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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漠孤烟直 第二十六章 皇帝的根本(1/1)

第二十六章皇帝的根本

妙真观里,郭虎禅和苏文焕在一般香客们无法进入的大殿后方的道观内四处随意走动着,鱼玄机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很清楚郭虎禅和苏文焕跟平时那些她所接触到的世家子弟们完全不同,自己的美色并不足以打动两人。

“我现在觉得这地方,似乎并不只是道观那么简单。”逛了不久之后,郭虎禅和苏文焕走进一处看上去颇为清净幽雅的院子后,朝身边有些心不在焉的苏文焕道,他一路上所见,都是年轻貌美的女道士,很少看到了上了年纪的道姑。

“当然不简单。”苏文焕笑了笑,他显然知道不少郭虎禅所不知道的内情,而且也不打算吊郭虎禅的胃口,这时日头已经完全升了起来,秋日仍有些刺眼的阳光晒在身上还是热得很,苏文焕拉着郭虎禅到了不远处的石桌旁坐下说了起来。

“这座妙真观,怎么说呢?”苏文焕考虑着该怎么形容,不管怎么说他父亲也有一位小妾是妙真观里出来的,“你也看到了,这里全是漂亮的女人,而且道士可不禁婚嫁,不然的话你以为那些碰壁的纨绔子弟会那么锲而不舍。”

从苏文焕带着一丝不屑还有些混乱的叙述中,郭虎禅终于明白了妙真观是个什么地方,这里是比长安城里教坊司更高明的地方,妙真观会收养长安城附近的孤女,而大部分人到最后都不会选择孤独终老。

而这些从小受着最良好教育,才色甚至远超过那些世家出身的千金大小姐的女道士,所选择的夫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虽然妙真观一向从不涉足任何争斗,但是郭虎禅绝不相信妙真观收养那些孤女只是纯粹出于好心,不求任何回报。

不过让郭虎禅疑惑的是,妙真观这样做了起码好多年,连苏文焕也都知道那么多,那么长安城里知道的人也应该不少,看起来妙真观的后台很硬。

联想到贺正阳安排自己和那位皇祖母在这里见面,郭虎禅觉得或许这妙真观和他那位皇祖母有些关系也说不定,可是他又觉得很不合理,因为妙真观四十多年前就已经有了。

想不通这里面关系的郭虎禅最后放弃了这种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徒劳猜想,等他见到了那位皇祖母后,问一下就知道了。

在树荫下,郭虎禅和苏文焕有一问没一搭地谈论着,直到视线里忽然闯进了一个细小的身影,两人所在的院子很大,更有处颇为讨人喜欢的水池,里面还有十几只颇为神俊的白鹅在水面上悠然自得地游戈。

郭虎禅不得不承认妙真观的建筑可以说得上巧夺天工后的天人合一,看不出半点烟火气息,在这样的景致下,让人的心情很宁静,就连性子急躁的苏文焕也能这样陪他静静地坐着,而不是打算离开。

闯进来的是个小女孩,最多七八岁的年纪,穿着道袍,怀里还抱着一只白鹅,小女孩看到院子里已经有人时,显得有些怕生。

“真是很漂亮的小女孩。”苏文焕看着面前似乎一出现就把这满院子的静秀之美给夺去的小女孩,口中嘀咕着,他不喜欢鱼玄机,恐怕也有很大部分是因为对妙真观的抵触。

不过哪怕苏文焕再对妙真观抱有敌意,但是面对面前抱着白鹅,怯生生地往后退着的小女孩生不出半点气。

“大哥,不要说奇怪的话。”郭虎禅看着不远处似乎被身旁苏文焕的话给惊吓到了的小女孩,朝身边发自真心称赞的苏文焕说道。

苏文焕有些窘迫地笑了起来,他刚才的话好像是把那小女孩给吓着了,于是他站了起来,脸上朝被惊吓的小女孩露出了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杨芙蓉小心翼翼地看着前面那个笑得不怀好意的男人,吓得胸膛里好像有头小鹿般乱跳,粉嫩的小脸上一片煞白,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身子都哆嗦了起来。

“你,你不要过来。”不出郭虎禅意料,苏文焕脸上那种好像抽搐一样的僵硬笑容似乎把那个小女孩吓得更害怕了。

“嘎,嘎,嘎。”似乎是察觉到抱着自己的主人是给那个高大的东西吓坏了,于是那只小白鹅从小女孩的怀里跳了下来,歪歪扭扭地站直了身体,张开翅膀朝不远处的苏文焕大声叫唤了起来。

苏文焕看着那只张开翅膀冲自己叫得很欢的白鹅,脸上的笑容更加地僵硬,就连跨出的步子都尴尬地停在了原地,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把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吓到这个地步。

郭虎禅在旁边看着苏文焕那精彩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没想到苏文焕居然被一只白鹅给拦住了。

“***,哥哥不是坏人,不要哭啊。”苏文焕听到郭虎禅在边上没心没肺的笑声,很是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和一些,朝面前的小女孩说道。

“大叔,你,你不要过来,我师父很厉害的。”杨芙蓉显然根本不相信面前这个看上去就很凶恶的男人说的话,只是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吓得快哭出声来的样子。

苏文焕被面前的小女孩一句大叔给咽得直接说不出话来了,而旁边的郭虎禅似乎笑得越发高兴了。

“***,这位大叔真地不是坏人。”郭虎禅没有再袖手旁观了,因为苏文焕此时黑着的脸已经把对面那个小女孩吓得已经两眼泪汪汪了。

原本还叫得很欢的白鹅当郭虎禅出现在苏文焕身边时,就好象受惊了一样,扑扇着翅膀,扎进了主人的怀里。

“你说得是真的。”比起那个满脸胡子的凶恶大叔,看上去要好看得多的郭虎禅显然能让杨芙蓉心里稍微不那么害怕些,她抱紧了怀里的小红,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她并不知道此事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的白鹅就是给面前这个看上去笑得很温和的少年给惊到了。

“当然是真的。”郭虎禅满面笑容地说道,然后拉着身旁的苏文焕退回了原来坐着的地方道,“你看,我们只是来游玩的客人,走累了在这里坐一下而已。”

“可是师父说过,这里客人是不能来的。”杨芙蓉看着那个好看的少年拉着那个可怕的大叔退到了原来的地方后,声音终于不再那么哆嗦,以至于显得结巴得可爱,可还是一脸疑惑地说道。

“我们不知道,只是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了。”郭虎禅仍是很耐心地和面前的小女孩说着话,让苏文焕很是不齿他这般睁着眼说瞎话骗小女孩的本事。

“原来你和这位大叔迷路了。”杨芙蓉放下了戒心,她抱着怀里的白鹅,腾出一只手来拍着白鹅的小脑袋道,“小红,别怕。”

苏文焕很是不忿自己大叔的称呼,不过看到这个小女孩看着自己时仍有些害怕的闪躲目光,他也只有黑着脸在郭虎禅身边一声不吭地生着闷气。

“你们从这里出去,一直往前走,看到红色的大门往左拐,就能出去了。”杨芙蓉惦着脚指着一侧的道路,朝郭虎禅和苏文焕说道。

“嗯,谢谢你,***,我们再歇一会就走。”郭虎禅拉着苏文焕坐下,朝面前的小女孩说道。

“我说,二郎,你不会好这一口吧?”被郭虎禅拉着坐下后,变成苏文焕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郭虎禅,而这时那个小女孩已经抱着那白鹅到了水池边,蹲下身把那小白鹅放下水,玩起水来。

“当然不会。”郭虎禅看着苏文焕,知道他是故意报复,只是目光仍在那小女孩身上,想到先前见到的那位美人观主,他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小女孩再过几年恐怕就能成为倾城倾国的美女了,这个妙真观看起来所图不小。

这时水池边,杨芙蓉已经随着水面上游戈的白鹅,跳起了舞,虽然她的舞姿还很稚嫩,但是看得出来已经受过一定的训练,那种纯真的童真之美让郭虎禅和苏文焕也不禁喜欢起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来。

“***,你叫什么名字?”离开的时候,郭虎禅并没有太过靠近这个有些怕生的小女孩,而是在离开这院子的地方,朝她问道。

“我叫杨芙,呃,不对,师父说我现在要叫杨太真。”杨芙蓉朝面前看上去很和善的黑衣少年答道。

“杨太真。”郭虎禅记下了这个名字,但他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但是却又想不起来,最后只是念着这个名字和苏文焕离开了。

杨芙蓉看着离开的郭虎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她很快就高兴地回到水池边和那群神俊的白鹅玩耍起来。

“怎么,动心了。”苏文焕可不觉得郭虎禅问那个叫杨太真的小道姑名字,纯粹是出于好奇,于是颇带着几分先前给喊成大叔的不忿说道。

“只是不想看到几年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和那位美人观主一样。”郭虎禅如此回答着身旁的苏文焕。

听到郭虎禅的回答,苏文焕的脸色也变了变,接着点了点头道,“说得不错,是不该让她留在这里。”

说话间,郭虎禅和苏文焕到了妙真观的前殿群,在那里郭虎禅很快就注意到了人群里的那些看上去很是平常,但是身上有股和盖嘉运和手下那些安西老兵一样气息的香客。

想来这些应该是来保护自己那位皇祖母的护卫,郭虎禅这样想着,而这时不远处已经发现他和苏文焕的贺正阳已经皱起了眉头。

对于苏全忠让自己的儿子搬到凉州会馆和郭虎禅作伴,贺正阳并不反对,在他看来这或许是件好事,可是现在苏文焕却跟在边上,就是件麻烦的事情了。

尽管在贺正阳心里,苏家父子是值得信任的,但是他身体里流淌的血液,让他绝不允许任何一点可能的疏忽,当年他的父亲就是如此的人,而他也一样。

贺正阳很快就有了计较,他知道自己的那位姐姐并不希望有人打扰她和自己的孙子见面,甚至于连自己也一样。

苏文焕绝对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妙真观见到贺正阳这位连自己的父亲都毕恭毕敬的长辈,当他看到贺正阳给自己的眼色,显然是不想身份给人知道,他也只能朝身旁的郭虎禅道,“这位是我的一位长辈。”

“贺叔公。”苏文焕走到了贺正阳面前,行礼之后问道,“您老怎么想到来这里了?”

“我陪人来的。”贺正阳很是淡然地说道,接着朝苏文焕道,“怎么,要不要见一见。”

“这个,还是算了。”苏文焕作为刑国公世子,自然知道不少事情,他当然清楚这位郑国公的贺叔公口中的人,肯定是长乐宫里的那一位。

郭虎禅看着贺正阳叫去苏文焕后,苏文焕忽地朝他投来示意先走的目光,就知道苏文焕已经被贺正阳给解决了,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见自己那位皇祖母。

就在郭虎禅有些疑惑的时候,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香客忽地压低了说句‘跟我来。’让他不由浑身一凛,随后才跟上那名香客离开了。

自从经历过郭泰北的半年训练后,一直坚持到现在的郭虎禅,这是第二次遇到能够不知不觉地接近他身边的高手,而上一个是曹少钦这个内廷指挥使。

压下心中对前面那个带路的香客身份的好奇,郭虎禅走进了妙真观的一处僻静院子,院子里比较空旷,四周一览无余,这时郭虎禅看清了那名带路的香客,大约不到五十的年纪,穿着普通的淡蓝长衫,双手拢在袖里,长得很是普通。

郭虎禅没有把注意力都放在这个让人看不出深浅的带路人身上,只是在他的示意下走进了院子,朝着院子里那亭中的苍老身影走去。

贺氏这时看到了走进院子的少年,一身黑衣,腰里佩着刀,随着少年越走越近,那张和儿子少年时酷肖的脸在她视线中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只是那张本该无忧无虑的年少脸上却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大人般的沉稳。

贺氏的心里一下子被揪紧了,这个少年是她的孙子,他本该受到万千宠爱,脸上应该充满欢乐的笑容,而不是现在这样过早地背负起那么沉重的东西。

“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贺氏看着走近了的郭虎禅,声音有些发抖,自从知道儿子已经死了,一直支撑她活着的只是为了这个苦命的孙儿。

“祖母。”看着面前满头银丝,虽然只是穿着一身青花滚边的黑色布衫却难掩雍容华贵气息的老妇人,郭虎禅从她激动的神情中感觉到了一种毫无保留的疼爱,但他仍是很冷静地称呼着面前的这位皇祖母,他不是孩子。

“好,好。”贺氏听到面前的孙儿喊着自己祖母,终于笑了起来,对于孙儿那远超同龄人的冷静,她一点也不在乎,儿子少年时不也一样,只是不像这个苦命的孙儿那样过早地背负了那么多沉重。

“来,跟祖母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贺氏抓着面前孙子的手坐了下来,她的心已经坚定了下来,既然她还有这个孙子在,那么她就要给这个孙子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不过现在她只想知道这个苦命的孙儿这些年的事情。

郭虎禅说起了记忆中小时候的事情,包括郭泰北告诉他的那些关于父母的事情,他总是拣那些快乐的事情说,至于自己这些年来吃得苦却一字不提。

当郭虎禅说完时,贺氏已经流起了泪,不管她的身份有多么尊贵,有多么坚强,她始终都是一个母亲,一个祖母,想到那么骄傲的儿子断了一条手,最后死在异国他乡,怎么不叫她这当娘的心痛欲绝,还有眼前这个苦命的孙儿,出生没多久就没了爹娘,自己也不能在身边照顾他,这些年来他吃得苦太多了。

“来,告诉祖母,玉门关前…”贺氏很快便不再流泪,而是自豪地问起郭虎禅那如今已经传得长安满城皆知的壮举。

郭虎禅没想到眼前这位皇祖母会突然问他这些,于是便又仔细地说了一遍。

“和你祖父,父亲一样不怕死。”贺氏听着郭虎禅说到在玉门关前只是拼命,有些感叹地说道,但是语气中更多地是引以为豪。

“祖母知道你回来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祖母会在长安等着你回来。”贺氏从自己的弟弟那里知道自己的孙子很快就会离开长安,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几个月。

“祖母,我一定会回来的。”郭虎禅看着面前的这位皇祖母,大声道,目光里露出的自信和野心让贺氏想起了死去的丈夫和儿子。

“祖母相信你,记住,皇帝的根本在于军队。”贺氏看着眼前已经有几分当年丈夫太宗皇帝的影子的孙儿,朝他说道。

“这是太祖皇帝留给你祖父的话,当年你祖父长年领兵在外,很少回长安管理政务,当初有不少人都觉得你祖父不能接过太祖皇帝留下的霸业,但是你祖父做得很好。”贺氏用自己的方式鼓励着面前的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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