的二十五万大军真地能够一鼓作气地击溃汉军,那些话不过是他们拿来鼓舞士气用的。

比起过去来,新罗叛军的那些斥候们胆子无疑大了很多,起码他们已经敢靠近汉军大营侦查了,而这时候那些长安老兵们已经开始放水了,于是那些新罗叛军的斥候们惊讶地发现,汉军大营里果然是空空荡荡的,不过是树了很多旗幡,充其量也就万把士兵而已。

接下来,虎贲营的老兵们也是杀了些似乎是偶然撞上的新罗叛军斥候,接着放回了不少活口,同时打斗的时候,还故意装死了大半。

大营空虚,多是头发花白的老兵为主,手下斥候们带回来的消息,让金隆基和金理洪都是欣喜若狂,看起来汉军果然是不行了,居然让一帮老家伙守着大营来吓唬他们。

汉军大营里,一群老兵们站在死去的同袍尸体前,点燃了木塔,和那些新罗叛军的斥候们交手的时候,他们还是失去了自己的老兄弟。

郭虎禅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些老兵,他们没有高唱军歌,脸上也没有愤怒的表情,有的只是看透生死的通达。

“死,我们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老死在病榻上,还不如战死沙场来得福气。”这是一个老将对郭虎禅说的话,他们当年是他父亲手下的无敌之师,可每一个人在他们人生中正处于壮年的时候,一切功业和志向都嘎然而止。

从开疆拓土的战场上回到家乡,然后突然间发现自己原先所奋斗的一切在新皇帝登基后变得毫无意义,河中大片大片的土地没了,军人也似乎成了只会舞刀弄枪的一群粗人,即便帝国尚武的传统依旧,但是他们的心却早已死了。

当从长安出发,到达辽东的时候,这些长安的老兵们早就没有打算再活着回去,他们羡慕当年那些战死于河中战场的同袍,起码那时候他们可以无怨无悔地为帝国而战,为帝国而死。

已近初夏的阳光下,干燥的地面已经坚硬得像石头一样,七千名老兵已经撤离大营,只剩下三千人坚守,要让新罗叛军相信他们的判断,那么这些牺牲不可避免。

郭虎禅没有随撤走的七千老兵一起离开,他并没有和那三千知道自己归宿的老兵一起并肩作战的意思,他只是想亲眼见证这些老兵在生命里最后的一刻。

大营边上一处山坡上,郭虎禅静静地站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看着远处阳光下,弥漫着漫天烟尘逼近的新罗叛军,整整八万叛军,进攻只有三千老兵把守的大营。

王海宾默默地站在郭虎禅身后,他想这时候这位殿下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因为他要亲眼看着那些老兵在他面前死去。

“子安,我们都要好好地记住今天看到的。”郭虎禅回过头,忽然朝王海宾这样说道,然后他别过了头。

战斗开始了,新罗叛军们势如破竹般地杀进了空虚的汉军大营,金隆基很享受这一刻,尽管他知道那些报捷士兵所带来的消息里,那些被攻陷的只是空无一人的军营,但是他依然认为自己是个胜利者。

终于,当那些趾高气扬的新罗叛军进攻到中军主营时,遭到了挫败,那支作为先锋的新罗叛军精锐,整整两百人在老兵们严整以待的军阵面前,很快就像一头撞上岩壁的海浪一样,摔得粉碎。

弓弩压阵,枪兵冲锋,那些老兵们用最简单的战术让郭虎禅看到了当年那支不可一世,举目无敌的汉军雄姿,仅仅是一轮弓弩,两百名叛军骑兵就被打乱了他们的骑兵阵形,然后那些端着长枪冲锋的老兵就像凶猛的狮群一样,将他们撕咬成了碎片。

郭虎禅听不到战场上传来的声音,但是他看到的一幕足以让他推翻过去对那支无敌汉军的印象。

王海宾也瞪圆了自己的眼睛,虽然那些新罗叛军只有两百名骑兵,可是和他们对阵的也只是五百名老兵摆出的步阵而已,即便是他自己和手下的精锐,他也不敢说能在顿饭的功夫里,一个不留地杀光两百叛军骑兵,不让一个人逃走。

到处都是残破尸体的战场上,发起冲锋的两百名长安老兵,只剩下了一百三十七名,剩下的都已倒在了战场上,尽管被弓弩打乱了阵形,但是那些叛军骑兵依然朝他们的阵线冲击,只不过那些叛军骑兵没有想到,这些汉军老兵居然敢挺着长枪直接朝他们反冲锋。

金隆基知道全军受挫于汉军中军营前的时候,新罗叛军已经战死了超过五百名的士兵,当金隆基赶到时,两万新罗士兵已经将整个中军大营给死死地围住了,而剩下的两千七百五十三名老兵依然保持着他们的战阵,丝毫不为所动。

“弓箭手。”金隆基的命令声里,新罗士兵中的弓手们拉开了弓弦,接着一波又一波地箭雨落向了那些结成战阵的汉军老兵。

对于这一仗,金隆基势在必得,只有这样他才能鼓舞起士气来,尽管只是一群老头,但是他依然不敢小看这些被留下断后的汉军老兵,因为这些老头都是抱着必死之心留下的,贸然跟他们对攻,吃亏得是他们。

远处的岩石上,王海宾看着新罗叛军那铺天盖地的箭雨,重重一拳砸在了边上的树上,他知道不管那些老兵有多么悍勇,可是在这样的箭雨下,最后不会有多少人还能站着。

“不动如山。”郭虎禅口中低吟道,带着那三千老兵留守的是一名虎贲营的老将,他知道他的身份,也对他说过,会让他看看当年他父亲手下的军队是怎样的一支军队,而他所擅长的是不动如山的防守。

终于箭雨停下了,可是那些老兵们组成的战阵没有丝毫的动摇,还剩下的两千老兵身体依然站得笔直,哪怕他们身中箭矢,但是他们的战阵依然不动如山。

郭虎禅看着如潮水般在箭雨后扑向那些老兵们的叛军,他的拳头握紧了,看着那些老兵一次又一次地打退那些进攻的叛军,直到他们全部战死为止,他们的战阵始终没有崩溃掉。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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