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当然没有像何卷卷说得那么容易。
这座迷踪林不仅九曲十八弯地绕,还会缓慢随着人的脚步穿梭移动。
当然,不是肉眼可见的平行移动,而是另一种隐秘地穿梭之法。
由于花树之精不善与人沟通,或者说能表达的词汇有限。慕夕辞始终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但可以确定的是,若没有花树之精带路,本就没有什么方向感的两人是如何也找不到目标所在地的。
就如同这狸尾草所在的合抱之树。若不是从一旁的小道迂回穿过,怕是走上一百次,也是次次从旁路过,无法直击正主。
慕夕辞觉得解释也等同于白搭,将视线移到了何卷卷的手上:“就算不考虑你的体型,你也得担心筑基时的辟谷一关吧。”
小心地将手收回,何卷卷难得一皱眉,仰天长叹:“命里有时终须胖,还不如今朝有饼今朝吃。”
被对方的歪理一气,慕夕辞不怒反笑:“你这一套是跟谁学的,说是你自创的我却不信。”
“嗨,我不是也想诗意一把。这一句大有来头,可是跟你们风云殿的秦师叔学的。”何卷卷一看装不成文艺,索性咧嘴一笑神秘兮兮地补了一句。
“我倒不知秦师叔能和你成为一丘之貉了。”慕夕辞实在难以想象满口大道理的秦师叔,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同何卷卷并无交集,应当不会特意跑去讽刺何胖妞才对。
“好吧,我承认我是无意间听到的,稍微……就稍微改了那么一点。”
“八成和剑有关……”慕夕辞本还打算用神识摘取狸尾草,谁知被何卷卷这一通打岔径直伸手摘了一把。
“真是又给阿辞你猜中了。秦师叔说了一长串和剑有关的啰嗦话,我就觉得其中两句不错,把我喜欢的饼给添了进去。话说这饼啊,还是膳堂的张婆婆做的最好吃。松软酥香、香辣入味……”
及至慕夕辞将摘下的狸尾草悉数放进乾坤袋中,还顺便看了一眼铁木牌上消失的那一行白字。
直到这时何卷卷才停下对各类烧饼的描述,尖叫了一声。
手势一顿,慕夕辞迅速摆出备战姿势将神识铺开。
“怎么了?”
何卷卷激动地拉过对方的手,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阿辞我刚一时说得太入神了,竟然忘了告诉你这狸尾草不能用手去摘。这上面有剧毒啊,连我师傅都没搞明白该怎么解毒。”
像热锅蚂蚁般围着对方扰了一圈又一圈的何卷卷,说话声却越来越小:“所以摘取狸尾草,只能用神识,不能用手。如果触碰了绒毛或者长茎都会长出红色……”
“红色的什么?”慕夕辞其实也多少有些心有余悸。她刚才也是一时疏忽,才大意地用手去摘。
她的右手本因摘了狸尾草,而泛起了大块的红色斑点。可就趁何卷卷说话的功夫,那些斑点开始不断淡化。
不过半刻钟,右手已恢复了之前的摸样。
跟着伏息长老后面长了不少见识的何卷卷,仍是被震在当场,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这狸尾草……是假的不成?”
“应当是真的,个人任务上的那行白字消失了。”
“那阿辞你的手,怎么才……怎么才一会功夫就好了?”
看了看右手的指间,慕夕辞眼中晦涩闪过:“却是说来话长。”
于是在月朗星稀的夜空之下,二人趟在一棵参天大树之顶,互相说着一个月内发生的事情。
慕夕辞怕何卷卷担心,如之前一般将入吞天蛤胃内见到龙神的事情一带而过,倒是着重说了一下百花丹。
何卷卷头一回听说百花丹也很是新奇,不过在得知其早已融化于慕夕辞的血液后,便收了兴趣。
睡前她还嘟哝着:“阿辞,你可得小心。嗯,小心……”
慕夕辞将兽皮再利用,盖到了对方的身上。她这才轻轻起身,点着枝桠一个翻飞,立在隔壁树木的顶端遥遥看向无望山。
摩挲着手中的铁木牌,她逐渐陷入了沉思。
她的名字并没有如设想中一般,出现在木牌的反面。似乎自第三名后,铁木牌都不打算将成绩再显示给众人观看。
这样直接导致她难以得知,在那三人名字的激励之下,会有多少人迅速完成了任务。
虽不知情况到底如何,但计划还是不会变的。需要抓紧先找到何卷卷的猎妖任务,保证她们两个都能顺利进入五国光路……
第二日清晨。何卷卷迷迷糊糊的一起身,眼睛都不睁开就往外走。嘴里还咕哝着:“膳堂今天是什么菜来着,肉包还是饺子……”
正在打坐的慕夕辞,听到动静的时候,何胖妞已经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哎呦!我的包子!”何卷卷整个身子都给卡在了下面的树干交错之中,不过她本人经这一跌竟还回味在美食的梦里。
眨了眨眼,慕夕辞将手中的九天杵转了一圈,对向何卷卷。
清晨的露珠自四面八法汇集到何卷卷的上方,直到慕夕辞觉得差不多了收回法器。这么一大摊水,立时当头将何卷卷浇了个透心凉。
“阿嚏!”
哆嗦着的何卷卷,总算是睁开了眼。可她却是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她不是在树顶睡觉么,怎么会掉到下面来了。最关键的是,这些树干的缝隙也太小了吧,竟然把她的身子都给卡住了。
“何卷卷,在下面待得舒服么。”
“阿辞,快救我。我莫名其妙就掉下来了,我这……不方便上去。”
“你是上不来吧。但凡平时你少吃点,都不会给间隙能塞进两个人的树枝卡住了。”
站在树顶的慕夕辞一开口,就将何卷卷给噎了个十成十。何卷卷忍不住想仰天长叹,她家阿辞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一针见血了。
费劲地挪动了一番胳膊腿后,何卷卷还是决定向慕夕辞求助了:“阿辞快帮帮我吧,咱还得赶去做任务不是。”
“你还知道要去做任务啊。”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慕夕辞同肩上的花树之精沟通了片刻。直到树精点头,她才以掌贴树发出灵气。
灵气在接触到树干后,将围住何卷卷的部位向外拉伸。何卷卷能行动之后,立马跳上法器飞到了树顶。
“你的法器真是不容易。”
何卷卷一落地就听到对方的吐槽。可惜她的反射弧比较长,直到两人向前行进了半个时辰,她才大叫了一声反应过来。
“阿辞,你这是人生攻击。我的法器跟着我,才是有福呢。”
事实上何卷卷的飞行法器会被慕夕辞打趣,还是相当有理有据的。
伏息长老就这么一个主修丹医的徒儿,当然是爱护异常。
女修在成就上本就不如男修,所以筑基后多是依靠道侣得以继续修炼发展。考虑到何卷卷是一名女修,伏息对其报以了期望和怜惜,特地以‘弱柳扶风’相赠,愿她能找到一位可以托付终生的好道侣。
可惜事与愿违,何卷卷坐在那弱柳上,全然没有众多女修给人的那股轻盈感。反倒更像是一个元宵立在一小截纤细的青草之上,让人忍不住为那根柳条一般细弱的法器担忧。
可慕夕辞压根没理会何卷卷,还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嘘,前方有不少人。还有一只至少二阶的妖兽。”她边说边运足目力向远处看去。
这迷踪林的中部,树木繁茂难以下脚,只能在树干之上跃行。但东西两边却是恢复了常态,甚至在不远处还有一片可容纳十来人的空地,看起来相当稀罕。
而此时在这片空地上,却站着身着白蓝不同色系弟子服的两队人马。
说来也巧,这两队人中都有她认识的。有刚分开不久的,还有熟悉到令她头疼的。
穿蓝袍的自是御剑阁的弟子。带头的那人看起来人高马大,器宇不凡。他身后的几人中只有一名貌美女修,慕夕辞却很是熟悉,此人正是凌紫。
而白袍袖口有金色纹路的门派,不消说是慕夕辞的本家三清阁。带头的人是秦师叔,身后除了寒师姐外,其余三人都是当初和她同一届入选的。那三人分别是束竹、厉天星和柳红诗。
御剑阁和三清阁本没有什么纠葛,这两队人怎会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摸样。
紧张的气氛被一声狼啸提到了至高点。慕夕辞的视线被一棵粗壮的树木,正好从正中挡住一分为二。直听到这狼妖的声音,她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秦师叔不会为了莫须有的原因,与其他门派对峙交恶。所以这只被挡住的妖兽,八成就是残狼无疑。
连忙在何卷卷同自己的身上拍了两道藏息符,她用灵气在空中写下了一句话,又转头示意对方去看。
何卷卷不明其意,歪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得小声发问:“阿辞,你在空中画什么呢。”
紧张地观察了一会战况,发现两队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残狼的身上时,她才轻声回了一句:“气凝双眼。”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