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初战
来薇虽然是女子,可是做起事情来却也是雷厉风行,方自回到港口,她就直接让手下船队里的五艘大船,卸了货直接航向郭虎禅所在的渔村。
至于那些放在港口码头会损失掉的货物,来微丝毫不放在心上,以越侯府的财力,这区区货物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用来结交一个背景深厚的宗室子弟绝对值得。
第二日,当郭虎禅得到手下士兵禀报时,刚出了屋子,便看到了不远处海岸线上的船影,一共五艘大船,足够将那些室韦人的老弱妇孺都给带走。
“桑豹,让你的族人收拾东西上船。”郭虎禅喊过了桑豹,朝他吩咐道,港口的守卫并不严密,那些叛军士兵也多是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没有那些老弱妇孺的拖累,再加上有越侯府的船只接应,他们足以赶在附近的叛军增援之前拿下这处港口。
桑豹很是高兴地领命下去了,不多时渔村各处被室韦人占住的木屋里响起了欢腾的声音,对于那些老弱妇孺来说,能够离开朝鲜行省这个苦寒之地,去富庶的帝国享福简直是做梦一样的事情,不到小半个时辰,两百多的老弱妇孺就收拾完了所剩无多的行礼,开始登上那些靠岸的大船,一直居住在山林的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大船,在一片惊呼声中,每个人都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美好的希望。
郭虎禅站在滩涂地上,看着那些傻傻地笑着登上船只的室韦人,朝身旁带着船队而来的来福道,“到时候就麻烦越侯府帮我照顾下这些归化的汉儿了。”
“郭校尉客气了,既然小姐已经答应了此事,那我等就绝对不会让郭校尉失望。”来福答道,他对于郭虎禅很有好感,这个冷酷的青年校尉,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那些帝国军人, 冷静得近乎冷酷,理智得近乎无情,但是却不停地获取胜利,为帝国扩张领土,攫取利益。
“那就多谢了。”郭虎禅回了一声后,然后看着面前站立时法度森严的来福道,“老叔以前也是军中之人?”对于这个身上有股浓重血腥味的老人,郭虎禅不会把他当成普通人看待,很多时候如同他舅公贺正阳那样的老勋贵更相信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伴当,虽然这些伴当名为仆从,但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可靠。
“年轻时曾跟着老侯爷在河中打过仗。”说起过去,来福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骄傲,声音也不自禁地比平时高了几分,“也杀过几个大食蛮子。”
“是吗。”郭虎禅笑了起来,他可不会觉得来福口中‘也杀过几个大食蛮子’,还真就是几个而已,当即看向了不远处,正拿着刀一招一式练着的来洛道,“那老叔可有兴趣,等会一起去。”
“只要郭校尉不嫌我这把老骨头无用就行了。”来福很是爽快地说道,算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再上过战场了,竟是有些怀念那些浑身浴血,厮杀搏命的日子。
那些室韦汉子们目送着海面上远去的船只,一个个都是握紧了腰里的刀剑,他们知道去了辽东以后,家里的妻儿老人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全看他们接下来在战场上的表现。
“阿洛,不要练了,好好歇息下,等会儿跟我们一起出发。”郭虎禅喊住了在滩涂地上练刀的来洛,港口的叛军士兵不过三百人,而且大半都是被强征的平民百姓,他们的手更习惯锄头农具,而不是刀剑。
一百对三百,而且又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要是还没有取胜的把握和自信,郭虎禅觉得自己也不用想什么入主未央宫了。
来洛收了自己的横刀,当他看到跟在郭虎禅身边的来福时,不禁有些紧张,生怕这位福伯是奉了姐姐的命令来把他带回去。
“阿洛,不必担心,老叔等会跟咱们一起去打仗,可不是来接你回去的。“郭虎禅看到来洛脸上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当即笑着说道。
“真地,那太好了。”来洛高兴地几乎要蹦跳起来,他还小的时候,就很羡慕这位福伯的武功,稍微大了一些后,他的那些基本功也都是这位福伯手把手教出来的。
来福看着高兴的来洛,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虽然府里几位公子都是跟他学的武功,可是小时候最认真的还是这位小公子,他的心思简单,对于练武可以称得上一个诚字。
心诚的人练武才会一心一意,加以时日,这位小公子一定会成为猛将,来福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只是太平盛世,武功练得再好,也没有用武之地,因此他过去在来洛长大一些后,便没再怎么教这位小公子什么武功。
如今两人要一起上阵打仗,叫来福也觉得有些恍惚,一转眼间,那个比刀还矮的小公子,已经能够挥舞长刀,像一个战士了。
渔村前的空地上,所有的室韦汉子都已到齐,一个个都昂首挺胸,精神得很,渴望着接下来的战场厮杀,他们本就是好战的民族,常年的山林渔猎,让他们每一个都有着强健的身体,和野兽厮杀,也让他们对血腥毫不陌生,他们所缺的只有军队森严的训练和纪律,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已经被郭虎禅补全了。
渔村里的渔民们颤颤抖抖地集合着,看着那些骑在马上的陌生人,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每个人脸上的神情杀气腾腾,他们整理着自己的刀剑,就好像嗜血的野兽在捕猎前磨利自己的爪牙一样。
郭虎禅策马到了那群新罗渔民面前,扔出了一小袋金饼,这些钱足够这些新罗渔民离开渔村,他转身朝身边跟着的杜老大手下的缇骑司密探道,“告诉他们,这里很快就要打仗了,让他们逃去别的地方吧。”
郭虎禅说完之后,掉马离开,而那名精通各种语言的缇骑司密探大声地将郭虎禅的意思告诉给那些惴惴不安的渔民后,转身打马跟上了已经出发的队伍。
直到郭虎禅他们的队伍远去,那些新罗渔民中的村长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只扔在雪地里的小袋子,看着那耀眼的金色,他狠狠地咬了一口,看着压印下那纯金的金子,却是带着村民们高呼着朝郭虎禅他们离去的影子跪倒在地拜了起来。
…
距离码头五里处的林子里,薛猛带着室韦汉子组成的军队停了下来,作为正兵,他们要在郭虎禅解决了港口里的叛军的岗哨后,才会从正面进攻,而在那之前他们要做的事情是耐心地等待。
郭虎禅带上的人不多,一共二十人的队伍,里面只有桑豹和东巴是室韦人,再除了苏文焕,杜老大,来福和来洛外,剩下都是仅存的细柳营斥候和缇骑司密探。
陈清又一次为郭虎禅他们调配了毒药,虽然不是上次那种烈性毒药,但是对于普通士兵来说,一旦挨上一些,也和必死没什么区别。
郭虎禅要进攻的港口其实是一座并不大的土城,门口有几个叛军士兵守着城门,对于进出城的客商不时收些小钱。
对于这样的叛军士兵,几钱碎银子就能让他们对于进城的队伍完全放弃他们的检查,更何况郭虎禅他们一行人看上去就是群来贩卖皮毛换取些生活物资的蛮子,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大大方方地进了城门,脸上抹了锅灰,看上去像是个黑瘦矮小汉子的来洛难免有些失望,他本来还以为郭虎禅会带着他们砍翻那四个守城门的叛军士兵,然后杀上城墙和那几座箭塔。
“别性急,好戏都在后头。”郭虎禅就在来洛身边,自然看到了这个少年眼里的失望之色,却是压低了声音朝他说道。
听到郭虎禅的声音,来洛原本有些失望的眼睛里露出了兴奋的光,开始打量起前方靠着土墙建起的那几座箭塔上站着的叛军士兵,他虽然还没怎么学习兵法,可也知道一旦和叛军交手,这些箭塔上的叛军士兵对他们威胁最大。
郭虎禅回头看着土墙上守着烽火台的七八个聚在一起的叛军士兵,暗自点了点头,这些叛军士兵的警戒实在是有够松懈的,不过想到城门口那几个收了钱,连他们的车子都不检查就放他们进来的叛军士兵,郭虎禅又释然了。
随着郭虎禅打出的眼色,杜老大,苏文焕和桑豹还有来福凑了过来,“我们怎么打?”
苏文焕第一个问道,一脸的迫不及待,对他来说战场上的功劳还在其次,最重要地是能杀个痛快。
“四座箭塔,你和我,还有杜大哥和老叔一人解决一座,至于城墙上那些,就交给桑豹了。”郭虎禅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四座箭塔,虽然上面不过三四个士兵,可是却因为四座箭塔间可以互相看到的开阔视野,最为难以拿下,相反倒是城墙上的那些士兵都聚在烽火台边上烤火取暖,倒是容易强杀。
来福没有说话,只是瞥着那最靠近烽火台的一座箭塔道,“那一处便交给我如何?”
郭虎禅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主动请缨的来福,要知道那一处靠近烽火台的箭塔,他本来是打算亲自上的,因为它和城墙之间的距离太近,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打草惊蛇。
“那就交给老叔了。”郭虎禅并没有拒绝来福,或许这个老人的身体已不如壮年时那般强悍,但是身为一个老兵的经验,绝对让他在这样的战斗里比自己和苏文焕更强。
“郭大哥,那我呢?”来洛看着一下子就把任务给分派完的郭虎禅,却是在旁小声问道,却是惹得苏文焕他们都是笑了起来。
“你跟我一起。”郭虎禅亦是笑着道,接着揉了揉来洛的脑袋,然后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朝身旁众人道,“都去吧,小心点。”
随着郭虎禅的声音落下,苏文焕等人都是各自领命应声而去。
郭虎禅领着来洛和另外两个细柳营的斥候,走向了那座靠东的箭塔后方的阴影处的街道,同时不断地打量着那箭塔上能看到的叛军士兵身影。
“五个人。”不一会儿,另外两名细柳营斥候,都是异口同声地朝郭虎禅说道。
“你们两个在下面,用弓弩解决那两个身子露出外面的,绝不能给他们示警的机会,办不办得到?”郭虎禅压低了声音问着两名斥候同伴,上塔的人不能太多,多了反而容易惊动那些叛军士兵。
目测了一下距离后,两名细柳营斥候都是点了点头,不到一百步的距离,而且天气虽然是风雪天,可是并不是太大,对于弓弩的准头影响不是太大。
“阿洛,有胆子跟我上去抹喉吗?”郭虎禅说话间,然后看向了身旁一直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来洛问道。
“有,郭大哥。”来洛像头第一次捕猎的小豹子一样兴奋,满脸的雀跃。
“好,把你的大氅脱了,横刀也留下。”郭虎禅说话间,已是脱下了身上的毛皮大氅,露出了里面一身精悍的武服短打,他把大夏龙雀留了下来,只剩下腰间一把不过刃长一掌的匕首。
来洛看着浑身贲起的肌肉在暗褐色的衣服包裹下如同虎豹般精悍的郭虎禅,也是脱下了自己的大氅,露出了里面合身的短打,他虽然只有十四岁,可从小基本功练得扎实,虽然肌肉轮廓尚不明显,可是看上去却也像头凶悍的狼崽子一样。
“拿去。”见来洛并没有带匕首,郭虎禅却是摸出了自己准备的另一把小刀扔给了他。
学着郭虎禅的样子,把小刀别在自己最容易拿到的地方,来洛跟上了郭虎禅,两个人悄悄地从箭塔下的阴影里靠着昏暗下来的天色摸近了箭塔。
而那两名细柳营斥候也是翻身进了身旁街道里适合他们用弓弩射杀箭塔上叛军士兵的僻静民居,接着取下了进城后从车上取下的包裹,拿出了被拆成一堆零碎的臂张弩,组装起来。
郭虎禅取出了腰囊里准备好的三棱钢钉,手上发劲,却是悄无声息地锲进了箭塔上那些用麻绳绑起来的手臂粗细的圆木里,然后踩着这些钢钉一边往上按钉子,一边轻巧地向上攀登着。
来洛跟在后面,一脸的难以置信,虽然他大了一些后,来福没再怎么教他武功,可是他也知道郭虎禅这一手功夫不是普通人能练得出来的,这种阴力他也只是听福伯提起过,从没有亲眼见识到,可如今郭虎禅却使得正是这种功夫,叫他羡慕不已。
踩着钢钉,来洛沿着郭虎禅一路锲进那些木头里的钉子,却是牢牢地跟着郭虎禅,中间他却是往下面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自己离地已有三丈多高,只觉得眼前一片发花,手有些发软,要不是郭虎禅及时拉住了他,恐怕他就要跌下去。
“别往下看。”郭虎禅的声音压得极低,昏暗天色里的逆光下,来洛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可还是能感觉到目光里的那种关心,他当即收慑了心神,专心地跟上了郭虎禅。
又往上爬了几步后,来洛终于能看到箭塔那一圈围栏的外沿了,这时郭虎禅已是双手抓住了那一圈外沿,眼睛透过围栏的缝隙,观察着里面的情形。
箭塔并不小,最起码能容得下十个人在里面同时开弓放箭,射杀敌人,此时箭塔里除了两个叛军士兵在另一侧不时朝外面张望着,剩下的三个,两个靠着中间的火盆缩成一团打着瞌睡,还有一个就在距离郭虎禅不远的地方,小口地喝着酒,喝上一口,就含上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郭虎禅回头朝身后的来洛打了让他等着的手势,接着便如同轻盈的豹子一样翻进了箭塔,落地时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让来洛看得也是目瞪口呆,而这时郭虎禅就好象一头黑色的豹子一样,在阴影里靠近了那个正喝着小酒的叛军士兵。
正回味着口中烈酒滋味的叛军士兵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觉得耳边挂起一阵风,接着自己的口鼻就被捂住了,他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觉得喉咙口一凉,接着便是温热的感觉在脖子处蔓延,他睁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可是却没有多少力气。
郭虎禅死死地捂着那名被他割了喉管的叛军士兵,脸上的神情狰狞,目光就像一头真正的野兽一样。
过了没多久,那名叛军士兵的身体终于彻底瘫软了下来,郭虎禅轻轻地把他放平在了地上,然后回到了箭塔边上来的地方,把来洛给抱了上来,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把他放在了地上。
将刚才郭虎禅杀人一幕全都看在眼里的来洛,双手微微发着颤,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但是在郭虎禅那种好像希望自己的弟弟是个男子汉一样的兄长般的目光下,他拔出了郭虎禅给他的小刀,猫着腰就像头在暗处悄然潜行的猫一样,靠近了那两个睡在火盆边的叛军士兵。
这时郭虎禅一手握着刀,看着靠近那两名叛军士兵的来洛,取出了火折子,朝着攀爬上来的方向扔了出去,他相信那两个斥候营的同伴一定能看得到。
几乎当火折子落在地上的时候,箭塔上响起了锋利的箭头钉在木头里的震动声,那两名刚发现一些细微声响的叛军士兵还未来得及任何动作,两枚长箭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钉在了边上的木头上。
随着这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声响,那睡在火盆边上的两名叛军士兵都是醒了过来,那个还在来洛边上的叛军士兵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一柄匕首已经钉进了他的胸膛,一掌长的匕首刀刃几乎整把都没进了他的胸膛。
而这时来洛已是被突然睁开双眼的叛军士兵给惊到了,刹那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握着刀的手在那瞬间停住了,整个人就好像静止了一样,直到郭虎禅的低喝声在他耳边响起,他才下意识地有了动作。
“杀了他。”郭虎禅的声音刚刚落下,来洛手中的小刀已经刺进了那名叛军士兵的胸膛。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杀人,又或者是因为慌乱,来洛刺出的刀锋并没有正中那名叛军士兵的心脏要害,而是随着出刀手法的不对,滑倒了一边。
吃痛之下,那名挨了一刀的叛军士兵双手死死地掐住了来洛的脖子,想要把这个看上去黑瘦的孩子从自己身上甩下去。
“杀了他。”郭虎禅再次低喝,并没有上前帮来洛解决那个掐住他喉咙的叛军士兵,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这个越侯府的小公子也只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二世祖罢了。
来洛因为被紧紧掐住的喉咙,双眼充满血丝,他的脑子里只有郭虎禅那声‘杀了他’的低喝声在回荡,他握刀的手拔出了插在那名叛军士兵胸口的刀锋,接着一刀一刀地捅了下去,从一开始的生涩,直到第四刀正中心脏,他只用了三刀的时间,就杀死了自己的第一个战场上遇到的敌人。
当那名叛军士兵死不瞑目地咽气后,来洛浑身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了一样,瘫倒在尸体上,而这时郭虎禅走过来替他掰开了脖子上那名叛军士兵好像箍成一圈的双手。
平躺在地,来洛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着新鲜的口气,虽然喉咙口依然火辣辣的疼,但是昏沉的脑袋已经清醒了过来,他终于杀人了,杀死了一个该死的叛军士兵,他的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大吼。
“你做得很好,但是还不够果断。”郭虎禅这时盘腿坐在了来洛身边,夸奖着这个少年,然后指出了他犯得错,“第一刀你若是直接命中他的心脏要害,他不会有反抗之力。
“来洛从地上爬了起来,学着郭虎禅一样盘腿坐下,记下了郭虎禅说的话。
…
靠近城墙的箭塔上,来福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擦拭着自己的匕首,身边不同的方向上是五具尸体,每一个人都是一刀封喉,干净利落,周围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
来福很满意自己的战绩,他虽然老了,或许正面对上那些年轻人,他已经不是对手,可是这种属于斥候的暗杀,他不会比那些年轻人差。
这时另外两处箭塔上的叛军士兵也全被解决了,杜老大和两个手下跟来福一样,五个叛军士兵,全部用匕首解决,整个过程不超过五次呼吸,而苏文焕那里,他一个人用弓箭就射死了三名箭塔上的叛军士兵,而剩下的两个则被攀上箭塔的细柳营斥候用刀抹了喉咙。
唯一出意外的是城墙上,烽火台的烽燧被点燃了,昏暗的天色里,突然冒起的巨大火柱子照亮了箭塔里的郭虎禅等人。
不过这时天色已暗,烽燧点燃后的烟柱并不显眼,可是郭虎禅还是摇了摇头,要桑豹他们做这种斥候的勾当,似乎还是勉强了些,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这烽燧点燃后,苏文焕能在第一时间带兵赶过来。
郭虎禅站了起来,朝上了箭塔的两名细柳营斥候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接着又看向来洛道,“你也留在这里。”
“郭大哥,我跟你一起去。”来洛眼神坚定地看着郭虎禅,没有服从他的命令,他知道在自己的大队人马过来,他们二十人要抵挡住城中被惊动的叛军士兵的反扑,虽然他可以留在箭塔,但是他不愿意当一个在战场上需要保护的累赘。
“那么,记得跟紧我。”郭虎禅没有犹豫的时间,他看着认真的的来洛,扔下这句话后,顺着绳索滑下了箭塔。
落在雪地上后,郭虎禅看到了扛着横刀的苏文焕,还有他身后的杜老大,来福和其他人,脸上露出了笑意,他身边有这些强悍的战友就已经足够了。
城门口的那四名叛军士兵这时已经倒在了血泊里,他们的身上都被利箭贯穿,而本该随着天色昏暗下来而关闭的城门依旧洞开着。
“苏大哥,我觉得你留在箭塔上更好。”郭虎禅朝苏文焕笑着说道,苏文焕的箭术比他强,他一个人在箭塔上胜过五个人在上面。
苏文焕笑了起来,手中的陌刀落在了雪地里,溅起一地的雪尘,朝郭虎禅道,“用这个,我保证不但能比用弓箭杀得更多,而且还能吓得那些新罗狗连卵蛋都掉下来。”
听着苏文焕的话,郭虎禅和周围的人都大笑了起来,似乎接下来要面对几十倍叛军的围攻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来福看着紧紧跟在郭虎禅身后的来洛,几次想要张开的嘴到最后始终没有说任何话,小公子终于长大了,他已是一个战士,而不是需要他保护的孩子。
…
看到昏暗的天空下冲起的火光,林子里的薛猛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如同猛虎般凶悍,他翻身上马,看向了身边等待已久的室韦汉子们道,“给我冲,去把那些叛军士兵,一个不留地杀掉。”
随着溅起的大片雪尘,轰隆隆的马蹄声里,一百不到的室韦汉子策马跟上了飞驰而出的薛猛。
港口内的海面上,最大的海船上,来薇站在甲板上,看着那混乱起来的小城,眉头轻蹙,她虽然是有着远胜普通男子的气魄,可也终究是个没经历过战争的女人,身边最疼爱的弟弟此时又身在战场,不由得她心乱如麻。
“小姐。”来薇身后,越侯府的卫士都是有些急了,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却知道这是战争爆发了,而他们每个人都渴望战斗。
“不准妄动。”来薇强压下了心中的担心,看向了身后的府中卫士,她所在的船只是用来接应郭虎禅他们撤往辽东的,绝不容有失。
这时的城门口,举着火把从军营里赶来的叛军士兵乱糟糟的,那些刚刚被强征来没多久的新兵们一个个都是惊慌失措,脸上发呆地看着城墙上烽火台里燃烧的冲天火焰,要不是军官们踢打喝骂着,或许他们根本不会挪动半步。
箭塔上,看着已经进入射程的叛军队伍,留在箭塔上的细柳营斥候和缇骑司密探,或者开弓,或者引弩,都是对准了那些举着火把,显得混乱得很的叛军士兵,接着八个人同时松开了弓弦或是扣下了弩机上的悬刀。
密集的叛军队伍里,八个新兵被急射而来的箭矢射倒在了地上,有人直接被贯穿要害,当场毙命,有人只是受了轻伤,可不管是死是伤,都让叛军士兵们更加地慌乱,他们不知道前方黑暗的天色里究竟有多少的敌军。
“都给我把盾牌举起来,敌军没多少人。”有些战场经验的叛军军官们看着止步不前的手下士兵们,却是呼喊着,接着拔出了刀,驱赶起那些胆小的新兵来,他们心里有数,要是来的敌军人数众多,恐怕刚才那一拨箭矢下来,就不是区区八个人或死或伤了,但是对于这些才刚刚强征来的新兵来说,要是不能压下他们的恐惧,恐怕这一仗不用打,他们就先自崩溃了。
在叛军军官们连续砍倒了几个新兵,杀鸡儆猴之后,那些新兵们虽然依旧胆怯,但还是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朝前冲了起来。
“一群乌合之众,连猪狗都算不上。”苏文焕看着那些停顿下来的叛军队伍,口中骂着,然后却是主动挥舞陌刀,冲向了那些在军官威胁下朝城门而来的叛军士兵,他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场指挥官,但却是直觉敏锐的天生猛将。
看着主动迎击向叛军的苏文焕,郭虎禅没有阻止,而是拔出了大夏龙雀,怒吼一声,带着其他人也一起主动杀向了那些叛军士兵。
苏文焕手中的陌刀重重地砍向了叛军士兵中,直面他的一名叛军士兵手中的盾牌直接被势大力沉的陌刀劈成两半,随着半截掉落在雪地的手臂,陌刀的巨大刀刃斜向劈开了他的肩膀,一直拖到胸口。
苏文焕一刀得手,一脚踢在了那名叛军士兵的腰上,却是将卡在他胸前肋骨处的陌刀拔了出来,随着喷薄而出的鲜血,他怒喝间,手中的陌刀已是挥舞一圈,格开了周围砍来的几把长刀,那几个偷袭他的叛军新兵俱是虎口开裂,差一点就握不住手中的刀。
苏文焕如同凶兽一样野蛮的横冲直撞,几乎是一下子就遏止住了叛军队伍的增援势头,而这时后面赶上的郭虎禅他们也一个比一个凶狠地杀向了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叛军士兵。
大夏龙雀的拦腰一斩,直接将一名叛军士兵给腰斩,随着分开的两截身体,带给四周叛军士兵是难以形容的惊骇冲击,便是那些原本还吼着新兵的叛军老兵也是给郭虎禅的凶悍吓得心胆俱裂。
来洛跟在郭虎禅身后,紧紧地跟着,没有落下的一步,他只是挥刀砍着郭虎禅漏给他的那些已经只剩下半条命的叛军士兵,而来福就跟在他身后,不让任何一个叛军士兵能够靠近郭虎禅和来洛的背后。
几乎是照面间,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号叛军士兵就被苏文焕和郭虎禅带头砍杀了一半,他们那出乎叛军将领意料之外的主动冲锋,直接击溃了大部分叛军士兵的意志。
没有士气的军队只是一群丧家之犬,而没有士气的乌合之众却只是一群待宰的猪羊,而现在的叛军士兵就是一群失去了士气的乌合之众。
要不是几个叛军军官,挥刀连续砍杀了十几个逃兵,血淋淋的威慑下,恐怕己方的队伍就直接在后方大多数士兵还没有看到敌军的情况下,先自行崩溃了。
郭虎禅制止了想要继续进攻的苏文焕,他们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而那些叛军士兵的后方大队尚未崩溃,他们这样冲上去固然能扩大战果,可是也会被弓箭手的集中攒射射成刺猬。
几十具叛军尸体或是伤兵横亘的战场上,郭虎禅停了下来,不需要他的命令,那些细柳营的斥候和缇骑司的密探,已是给战场上还没断气的叛军士兵补刀,接着割下他们的头颅绑在腰上。
来洛看着眼前割取人头的郭虎禅他们,眼里充满惊愕,这时来福走到了他的身边,他的腰间悬着四颗血淋淋的人头,他看着自家的这位小公子说道,“公子,这就是帝国的军队。”
来福的话很简短,但是却铿锵有力,不需要太多的话语,来洛的脸上已经坚定下来,他走到了自己独立杀死的一具叛军尸体前,割下了那颗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叛军的脑袋,挂在了自己的腰里。
原来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里,帝国军队的士兵们每战必然取敌人首级夸耀武功是真的,出生于修文年间的来洛一度以为,帝国军队的士兵们在战场上割取人头并不是真的,但是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而这也是帝国军队,能在过去战无不胜,威慑列国的原因之一。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