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道……
证的是什么道呢?
陆重锦似乎站在九重天阙之上,持着人皇剑站立,眉目里藏着一股高旷深渊之意,叫人难以度测。
他呢喃了一声,似乎是在询问自己,又似乎是在重复云九徳问题。
过了有一会儿,他才忽然笑了一声,对着她轻轻道了一句:“至高至孤,人皇道。”
他证的,乃是这天下最孤独的道!
那一瞬间,一种极端复杂的感觉,忽然全数汇聚起来,堆积到了他的身上。
有的年轻,有的苍老;
有的圣明,有的昏庸;
有的风光,有的颓唐……
像是经历过千百种人生的垂垂老者,又像是依旧对明日满怀希望的旅人——
站在云九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是陆重锦,又似乎不是陆重锦。
似乎是一个陆重锦,又似乎是十个陆重锦。
复杂。
矛盾。
狰狞。
淡泊。
……
一切都有,唯独没有挣扎!
所有所有的气质,也许有诸多的不同,也许有诸多的矛盾,可无一例外,都是那高高在上的孤寂,都是那从容冷淡的确定!
做出了选择,便再不后悔,再不犹豫!
割裂魂魄,化身无情。
他固然爱她,可敌不过那天下大道……
陆重锦重新迈开了一步,又离云九近了些许。
他仿佛没有看见云九注视自己的骇然目光,也不曾去思考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放弃抵抗,引颈受戮。
他只是开口:“云九,你可听过轮回?”
……
轮回?
五指崩裂,已经露出了森白的指骨,戳在地面之上。
云九指间,不知何时竟缠绕着一截红绳,一枚小小的银锁,被鲜血沾染了,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铸纹和形状。
听得陆重锦这样的一问,云九脑海之中一下想起了很多事情。
只是她不明白,陆重锦要证的道,与轮回到底有什么关系。
“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
陆重锦淡淡地说着,面上的笑意,却没有消减下去,只是那眼底的深处,却藏着那么一点奇异的悲凉。
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只在这两年之内。
甚至可以说,只在那一夕之间,只在他一眼望过去的瞬间。
回忆,纷至沓来。
陆重锦眼中的恍惚之色,忽然就重了。
荒野中,有残垣断壁。
几年以前,这里乃是一座佛寺,原本香火甚旺,不曾想一日凭空劈下一道旱雷,直接劈倒了寺中最高的一株菩提树。
人们传言寺中和尚不守清规戒律,触怒了上天。
这寺庙的香火,便渐渐冷清下来。
久而久之,佛寺无人问津,渐渐破败,多有豺狼狐鼠栖身。
如今陆重锦一看,只能看见那倒下的寺门之上,都有着一层一层的老青苔,不过上头有人践踏过去的痕迹。
此刻青苔沾了雨水,看上去竟有几分生机勃勃之意。
这样的一个破庙,这样的一声笑,原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兴许是过路避雨之人。
陆重锦虽觉这笑声有些不同于寻常之处,却也没有生出要进去一看的意思,脚步一转,便要转身。